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蛇绯
不说到底能不能伤害到敌人,但只要能分散它们的注意力,他就能帮助自己的朋友分担一些压力,飔风就能更轻松地调整策略去对付它们。
隐蔽在草丛间,镜流看了看飔风扩张的枕鳞,他下定了决心——他不能一直躲在这条蛇的保护圈里,他也想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
趁飔风不注意,镜流轻轻将自己的腹鳞紧紧扣住地面,略显鬼祟地蠕动着去接近那条蛇。他不是不可以滑行,只是他的隐蔽技巧掌握得实在不够好。
担心游动间发出的声音惊到那条蛇,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以至于令一无所知的飔风面对突然暴起的敌人,他必须小心。
纤细的身形让他的躲藏显得尤为顺利,雨林的草丛很高,虽然对于飔风与那条蛇来说,这点高度算不了什么,但它们能将镜流的躯干吞噬得一干二净,让他的干扰行动进行得顺利。
在它对飔风抬起头准备攻击的一瞬间,埋伏已久的镜流动了,他扑了出去,突然出现的浅灰色身影让两条蛇都愣住了。
在飔风以为自己已经疲累到连小蛇都能看错下意识扭头看向尾部时,镜流咬了那条蛇的尾巴一口,又迅速窜入了草丛中,借由落叶掩盖着自己的身形与气息。
那条蛇变换了位置,侧过身想要防备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自己尾边的小蛇,但镜流很聪明,凭借草丛的掩盖,他戏弄了这条蛇一番,这让这条艳丽的眼王有些气急败坏:
“你们两个对我一个?!”
在尾部没有发现小蛇存在的飔风,同样暴躁地对那条蛇说:
“是你先准备对我们动手的!”
如果不是这条蛇,镜流怎么会这样冒险?第一次怨恨起自己实力不够强大的飔风想要开启一场杀戮,想以此向镜流证明自己身强力壮,不需要认定的伴侣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来帮助自己。
飔风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小心挪动着位置,突然,他像一支离弦的箭刺向了那条眼王,镜流也在飔风动作的瞬间咬上了它的尾巴,一前一后,两个敌人,让眼王难以招架。
三条蛇保持着一个绝对静止的姿势,飔风的毒液已经蓄势待发,这条眼王开始慌乱,他拼命甩动着尾巴,不愿松口的镜流被不断砸向土壤。
但眼王到底是成年蛇,镜流无法抗拒它的力量,被甩在了一边,头晕眼花,半晌也没有爬起,担心小蛇的飔风只是在那条蛇的颈部注射了毒液后,便松开了它,放它离去。
“飔,飔风,不用,管我。”镜流虚弱地对飔风道“万一它回来,”
“它不会回来,它已经活不成了。”飔风滑到了镜流面前,无比笃定地道。
“但是,镜流,我需要你的解释,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缓过来一些的镜流听到了这句已经称得上严厉的话,他喏喏地抬眸看向了飔风,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阴沉的脸,让镜流感觉到了恐慌。
他张了张嘴,因为过度紧张,镜流不止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甚至再次感觉到了晕眩,天旋地转间,镜流只觉脑子一沉,再没了意识。
这时,本来等待小蛇回答的飔风发出了惊呼“镜流!”
第27章 争执与隐秘的危机
话音未落, 已经顾不得训斥小蛇的飔风窜了上去,只见他的长尾从身侧滑出,如同突然出鞘的长鞭, 将空气抽得“簌簌”作响,眨眼间,那能削钢破铁的长尾甩到了地面, 擦起了一阵尘与叶, 温柔地垫到了镜流的头下。
这条胆小到极点的蛇, 因为方才被砸到了头颅, 加之又过度紧张, 无法控制惊恐的他晕了过去。
如何呼唤都叫不醒镜流, 飔风的心骤然一沉, 他“嘶”了一声,吻部贴到了镜流的鼻间——小蛇还有呼吸, 这个事实让他舒了口气。
接着, 漆黑的尾巴一卷一提,轻而易举地就将镜流托举了起来, 飔风将头凑到小蛇身边,尾巴试着晃了晃他, 但镜流一动不动。
无奈地蹭了蹭镜流的面鳞, 就算已经习惯了镜流的柔弱,但飔风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镜流面对强敌时不惧不退, 但面对自己时不时被吓哭就是被吓晕。
“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飔风是如此怀疑自己的形象,分明是退邪避祸的正派蛇,这一刻却像极了某种不可名状、见之即亡的生物,他重重叹了声气。
“算了, 镜流还小。”他努力安慰着自己,郁闷地围着小蛇绕了一圈。
面对镜流,飔风只有投降的份,但实在烦闷的他,用尾尖勾住一旁碍眼的树枝狠狠一扯。
“咔——”
飞鸟被惊起,它盘旋在空中对这条可恶的蛇怒目而视,壮着胆子叽叽喳喳骂了两句,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把自己重新挂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咚——”
自地面飞来的断裂树枝飞向了它,这只可怜的灰毛雀鸟被砸下了树,正好掉到了树下某条蛇高高昂起的吻部上,尖吻蝮瞬间暴起,收获了这顿从天而降的美餐。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飔风甚至没有关注不远处闹剧的结局,他只是轻轻“嘶”了一声,环着身体趴在了镜流身边,长途的奔波与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也有些疲累了。
远处,一双棕黑色的雨靴站到了因毒液发作而痛苦死去的代领主面前,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它已经不再具有光泽的鳞片,紧紧踩住了它的头。
突然,利刃扎入了它的身体,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划鳞声,皮肉分离的它被放入了不断渗血的麻袋里。
“可惜了,那么大的蛇。”中年人发出了惋惜的感叹,露出了一口布满牙垢的斑黄牙齿。
“是啊,哥,这条蛇要是活着,就这体型,这颜色,赵老板得给咱这个数。”
一个猴精似的年轻人摊开了双手,比了个十。中年人笑了一声,用那双布满乌黑血渍的手重重拍了他一下:
“要真活着,带出去还麻烦,咱做这行的,管这些畜生是死是活!再说了,”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上次在岩壁那边见到那条蛇,体型绝对不逊于这条,小宝贝,可别让我找到你,呵!”
年轻人摸了摸颈部黏湿的液体,暗暗呸了一声,在中年人看向他时陪笑道“是,哥说的都对,哥,你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今个儿是?”
“走吧,云河还在汛期,在林子过夜不安全。”
两个人一前一后,佯装打扮一番,顺着隐秘的小道跳上了一直在等候的皮卡。
被篷布遮掩的后斗里一声声凄厉的尖叫不断传出,“碰——”子弹飞出了膛口,猩红的血液从笼中滴到了泥地上。
今天,可怜的自然之母又失去了多少孩子呢?她不知晓,她只能紧紧拥抱着未被夺走的子嗣,催促着夜幕赶紧降下帷帐,庇佑她柔弱的孩子们。
*
夕阳被奔涌的云河吞噬,只留下了水面转瞬即逝的耀黄,高大乔木上飘落的枝叶覆在了两条蛇身上,堆积的落叶让周遭的温度都提升了些许,温暖的天然床位让昏睡的镜流下意识寻找着绵软的被子。
浅灰色的纤细尾巴抖了又抖,但他什么也没找到,于是在蠕动的身体触及到光滑温热的鳞甲时,他钻进了飔风的怀里。
但当神经反馈的触感被大脑接收时,镜流突然惊醒,在萤火虫尾部散发的点点星光的召唤下,漆黑的鳞片印入了他的眼帘。
意识还没完全回笼,但依稀记得白日战斗结束后飔风质问的小蛇,颤动着鳞片,那严厉的训斥在他心底又一次响起,对于发火的飔风异常畏惧的他,甚至还没看清眼前蛇的表情,就不自觉开始道歉。
“对不起,飔风,我,我只是希望能帮到你。”
镜流的动作不算轻,浅眠中的飔风瞬间清醒了过来,还没回神的他就听到了小蛇发抖的声音。
“什么?”
已经将白天的事情抛之脑后的飔风,下意识地认为柔弱的小蛇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他将搭在小蛇身上的尾巴绕得更紧了些,保持着一个不会让小蛇痛苦又不会让他逃走的力道,安抚着颤抖的镜流。
“别怕,我在。”
镜流怔住了,他不知道飔风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直到他看到了飔风迷蒙的双眼与周身暴涨的的杀意。
镜流沉默了,片刻后,怀揣着一点蛇也能有起床气的震撼,他直起身体,把自己弯成了直角。
这是一个类似鞠躬道歉的姿势,但不太适应头抵在地面上的小蛇没坚持两秒,就重新在飔风的注视下恢复了原样。
心虚的镜流蹭到了飔风身边,发出了细不可闻的询问“飔风,我吵醒你了?”
意识到方才自己在鸡同鸭讲的两条蛇,对视了一眼。
*
耳畔一声长叹,没从惊惧中回复完全的镜流,控制不住自己,他又开始发抖。
心爱的蛇真的太胆小了,已经彻底清醒让理智占据高地的飔风,在看到镜流因为自己的叹息而开始颤抖时,他又叹息了一声。
随即,他问出了一直深埋于心底的疑问:
“我真的很可怕吗,镜流?”
镜流抬起头,墨色圆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还没等他回答,飔风又发出了另一个疑问“为什么你惧我比惧强敌更甚?”
镜流呆立在了原地,片刻后,他张了张嘴,发出了干涩的声音“没有,飔风,我,我不是……”
“你很好,你是我见过,见过最好的蛇。”吞咽着不存在的唾液,镜流的眼鳞逐渐被水雾洇湿。
“我,我只是担心,你会厌弃我,会觉得我烦蛇,会认为我太弱小……”
飔风将小蛇断断续续的声音收入了心底,他看着抽泣的镜流。
“所以,这就是你想在战斗中为我分担一部分压力的原因?你想让我觉得你有用?”
用镜流的思维模式思考片刻后,飔风已经知道了小蛇为什么要冒险——为了帮助自己,为了分担自己的压力。
但飔风不愿意,比起接受镜流受伤这个可能,他宁可小蛇被他庇护一辈子,他不会去想什么未来,危机四伏的雨林中谈不上什么明天与理想。
镜流低低“嗯”了一声,但马上,他反驳了飔风言论中他认为不正确的那部分“我不可能让朋友一条蛇面对敌人,飔风。”
他反问着眼前面色阴沉的眼王“如果我存在的意义只剩作为你的累赘后,那么你留在我身边是为什么?你一条蛇可以活得更好!”
飔风看上去已经要气炸了,自觉说的话有些重了的镜流因为莫名的心虚被压制了气场。
“我想为你分担一些,哪怕只是丁点儿的危险也好”他哀哀地祈求着。
两条同样固执的蛇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在这场交锋中,一心只想让对方更好地在雨林生活的他们谁也不愿低头。
但先动心的那个,在知晓本心后就注定在面对心上蛇时,再也坚守不了方寸底线。
实在扛不住镜流的祈求,飔风扭过头,不再去看小蛇雾蒙蒙的眼睛,若是以往,不用小蛇亲自开口,只要镜流露出这样的表情,飔风会为他献上一切。
但镜流的安危是他最后的坚持,他不敢想如果镜流有朝一日如同他的父亲那样,被阴险的对手害死,他是否会变得比明月更要癫狂与残暴。
仰头看天,垂眸看地,瞧一瞧飞鸟,扫一眼松鼠,看什么都不看镜流的飔风,让小蛇气得不住地喷气。
飔风偷偷瞥了一眼镜流因为生气鼓得圆滚滚的雪白腹鳞,鳞片上的光泽晃花了他的眼睛,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答应小蛇,但马上,清醒过来的他给了自己一尾巴,随后,索性将身体盘起来,把脑袋埋了下去。
“镜流,除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落下这句话后,飔风的尾巴挡住了想要爬到自己身边的镜流,抗拒不了小蛇又不能放弃自己坚持的他选择了逃避。
看着眼前这条无赖的眼王,镜流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被飔风宠得脾气见长的他愤愤用尾巴打了飔风一下。
飔风闷哼了一声,镜流当然伤不到他,但在旅途中磨炼出的演技,让他炉火纯青地用假动作忽悠着单纯的小蛇。
听到飔风的闷哼,镜流后退了两步,他重新伸出了尾巴,搭在飔风扁平的头顶上。
“那我们各退一步!我不会再擅自行动,你也不许不让我帮忙!”
“好!”
飔风腾地窜起,全然忽视了小蛇后半句话的他,只听到了镜流承诺自己不会再擅自行动,自以为得到了完美解决方法的他重新环住了小蛇。
两条蛇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不再闹别扭的他们找到了暂居的巢穴,他们依偎着彼此,在漫天星光的照耀下,准备重新入睡。
昏昏沉沉的镜流借助着巢穴的石壁,倚靠着飔风。
“明天,如果明天没有敌人,我想去找一个家,可以容纳我们”两条蛇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