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柿宴甜
太近了。
这卧铺的床本来就狭窄,不要说容纳两个大男人。荆榕原本和他错身坐在靠门一侧的床头,此时起身凑过来,呼吸都要把他贴住了。
阿尔兰·瓦伦丁再次被他挤在墙角,他抽出一只沾了点奶油的手抵住荆榕的胸膛,头也往里偏了偏,他在荆榕和车窗壁的夹击中进行了艰难的思考:“不要突然靠近,阿利克西。我是做情报工作的,我对突然的袭击十分敏感。”
荆榕低声说:“那提前说了,可以接受吗?”
阿尔兰·瓦伦丁又艰难地思考了一下,他的声音相当冷酷:“我会视情况进行判定。”
“那我现在要亲你了。”荆榕轻轻说,“批准吗?”
“批……呃,批准。”阿尔兰·瓦伦丁脸又红了,而且下意识想要用报纸挡住脸,不过荆榕轻轻地握住他手腕,把他抵在了窗边,很轻柔地吻他。
奶油和饼干的味道弥漫在唇舌间。
荆榕尝到甜味,低声说:“有只小猫,怎么越熟悉越害羞。”
第一天见面时可不是这样的。
阿尔兰·瓦伦丁稍抬起眼,荆榕的吻又覆了下来,一下一下,刚抬起来,等他睁眼看他时,就又亲下去,好像在逗他玩一样,让他根本来不及回答。
或许也不用回答,以阿尔兰·瓦伦丁向来严谨、沉肃的大脑来说,他已经从阿利克西这里学到了,什么是情话。
列车滚滚向前,外边是大片的荒野和秋日里干枯的桦树林,很长时间才会看到一些聚在一起的小镇灯光,袅袅而起又袅袅而去,或许只有觅水的乌鸦会看见这列呼啸的列车,还有尾部车厢里靠着窗户玻璃亲吻的一对情侣。
他们亲了很久,直到车门被人敲了敲,荆榕终于抬起身,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对阿尔兰·瓦伦丁略带歉意地笑了笑,好像因为这中途的停止而感到抱歉似的:“我去看看。”
阿尔兰·瓦伦丁迅速抓起报纸遮住脸。
敲门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她有一头侧编的浅金色大麻花辫,标准的前独立国女性长相,穿的虽然不算精致,但十分妥帖整齐。
“先生,您之前是不是问有没有人卖毯子?我向他们打听到了您,他们说您出手阔绰,想要购买干净的毯子。”
女人说话速度很快,神情动作也相当利索,“我卖扬卡编织彩毯,您想看一眼吗?它或许不那么保暖,但它足够大。是我们自己家养的羊的羊毛,所有的颜料也是我们自己染的。”
荆榕说:“可以看看,您请进来一些坐。”
女人并不坐,她只顺着荆榕的话稍微往里了一点,并把篮子里叠好的布料掀开展示。前独立国的审美倾向十分突出,花纹爱好选用菱形和方块,配色多用苍色和红色。
“很好的布料。”荆榕挑了两样花色,随后让阿尔兰·瓦伦丁也挑选了一下,阿尔兰·瓦伦丁在一条薄绿色的毯子和一条天青色之间犹豫了一下,荆榕于是说:“这几样我们都要了。”
这一张毯子很大,因为是羊毛编织,造价也比较昂贵,女人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随后说:“您真的出手阔绰,先生。”
荆榕对她笑了笑,随后付了钱,将包厢门拉上。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可以入睡的时间点,他于是将一柄黄油刀随手别在门把手上,回来给阿尔兰·瓦伦丁铺毯子。
“这些毯子是干净的。”荆榕把阿尔兰·瓦伦丁扶到另一边坐下,开始替他整理床铺,一张毯子垫在床上,一张毯子叠好变成枕头,剩下用来盖在身上。
阿尔兰·瓦伦丁看着他,说:“你出手很阔绰。这么多条毯子,能带出去吗?”
“手工品,从东国走交税会低一些。”荆榕仔细地把毯子压进床铺和火车的缝隙,“四条毯子很有用的,它可以陪我们一辈子。”
阿尔兰·瓦伦丁有些疑惑,他问道:“怎样用一辈子?”
“一条对折后缝入内胆,给你冬天时搭在腿上。”荆榕很随意就说出了好几条用途,“春天绿色的做沙发布,颜色深的当餐桌布,要是缩水起皱了,可以给小黑猫做衣服穿——如果它愿意穿的话。这个花色还可以给你做领带——当然,如果你愿意戴。”
阿尔兰·瓦伦丁面对着这个构想,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这样的生活离他无比遥远,可以说是太过遥远了。
阿尔兰·瓦伦丁说:“我没有固定的居所,已经很久了。或许会有点浪费。”
“没关系,我很会整理东西和搬家。”荆榕说。“去哪里都可以。小时候,你的妈妈会给你织毯子吗?”
阿尔兰·瓦伦丁很轻微地摇头:“不会,她晚上的时间用来赌博。我只见过小姨织毯子,也会织毛线袜子给她的孩子们。”
荆榕说:“我在的孤儿院有手工大赛。我很会编织东西和做饭,我的老师曾经想送我去手工学校。”
阿尔兰·瓦伦丁从未听说过手工学校这种东西:“还有这样的学校吗?”
“有的,那时手工学校背后就是国家纺织部,所有的轻工业商品都由人工制作,免费发放给全国,多余的部分作为出口产品。”
荆榕说:“那时我很抢手,先生。”
他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如果可以和一个又会做饭,又会织毯子,又会整理家务的男士结婚,会是多么轻松方便的一件事。对吗,先生?我都会哦。”
第109章 轮椅大佬
20
“你结过婚吗?”阿尔兰·瓦伦丁问道。他的神情很平静,透着点兴趣和好奇,“我听说前独立国的优秀青年都是分配婚姻的。”
626:“送命题,兄弟。送命题!”
实在是不好回答。如实回答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执行官又没有欺骗他老婆的习惯。
荆榕说:“遇见你之前没有想结婚的对象。”
阿尔兰·瓦伦丁看他。
荆榕对他笑:“不论如何分配,我都有办法过自己想要的人生,这一点你可以相信。”
“嗯。”阿尔兰·瓦伦丁转过脸想了想,点点头说,“我相信。”
这一点他和他一样。
他们没有过多地讨论男性之间怎么结婚的事情,也没有讨论更多关于现实的细节,他们都是战火的遗孤,婚姻这个词代表了更多的东西。
夜深了,车上的喧闹声也渐渐消失,每一节车厢都设有一个饮水处,刚好在他们所在车厢的末尾,荆榕等人差不多都休息之后,很快地去打了热水回来,两人清洗擦身后,各自睡下。
阿尔兰·瓦伦丁脱了外套,换上了荆榕给他带的丝绸睡衣,躺进了一侧的卧铺。
一切都已经很妥帖了,但荆榕又从行李箱里掏出了一叠防水布,围着栏杆打了一个精密的活结,给他围出一个更加私人和遮光的空间。
“过了午夜会很冷。”荆榕说,“不要太过相信旧时代的供热。”
阿尔兰·瓦伦丁平躺在床铺上,看着他为他扎了透气孔,又带着一点歉意地对他笑了笑:“我睡得可能有些晚,先不关灯可以吗?这个亮度合适吗?”
其实防水布一罩上,几乎就黑得密不透风了。
阿尔兰·瓦伦丁想了想,问道:“你要做什么?”
荆榕说:“生物钟还没有调整好,我从修兰带来了几本书,我或许会熬夜看它们,或许不会。”
阿尔兰·瓦伦丁说:“到我这边来,阿利克西。”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点倦意,但还是以平静淡然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荆榕的声音透出来:“来你这里看书吗?”
“嗯,你可以点煤油灯。”阿尔兰·瓦伦丁说,“床铺不算窄。”
虽然布局逼仄,但受益于前独立国超过世界范围水平的平均身高,这里的床都做得比较宽大。
荆榕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外边的灯灭了,角落里亮起一盏小灯,照亮了被防水布围起来的静谧空间。
荆榕拿着一盏煤油灯,隔着帘子放在桌上,让光正好透进来。他钻进来,阿尔兰·瓦伦丁就已经闭着眼,给他让出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荆榕说:“睡得着吗?”
阿尔兰·瓦伦丁没有回答,他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表示着他正在不受干扰地进入着梦乡。这一切也都是他想要的。
荆榕看了他一会儿,也没有再说话,他控制着动作的幅度,靠在床头,展开书页。
那是一本旧的旅行游记,正是荆榕爱看的那个类型,书本有些年代了,纸页整洁,就是有点泛黄。
光线有点暗,荆榕比了个手势,626帮他在外面慢慢调亮了煤油灯。因为他发现他坐起来看书,正好挡住阿尔兰·瓦伦丁,不会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看书,一个睡觉,互相不打扰。
阿尔兰·瓦伦丁这一次迅速地睡着了,或许白天的奔波已经耗费了他的心力,他挤在墙角睡着,跟荆榕的身体不远不近地靠着。
荆榕将书放在曲起的膝盖上,一只手抵着书籍,单手翻页,另一只手空闲的时候,他就往旁边摸一摸,并不打扰他,只是将指尖轻轻放在阿尔兰·瓦伦丁的颊边,用手背贴着。
阿尔兰·瓦伦丁拥有非常漂亮的眼睛,虽然面容冷淡无情,不似常人,但这双眼睛几乎称得上清锐勾魂。
荆榕仍然脸盲,但他仍然觉得这双眼睛特殊而漂亮。
荆榕一本书看了通宵,而阿尔兰·瓦伦丁也睡了七个小时的整觉。
他们两人都发现了,只要荆榕在身边,阿尔兰·瓦伦丁的睡眠质量都会更好。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提这件事。
荆榕等到了阿尔兰·瓦伦丁醒来的时候,他的书也刚好翻到末页。
因为干燥和夜晚的温暖,阿尔兰·瓦伦丁的声音有点微哑,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眼还没睁开,困倦地问道:“我们到哪里了?”
荆榕往外看了一眼,估算了一下行动速度:“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到第一站。”
列车会在琴科拉尔火车站停留七个半小时,以供靠这趟列车往来卖货的人们下车交易,和海上的货轮一样,无数人都靠这一趟列车周转。
“下车看看吗?”荆榕问道,“去琴科拉尔看一看?”
阿尔兰·瓦伦丁看着他手边的书:“你看了一夜的书,还要外出吗?”
荆榕说:“我有些想睡觉,不过这没关系。如果你对拉尔琴科感兴趣,我可以陪你去。”
阿尔兰·瓦伦丁看着他。
他已经非常清楚阿利克西是比较喜欢休息的。尽管可以好几天不睡,但他更愿意让阿利克西拥有一个更自在的作息。
阿尔兰·瓦伦丁表示了自己或许不需要人陪同:“我想一个人出去看看,特工先生,你可以睡觉,然后等我回来。”
荆榕思考了一下:“会去很久吗?”
阿尔兰·瓦伦丁说:“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已经到了这里,我们是安全的。”
荆榕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衡量选择,很快,他说:“把铃兰花带上。”
随后,他又翻了翻,在自己的行李中找到那颗枫叶纹弹壳:“如果遇到什么事件,把这颗子弹交出去。”
阿尔兰·瓦伦丁当然知道这是“枫”的信标,这片土地上,不论是黑(此处和谐)帮还是政府,都必须忌惮三分。
“不是很好拿,稍等。”荆榕找了找,但暂时没有很合适的容器,他只得暂时作罢,将弹壳递给他,“它应该打孔后穿个项链。回头我给你做。”
阿尔兰·瓦伦丁握着这枚子弹,打量了片刻,他说:“这是保护物吗?”
“喜欢吗?”荆榕歪头问他,“应该有很多人和势力想要给你保护物吧,先生?”
阿尔兰·瓦伦丁沉吟着说:“没有。”
“不,我看修兰区那老头子就很想给你一个,他可能想认你当干儿子。”荆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