作者:机械青蛙
所以这几天,常狄一直在悄摸摸给狗减肥。
或许余逢春发现了这个,所以不高兴。邵逾白暗自猜测。
然而,余逢春的反应证明,邵逾白只是平白露出一个把柄。
“这件事情我们之后算账。”
他点点书本封面,表示自己把这件事记心上了,然后说:“现在你需要上床睡觉。”
余逢春很关心他的睡眠情况,尽管他再也没有问过梦的事。
有些话没必要说明白,彼此也会有所感应。
邵逾白慢慢意识到,余逢春未必真的一无所有。
所以他脱下外套。
“好的,”他说,“需要我吃安眠药吗?”
因为梦境的缘由,邵逾白的睡眠情况很不怎么样,有些时候需要药物辅助才能睡着。
余逢春神情莫测地看了他一会儿,摇头:“不用,上床。”
于是邵逾白换下衣服,躺在余逢春身边。
灯光熄灭。
“晚安。”
……
昏暗中,有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0166脱离待机状态,问:[你不睡吗?]
余逢春靠坐在床头。“不睡,今天很重要。”
[怎么重要?]
余逢春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上的鎏金烫痕,半晌后才缓缓道:“今天……是大结局。”
模块运行一向完好,到今天,已经接近百分之八十。邵逾白的梦境不会像现实生活中那样每一分钟都清晰呈现,他能记住的,大多都是让他印象深刻的场景。
漫长的时间线被人为缩短,化成一段接一段的空格和碎片,余逢春站在故事结局的末尾,能感觉到邵逾白正朝他走来。
上一世,余逢春过得不好,邵逾白跟在他身边,也没有好日子过。
那时候余逢春选择抓住这位警察卧底并与他结盟,与其被理解为筹谋划策,不如说是崩溃之下的最后一次反击。
所以他走的每一步都称得上惨烈。
一株被强行雕琢扭曲的竹子,就算脱离牢笼,也早失去了向上生长的力量和机会,它的内里充满怨恨的污水,几乎连青翠的外表都被污染,显露出最可悲可怜的模样。
邵逾白是不该到来的、来迟的雨水,降落在这株竹子上,让它体会到了生的气息,让美好短暂存在了一瞬。
可他阻止不了余逢春的枯萎。
在最开始最开始的计划中,余术怀死后,下一个就该是余逢春自己。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只关乎选择。
可叹上天垂怜,把他们带向另一条路。
0166在意识高处,似鸟一般俯瞰着卧室里的场景。
无限微弱的灯光下,余逢春坐在邵逾白身边,双眸低垂,身形化作一道寂寞的影子。
这是他曾经最经常的模样,落寞的,安静的,像夜风深处静静生长的植物。
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
*
*
梦中的邵逾白,总会无休止地将目光从余逢春身上挪走。
他意识不到自己在看,直到余逢春的目光随之变动,他才像惊醒一般恍惚着躲避,生怕目光接触间,暴露自己小心藏好的种种心绪。
晦涩的情感在他的身体里抽枝发芽,邵逾白谨慎对待,既没有刻意扼杀,也不想过早将至于人前。
如果一定要谈爱情,那也要等一切都结束以后。
余逢春是在笼子里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鸟,满心满眼都是自由和解脱,除此之外的所有,对他来说都是负担。
邵逾白必须要等。
……
事实证明,外界传闻中如铜墙铁壁一般的余氏家族,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高耸入云的城堡,外表再富丽堂皇,只要内部出现一点细微的坍塌,成为废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余术怀在东南亚的产业率先出现问题,疑点重重,但涉事相关全被逮了进去,一番周折之下,矛头指向余裴。
城堡在此时开始坍塌。
那天晚上,余逢春坐在阙空里的摇椅上,等着盛夏的风将花瓣吹散。
邵逾白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了许久。
等一片花瓣终于吹落,余逢春才轻声说:“我大哥要死了。”
余术怀疑心极重,这件事就算不是余裴做的,既然锅落在他头上,余裴不背也得背,不死也得死。
最晚三天,余家就要有丧事了。
余裴比余逢春大七岁,两人的童年少年时期,邵逾白未曾得知,或许也曾有过那么几年的短暂亲情,如果换个家族,他们本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邵逾白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守在余逢春身边。
而静了一会儿以后,余逢春忽然笑了,又道:“我早就知道他会死,他那种性格,在余术怀手底下活不久。”
他眼中有分明的遗憾,不是为余裴,而是为自己。
他知道余裴活不久,余裴又何尝不知道余逢春撑不下去。
两头困死在洞穴中的病兽罢了,以为盯着对方死了就能赢,实际上自己出不去,守着输家的尸体,还是死路一条。
在来到余逢春身边前,邵逾白从未想过一个家庭,能混乱可悲成这个样子。
夜风吹拂,暗香浮动。
邵逾白侧眸望着余逢春细长优雅的眉梢,忽然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余逢春偏过头来:“什么问题?”
“你以后想去哪里?”邵逾白问。
余逢春貌似惊讶地挑眉:“我有的选吗?你是让我在国内的监狱随便挑吗?”
他完全放松地躺在椅子上,把脚往邵逾白腿上搭。
“我会为您申请证人保护计划,我亲自给你作证。”邵逾白说,“我不会让你进监狱的。”
三句话,句句开头都是我。
如果余逢春不能从这三个“我”里面品尝到一丝真情实意,那他真是瞎了。
所以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会想去看看大峡谷,”他说,“科罗拉多大峡谷。”
“为什么想去那里?”
“在我小的时候,有个女人经常跟我讲那里有多好多好,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想亲眼看看。”
那个女人死在生下余逢春的第七年,什么都没留下。
邵逾白道:“我也没去过。”
余逢春随意道:“那我们可以一起去,你来开车。”
因为不是真心,所以说得毫无顾忌,往人家心口放了一把火,也不管火势如何,放完便跑,很不负责。
邵逾白却记在了心上。
余逢春想去科罗拉多大峡谷。
后来的两天时间,在不经意不小心不自觉的情况下,邵逾白甚至查阅检索了前往科罗拉多大峡谷的几条最佳观光路线。
他计划了很多,然而他忽视了余术怀的报复性。
于是当大厦倾颓,他们两个被余术怀困在火势汹涌的半山庄园中,而逃生绳索只能支持一个人离开的时候,邵逾白想起了这个晚上。
当他疯了吧,从遇到余逢春的那天开始,一切就不正常了。
“去看大峡谷。”
他对余逢春说。
救命的绳索在余逢春落地的下一秒钟就此断裂,邵逾白站在一片浩荡火海中,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余逢春。
他喊得撕心裂肺,以他的身体状况来说,半分钟后他就会咳出血。
去看大峡谷吧。
邵逾白对记忆里那道苍白的剪影说。
快跑吧,去任何你能去的地方。别回头。
火焰翻腾中,邵逾白跪倒在地,耳边的哭声骤然停止,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离开了。
邵逾白想朝外看,却只能看见滚滚浓烟。
绵延不绝的担忧挂念随之而来。
梦境中止于一根烧断的横梁。
……
现实。
邵逾白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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