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松涯
他说完顿住，抿着嘴唇郁郁难欢。
去往平江郡一事已经敲定, 楼煜没有回自己的临芳殿，跟着楼景珩去了东宫。
骄纵蛮横的九皇子甚至没有忍到迈进宫门：“皇兄，我真的不想离京, 明明七哥自己一个人, 噢, 再加上贺公公, 他们就能将差事办得不错，我去了只能帮倒忙呀！”
无论想不想去，态度还是要给到的, 楼��只觉自己如今要处处揣摩上司的脸色行事, 还好自己就不是什么聪颖的人设，装傻足以应对大部分状况。
楼景珩要的就是他去给楼煜搅局添堵, 闻言没有生气，很是溺爱地笑道：“小九慎言，父皇既然让你一同去，自然有他的用意。”
“可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啊, 有什么用意呢？而且！”
“哎哟我的殿下，您慢一些。”
楼��想跳两下，但走得快了便感到头疼，遂放弃，只偏头哼道：“那个什么郡，远在江南，距离京城好远的，我真的不想去，皇兄都不心疼弟弟了，我到了那里吃不好睡不好怎么办？”
他们说话间进了东宫，楼景珩淡淡一笑，本想安抚他两句，但迎面走来一位女子，她长相清秀柔美，梳着妇人发髻，护着腹部对他们行礼：“殿下回来了。”
楼景珩顿时面露紧张，几步上前扶住她：“你双身子不便，身旁伺候的人呢？怎么也不拦……”
三年前腊月择定的太子妃如今怀有身孕七个月，她靠在夫婿怀里笑着：“是妾身想着殿下该下朝了，便来这里迎接殿下。”
楼��姗姗行礼：“弟弟见过皇嫂，还有小侄儿。”
“呀，原来九弟也在，”太子妃这才看见楼��，“不知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许久不见九弟，今日在东宫一同用午膳吧？”
楼��丝毫不露怯，他一哼：“皇嫂就是想看我吃汤药出糗，我才不呢，小顺子说临芳殿里炖了麻辣鱼，我要回去吃。”
太子妃笑得眼睛弯起，楼景珩板起脸训斥他：“越发贪嘴了，你不是喜欢吃鱼么？平江郡鱼脍最为出名，这下子乐不乐意？”
“真的么！”楼��一听，眼睛都亮了，“乐意！乐意！小顺子，快回去收拾东西����”
楼景珩又叫住不着调的弟弟：“这次是正经的差事，并非是从前与景渊他们胡混乱来，此行可不能事事麻烦老七去做，小九，不能偷懒，你也要帮老七分忧。”
话是这般说，楼景珩心里如何想的，楼��自然清清楚楚，不情愿噢一声。
他走远了一些，模模糊糊听见太子妃嗔责太子一句“这话传到九弟的耳朵里，他该伤心了”。
【楼先生，你不会为那句话伤心。】
【嗯，说句心里话，我是感谢这位嫂子的。】
从小仗着童言无忌说出那种话，又因为好奇妖怪是什么对亲弟弟下毒，这般心理扭曲的楼景珩竟然找到了真爱，楼��不止感谢太子妃，还很感谢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那孩子还没有出世，楼景珩已经隐约对应付自己流露不耐，连“汤药”都是隔三差五才送来临芳殿，也不再是进喜亲自送，因为那位进喜公公去忙着迎接真正的小主子了。
楼��的事情在东宫里已经快要变成琐事。
大概连当年的贺揖云也没有料到这个意外。
任务窥见曙光，楼��的心情瞬间放松了些，不过面上他还是大大的不快，回到临芳殿让小翠领着宫女们都下去，自己闷在被窝里先睡了个饱。
小顺子轻手轻脚替他收拾好了行李，楼��睡懵了，安安静静坐在桌前吃鱼，小顺子给主子捏捏肩膀：“殿下，这次您会带奴才去平江郡吧？这一路上我小顺子一定能把殿下伺候得舒舒服服！”
楼��拍开他的手：“是会带你去，不过我哪里用着你伺候了？”
小顺子不服，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这差事来得急，约摸着这两日便会出发，一盘麻辣鱼吃到一半，他叫停算账的小顺子：“我牌子呢？你带回来了吗？快找找，咱们现在就出宫。”
“您今日才刚回来呢，”小顺子嘴上再劝，已经摸出了楼��的腰牌，“这若是被那些御史大人揪住，又要上奏您的不是了。”
楼��在屏风后面换常服：“我如今有正经差事在身上，而且又不是出宫做坏事，不去弹劾那些贪……咳，不弹劾他们，偏偏逮着我不放。”
小顺子没敢接这话，跟着主子又是一溜烟的出了宫。
楼��十四岁之后便不在宫里的书房读书了，虽然有明面上的师傅，但实际上课业交给了太子楼景珩管教。
他和楼景渊、苏铭在昨日的悦来客栈雅间里碰面。
这两人昨日一坛坛的酒下肚，现下看起来竟比楼��还要精神，楼��告知了自己要去平江郡巡查一事。
“谁？等等，你是说，皇伯父让你和楼煜一起去？不是还有你八哥在京城里吗？”
楼景渊不敢置信问了两三遍，最后怜悯看着堂弟：“皇命难违，你自个儿机灵点，别被欺负了，最好全须全尾的回来。”
楼��瞪他：“我七哥也没有这么可怕。”
“哎！傻弟弟！”
苏铭一把把唉声叹气的楼景渊推到一边：“殿下，你如今与太子更为亲近，不过这次是同七殿下出京办差，遇到事情，最好都让身为兄长的七殿下去处理。”
他说完，还是不放心道：“世子身负官职，我若不是一个半月之后会有殿试，该随同你……”
楼��拍拍他的肩膀：“这个我记得，不然我今日也不会特地出宫来知会你们了。你要好好准备，说不定我还能赶上你去春风得意游街����”
话未说完，楼景渊捂住他的嘴：“你这张嘴一向说好的不来，坏的最灵。”
苏铭让他松手，又对楼��道：“殿下，你一人在外，万不可和七殿下争锋相对，要按捺住自己的性子。”
“还有啊，你上月身体才好呢，别吃生食，别喝生水，也不要逞强去河里凫水，有什么事情呢，你就给我俩传信，我肯定去帮你撑腰。”
他们二人说着和楼景珩截然不同的话语，听得楼��想叹气：“两位哥哥，日后我总要封藩离京的，别担心了。”
楼��说完起身，给他们沏茶，一时没有注意到两人凝重的神色。
“我今日不能在宫外留宿，那些御史……”
他说着眼前模糊一瞬，失手碰到了茶盏，微烫的茶水顺着桌面流下，小顺子连忙上前收拾，楼��静静坐了回去。
苏铭被热茶打湿了袍角，楼��轻声道歉，楼景渊见不得他安静下来：“是不是那些御史找你麻烦？”
“可不是嘛，我们殿下可怜……”
小顺子接过话去，和楼景渊一言一语说了起来。
楼��又待了会儿，被苏铭劝几句起身回宫，他坐上马车，悄无声息叹气：【他们两个因为我才会偏向太子，这不是什么好事。】
【根据剧情来看的确如此。】
【幸好只是偏向，】楼��勉强笑了下，【希望我离开之后他们能够安全。】
7458闻言，古怪地沉默，它对楼��的两个朋友，感到一点不对劲，不过无论在想什么，只要对楼��没有坏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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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郡一事对于楼煜来说迫在眉睫，翌日，他便上折子，带着废物弟弟离了京城。
头两天废物弟弟被他勒令不准乘马车，必须骑马，第三天一早，楼��开始头昏脑涨，又吐了两次。
楼煜怕他死在路上碍自己的事，冷着脸雇了马车。
贺揖云挑起帘子，楼��缩成一团，听见动静慢吞吞睁开眼睛，哑着嗓子说：“到了吗？”
从未出宫的小殿下受不住艰苦的路途，日思夜想着就是“到了吗”，贺揖云轻笑一声：“殿下再坚持一日，明日咱们乘船，走水路去平江郡。”
楼��默默翻身，昏昏沉沉之间，感觉手边放了个东西。
“吃点吧，生津的梅子干，”贺揖云的话响起，外面的光斜照进来，他还没有离开，“再吐下去难保要带你去看大夫。”
贺揖云等楼��探出指节分明的手指才放下帘子，转身与楼煜对上了视线。
楼煜冷笑道：“你的好心已经能泛滥到他那边儿去了？”
“奴才奉旨随行两位殿下左右，”贺揖云不卑不亢，“自当好生照顾病中的九殿下。”
客气的话说完，他一顿，唇边似乎挂着一抹似曾相识的冷笑：“你若是想尽快赶去平江郡，少找他的麻烦为妙。”
楼煜沉默几瞬：“我竟然不知，你与他早有勾结？”
“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何时改一改？”
楼��就在马车里吃梅子干，他是身体不适，又不是耳朵聋了，这两人也不避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进来，自己迫不得已、光明正大地开始偷听。
贺揖云面不改色骂他：“蠢得要死。”
这话说完，楼��不知楼煜作何感想，他自己倒是差点儿被口水呛着：【苏铭劝我不要和他争锋相对，现在看来能够和他争锋相对的另有其人，这进展好慢，什么时候才能谈恋爱呢？】
第52章 古代虐恋文里的路人21
【楼先生, 不要心急。】
外面再没有谈话声传来，楼��猜想应该是楼煜猝不及防被骂了一句蠢，感觉没面子拂袖而去了。
他往被窝里又缩了缩, 决定若无必要，晚饭之前不出去触霉头：【我怕出现什么意外。】
7458犹豫再犹豫，忍不住道：【楼先生, 以后可以少说几句丧气话吗？】
楼��可有可无点点头，他吃了几块酸甜梅子干, 整个人舒服了不少，没一会儿听见隐隐有人说了句“出发”。
小顺子捧着方才烧开的水进来, 安置好后又询问殿下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楼��吐了两次将肚子腾空了，不过现下要继续赶路，他不愿意难为去驾着马车的小顺子, 而且自己实在没什么胃口, 他举起那一小纸袋的梅子干：“我吃这个, 你先拿包袱里的糕点填一下肚子。”
小顺子嘿嘿傻笑两声, 只拿了两块钻了出去，很快马车晃悠动起来，楼��听见马鞭的破空声, 他默默缩成一团。
贺揖云没有骗他, 翌日晌午，一行人下马, 将行李搬上船。
上船之前还是艳阳天，没有人敢使唤两兄弟，楼��躲在树荫下看着他们忙碌，还被楼煜不悦瞪了几眼，楼��只当自己没看见, 反正他心里明白，也有一定的把握楼煜不会在此对自己下手。
为了赶路，除非补充补给，船行途中很少在某处停留。
不过还好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楼��曾经陪方予乔参加过公司的年会，或是一些学术会议，有几次便是在游轮上举行的。
小顺子本来已经准备好照顾晕船的主子，没想到楼��和岸上相比堪称活蹦乱跳，倒是船刚启程，自己先晕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最后连楼��在哪儿都摸不清，只能在船舱里好好休息。至于楼��，他听见了船尾的动静，慢慢走过去一瞧，发现是禁军们打了一网的鱼。
有禁军看到了他，转身对他行礼：“臣给殿下请安，这里脏乱，还请殿下移步。”
楼��没有建府，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近卫，只带了小顺子一个贴身太监，楼煜倒是单枪匹马，但楼��认真想了想，有贺揖云与这些禁军随行，等他们到了江南又有中都军营和平江郡郡守接应，兴许主角攻是为了赶路才轻装简行的。
楼��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蹦来蹦去的鱼不放，禁军们与他相处几日，发现这位九殿下的确娇生惯养，但不娇气，病了硬捱着也没有喊过苦，本来听说蛮横莽撞，没想到对上了七殿下却很快认怂。
是个色厉内荏，张牙舞爪咋咋呼呼但不伤人的主子。
他壮着胆子，轻咳一声问：“殿下想吃鱼？”
楼��没有迟疑点点头，他环顾四周后问：“怎么不见贺公公？”
“大人不喜鱼腥，便没有过来，臣送殿下去找大人？”
大人？对了，贺揖云虽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但章元帝赐过他玉带和衣服，之前小顺子提到过，贺揖云好像是武官，什么提督还是同知来着。
楼��不会在这个世界久待，只浅显了解过，他摇摇头：“不必了，待会儿鱼烧好之后，送去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