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机械青蛙
“你说他给了你许多金银珠宝,那东西呢?”
“俱送回老家了。”李连说,“奴才家中祖母年事已高,要吃药,就全送回去了。”
“哦。”
听完他的遭遇,余逢春没什么感触,应了一声后又问:“什么叫你没见过?你是怎么和他搭上线的?”
李连哽咽着说:“奴才是出宫才买时遇到的那个人,他先是让仆从请奴才吃好酒好饭,又送了些银两,之后又陆续遇过几次,赠了奴才很多金银珠宝……”
“前些日子家中来信,说因水灾波及,家中的收成全没了,祖母重病,奴才不得已,便想找那个人借钱,结果他跟奴才说了这桩买卖——奴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皇上宽恕奴才的家人!!”
说吧,他弯下腰,砰砰磕头,本就血肉模糊的额头上又涌出大片的血。
余逢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磕头。
“你对那个人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吗?”
磕头的动作倏地停住,李连抬起头,血滴划过鼻侧,表情恍惚。
“奴才真的不记得多少,只依稀感觉,那个请我吃饭的下人带着点荆州口音。”
“……”
荆州,又是荆州。
“还有吗?”
李连面上划过一丝犹豫,仿佛有个消息他自己也不确定。
余逢春见状道:“不管什么,先说,说出来我才能看看能否保住你一条命。”
“是。”
李连唯唯诺诺地应道,仿佛回忆一般开口:“有次,下人带我去楼上雅间见他,他坐在屏风后,我看得不真切,但依稀仿佛听到下人叩门时,称他为郁大人……
“因隔得实在太远,奴才实在不清楚是不是听错了,后来奴才也打听过,朝中并无姓郁的官员,倒是曾有位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姓余,不知是否有什么关系……”
余逢春缓缓站起身。
姓郁的没有,姓余的已经死了,但名字里有玉的可是手握大权,翻云覆雨呢!
“我没什么想问的了。”他看向不知何时走进来的陈和,“让守卫看好他们,别死了。”
陈和一躬身:“那是自然。”
说完,余逢春便离开了这里,与陈和一路往上,重新走回天光明亮的人世间。
此时,邵逾白刚好下朝。
刚回到大明殿,余逢春就感觉气氛不对。
“怎么了?”
他站在外面不肯进去,问同样被赶到殿外伺候的卫贤。
卫贤不肯说,陈和走过来,也问:“今日早朝谁又惹陛下不痛快了?难不成韩大人又提立后的事了?”
不应该。姓韩的老头子虽然坚持不懈,但也没有砍脑袋的爱好,一般一个月提一次就差不多了,不会频繁提起。
卫贤本不想当着余逢春的面说,但陈和问起,他不能不答。
“不是韩大人,也不是立后。”
他道:“今日早朝的时候,朔秦递了请安折子,说是邀敬皇上寿诞,还说不日会派使者来我朝觐见,皇上一听,当即就不高兴了。”
对绍齐来说,朔秦是个边疆部族,善养马也善征战,他们的土地虽辽阔,但难以种植庄稼,多数粮食都靠与绍齐交易获得。
自先祖时,两国便有来往和亲的习俗,一直相安无事,万寿节将近,朔秦前来恭贺也是人之常情。
余逢春琢磨了一会儿,不懂邵逾白生气的点在哪里,便问道:“可知使节是谁?”
卫贤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大概是你还能说出这话?
换做平时,陈和可能不会说什么,但他刚跟着余逢春去了内狱,知道邵逾白信任这个民间大夫,便瞪了卫贤一眼,让他赶紧开口。
卫贤不情愿地开口:“好像是三皇子,没细数。”
余逢春顿时明了。
朔秦的三皇子叫哈勒,在邵逾白还是太孙时,曾从入京觐见,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处得不是很愉快。
朔秦人天生高大,眉眼深邃,模样是不同于绍齐的英俊,挺讨人喜欢。
余逢春始终不理解邵逾白为什么不喜欢哈勒,在他看来,那小子会说话也有眼力见,挺活泼的,就算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讨厌。
他也曾问过,但当年那个清俊温润的少年只是罕见地瞪了他一眼,嘴闭得很紧,一个字不肯多说。
一个外地来的活泼小崽子,当然没法和自家学生比,余逢春便没再问下去。
直到现在,卫贤再提起,他才琢磨出点首尾。
那时候,哈勒是挺喜欢围着他转的……
余逢春咳嗽一声,装作知道什么但不多的样子,点点头。
卫贤翻了个白眼,根本看不出昨夜那副偏执的模样。
这时,殿门被人推开,一名小宫女走出来,到他们面前行礼,小声道:“江大夫,皇上说,来了就别在外面吹风了,快进去用膳。”
余逢春与陈和对视一秒。
“刚才在内狱里……”
还没等他说完,陈和就道:“陛下是吩咐奴才带江大夫去瞧瞧,并没有说别的。”
余逢春放下心,走进内殿。
……
大概是刚下朝就传了早膳,余逢春进来时,邵逾白还穿着朝服,只褪了冕冠,几缕发丝垂在肩头,神色温和,并不见等待的烦躁。
有旧日的影子。
今天的早膳里没有乳酪,余逢春刚坐下,邵逾白就夹了些油煎小菜进他的盘子里。
“新磨的豆浆,尝尝。”
余逢春喝了一口,放下碗,琢磨着怎么跟邵逾白讲内狱的事。
然而邵逾白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去了一趟,明白些了吗?”他问。
余逢春点点头。
“全明白了吗?”
“没有。”
“那就不用说了。”
邵逾白尝了一块混着燕窝炖起来的鸭肉,觉得味道不错,招手让一旁的宫人给余逢春也夹一块。
他说:“寡人也没明白,等你明白了,再说也不迟。”
于是余逢春吃了鸭肉,发现炖得确实入味。
两人用完早膳,昨夜被抬走的大堆奏折又被抬了回来,重新在邵逾白的书桌上垒成一座高高的山。
余逢春没找着皮肤接触的好时机,加上人家工作的时候,他从旁边凑着把脉,显得很不要脸,便准备起身告退。
然而刚打定主意,卫贤就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放到他手边的桌子上。
“这是奴才刚从京城搜罗到的杂谈小说,江大夫看看喜欢吗?”
余逢春愣了一下,看向邵逾白。
邵逾白手中提着朱笔,不方便有大动作,只道:“还有一些医书什么的,江大夫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余逢春转而盯着那些书,一动不动。
卫贤可能是以为他不满意,急中生智:“梁妃娘娘养的那只猫,前些日子下了小猫崽,刚满月。江大夫要是喜欢,我为您抱来。”
“……”
为了让他留在御书房,主仆两人可真是出尽百宝。
余逢春不想逗猫,更不想弄得浑身猫毛。
“不用了。”他重新坐在铺好软垫的椅子上,“我看会儿书吧。”
邵逾白满意地低下头,继续看奏折。
御书房内安静了许久,余逢春手里捧着本小姐小姐缠绵悱恻的流行小说,半点儿没看,从心里和0166商量事。
“我觉得万朝玉没那么蠢。”他说。
0166:[你是指哪方面?]
余逢春说:“不如从他找了四个蠢货开始。”
[……]
“他不会真以为靠那四个人就能偷走邵和军的兵符吧?”
[或许歪打正着就可以了。]
“……哪有这么概率的事情?”余逢春说,“我倒是觉得更像是在投石问路。”
利用这四个人假装窃取兵符,实则是通过大明殿内的侍卫轮换和更迭,猜测出邵逾白究竟把兵符放在了什么地方,方便他派真正的高手去偷窃。
这才是相对合理的正常人逻辑。
0166问:[那画像呢?]
万朝玉要偷兵符,非常符合逻辑,可偷画像是为什么?
余逢春想了很久,摇摇头。
0166:[其实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
[那是你的画像。]0166说,[更准确些,是你的遗像。]
余逢春:……
“这最好不是你用写小说的脑子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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