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咸尾鱼
“行了,赶紧去通下一个关了,这事不归咱们管了。”说着他大踏步往前走,笔杆被捏在指尖快速旋转。
黑猫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只当没看见他那欲盖弥彰的动作,跳跃两步趴在安肆的肩头便不再出声。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纸张的最下面悄无声息多了几行字显露。
“叶安皓,伤春悲秋的不是你该拿的剧本。我想也许对你的父母来说,他们并不觉得那是牺牲,你可以悲伤,但是悲伤过后要做的是让在天之灵的他们看到你鲜活出彩的生命,那些才是对他们来说最欣慰的事情。而对于这个世界,看着本该被任意抹除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的幸福美满,就是最好的报复与反抗。聆音阁你放心待着,等我回来希望能见到你更好的样子。”
……
……
“啪”醒木惊堂,茶沫溅满铜炉。
沁园春满楼寂静,炭火盆中红焰跳跃,将茶馆二楼印得恍如黄昏,唯有雪沫扑打纸窗的簌簌声。只见台上的说书人捋着胡须,声若洪钟:“各位看官,上回说到咱们的护国大将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短短两年时间便将那气焰嚣张的鞑靼人逼得一退再退,甘愿俯首称臣……”
满座茶客搁下青瓷盏,有性急的后生学子出声催促:“老伯,你就莫要再重复这些上回分解了,快快往后讲吧,也让我们多多瞻仰瞻仰岑将军的风采。”
四周的宾客虽未出言,但可以看的出来对这话很是认同。
说书人眼皮一抬,醒木轻点桌案,陪笑道:“各位爷莫急,欲知后事且听我细细道来。话说鞑靼人两面三刀,白日里刚递了降书,怎知夜里三更,雪埋马蹄!”
说到这里他忽地拔高音调,挥扇模拟火焰翻卷:“忽见敌阵箭雨泼寒,赤火箭裹浸油棉团,霎时营帐成火海。”
此言一出,满座顿时屏息,就连柜台后跑堂的伙计也停下动作,紧攥着手中的茶壶。
说书人猛地起身,袍袖扫过茶桌,“鞑靼人品行实在恶劣,嘴上说着投降,可转头又开始整幺蛾子。”
“操,那群狗杂碎真刀真枪的打不赢就爱使阴招,我呸……”有脾气火爆的茶客拍案而起,惊的檐角麻雀倏然飞走,“要是让我……”话未落,便被邻座的好友拽住衣袖:“岑将军神勇无比,定不会中了他们这等小把戏,你且莫急先听下去。”
“这位爷猜的没错,这一切皆在岑将军的计划之中。他深知鞑靼人不可信,早早部署妥当,暗遣一千轻骑伏于桦林,只待里应外合,永绝后患!”醒木再拍,震的窗棂簌簌,“只可笑那些鞑靼人还在沾沾自喜,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中计。自以为螳螂捕蝉取得了胜利,怎么也没想到刚冲进来就被一举包围。”
“干得好!”
茶客们纷纷叫好,可还没等开心起来,醒木骤停。
“可谁料那鞑靼首领到了这时还不老实!”只听说书人压低嗓音,“三只冷箭破空,直取将军眉心!”
满堂顿时雅雀无声,唯闻外巷卖糖人的梆子轻敲。
“哎呀急死了,快说!”有公子哥惊到起身催问,“岑…… 将军可有受伤?”
说书人留够了悬念,拇指抹过醒木赤漆,将手中折扇虚劈:“当然没有。但见将军身影如魅,不但毫发未伤,便只手中长剑一掷就,瞬击首领心脏!”
醒木又重重落下,截断了满室悬心。
“哎!老儿忒坏!”方才那焦急的公子哥跺脚骂出声,惹的邻座哄笑。
说书人抿了口盖碗茶,眼角皱纹里蓄着笑意,“诸位,咱今日就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茶客们听得意犹未尽,散场的时候还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讨论。
有说这都打赢了胜仗,指不定岑将军哪日就会班师回朝的,也有猜岑将军年轻有为,一朝回城定是前途似锦的,就是不知是否婚配,可有喜欢的人家。
有女扮男装的跑出来听书的姑娘听见小声拉着身旁好友笑闹:“哎姐姐,你说像岑将军那样的男子,是会喜欢温婉优雅的女子,还是勤俭持家的?亦或者是活泼机灵的……”
“嗯……我觉得他应该不喜欢女子。”有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复。
女子猛然一惊,回过头才发现身旁的好姐们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男子,“你,你是谁,为何要跟在我身边?”
“姑娘,我正常走路,好像是你认错人了。”男子轻扬了扬自己的手腕,示意自己的袖子还被她拽在手中。
“清儿,你可走太快了,路也不看拉着人就跑,我都跟不上…… ”好友也在这时气喘吁吁赶上来,看见俩人此时的模样,眼神疑惑:“这位是?”
女子这才明白自己真是误会了,她脸色微红,连忙将手松开:“对,对不住啊。”
男子笑了笑留下一句无妨,便抽身走了。
女子怔了怔,这才认出他是方才那个急得跺脚的公子哥。
公子哥叶安皓方踏出茶楼便将脸上虚假的微笑撤去,内心弹幕皆是无语。
好好好,短短两年岑秋锐还真是名声大噪,这人还没回来呢,就不知道虏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当我这个正主是死的吗?
哦,在对方眼中他还真是早就已经“死”了。
呵呵,等岑秋锐回来他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是喜欢温婉优雅还是活波机灵。
二公子心中不悦决定化悲愤为食欲,步伐一转,走进了路旁的糕点铺。
几乎是他踏进去的同一时间,巷口驶来了几匹好马,马上的人身着统一的黑底金纹长袍,脸覆银色面具,有眼力见的便知那是要去宫中叙职的,纷纷退至两边为之让路。
叶安皓听见声响正欲探头往外看一眼,正巧小厮将包好的糕点递了过来:“客官,您要的栗子糕好了。我们店的奶酪酥也是刚出炉的味道一绝,吃过的都说好,您看您要不要也来点尝尝?”
二公子“唔”了一声,心思顿时被勾了回来,“那也来上一份吧,记得给我单独留上两块现吃的出来。”
“好嘞。”小厮快声应好,手脚麻利地帮他称重。
几个黑衣人行至巷尾,最前方的那人一个旋身便落地,留下一极其道清冷的声音:“你们先走,我随后便来。”
“是,将军。”马蹄未停,朝宫门的方向而去。
而被他们称为将军的人,却径直踏进了一旁的药铺,小厮恭敬上前将他引去了后院。
匍一走进,便见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下跪请罪:“主子,是属下不中用,未能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如果叶安皓此时在这,定然能一眼便认出这女子是喜鹊。
“你将这两年查到的细枝末节细细说一遍。”被她称为主子的“将军”抬手将面具摘下,露出的那张脸赫然正是岑秋锐!
第185章 贵客
糕点铺的小厮能言会道,叶安皓一连尝了好几种,味道也确实不错,便都要了些,等他出来时雪又下大了不少。
掌柜的也是个会做生意的,见他出手大方,赠了把油纸伞遮挡风雪。
大雪纷飞街道空荡了很多,行人大多匆匆往家赶,只剩寥寥几个小贩仍驻守在原地,还想再碰碰运气。
青石板上积着新雪,马蹄踏下的痕迹早已被暮色吞没,叶安皓却莫名有些在意,撑伞的时候不忘往巷尾瞥了一眼。
只一眼,目光便捕捉到一抹熟悉的玄色身影。
那背影与记忆中的人高度重叠,却又转瞬湮灭在街口的岔路风雪之中。
“岑……岑秋锐……”他心脏狂跳,下意识追了上去。
可巷尾的街口唯有零星灯笼在雪幕中摇晃,并没有熟系的人出现。
“公子,是要抓药还是看病?”药铺的伙计见他驻足在门口,跑过来询问。
叶安皓摇了摇头,神情失落,觉得自己大抵是太过想念对方了,已经相思成疾才会出现幻觉。
他用手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别太紧张,漫长的两年都已经熬过来,这最后的等待根本不算什么。
好了,打起精神来叶安皓,您能做到的!
再坚持一会!
一番自我鼓励下来效果甚微,道理都懂,但二公子还是不太得劲。
他不死心的在这附近逗留了一炷香的时间却仍未有所收获,直到暮色渐浓才叹了口气,撑着伞往回走。
可却不知他离开后没多久,那个心中日思夜想的人便从药铺的后院走出。
刹那间,胸口传来的阵阵钝痛,令岑秋锐脚步一滞。
他望着漫天的的大雪,感受着心底久违的骚动,有些眼热。
阿皓,是你回来了吗?
等着我,这一次,我一定会找到你。
跟在身后的喜鹊见他脸色不太对,出声询问:“主子,可是有何不妥?”
岑秋锐收回视线,眼神坚定了不少:“按计划做好准备,等我出宫后连夜去锦城。”
“是。”
雪仍在落,相互思念的两个人却阴差阳错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消失在街巷深处。
叶安皓住在聆音阁后面的宅子,这原是安肆的产业,不过安肆在离开前留给了他避身。
宅子与聆音阁只有一墙之隔,中间开了处小门互通,但走大门的话要多绕上一条街的路程,是以犯懒的时候他便喜欢直接从聆音阁穿过去。
今日情绪不佳,他自然不想多费腿脚,只是方才一踏进聆音阁,还是被里面的热闹吓了一跳。
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也不知今日是来了多少客。
啧啧。
不过转念一想现如今自己的身份,心情又好过不少。
人多好啊,油水也多。
虽说是让他管理,但叶安皓自认不是这块料,好在聆音阁的管事白小双是个办事妥帖的,也不怎么需要他操心。
二公子隐在最后面,专挑不起眼的角落走。
但他那张脸属实让人难以忽视,有侍候的小厮看见连忙上前,接过叶安皓手中的一包包东西:“公子可是寻管事的 ,管事的在后院……”
叶安皓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赶忙摆了摆手,“我不找他只是路过。”
他看了看四周好奇道:“不过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吗,怎么这么大阵仗?”
小厮回道:“公子还不知?今日可是咱们楼中一年一次“花魁”大比的日子,胜者可成聆音阁新的头牌,许多人都慕名而来。”
“啊,原来是今日啊。”叶安皓好像有点印象,这事白小双前段时间是跟他提过一嘴,但二公子一向是个甩手掌柜,不怎么关心这些风雅之事,自然转头便抛之脑后。
“行了,既然这样你且忙去吧,我自己走。”
打发了小厮,叶安皓轻车熟路,很快便穿过前院来到了后院。
后厨里热气蒸腾,铜锅铁斧在炭火上架得满满当当,香气弥漫。
他换了个方向脚步未停,径直走向一旁的院墙,伸手推开墙角上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在刚要提步踏过时,却从那迎面走出一个风情万种的艳美男子。
叶安皓顿了顿,神情微怔。
那人一袭红衣,矜贵冷傲地仰着下巴朝着叶安皓走来,粗着嗓子问:“公子回来了,可用过膳?”
叶安皓扬了扬手中的油纸包,“我不饿。不过,小双姐姐……”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来人的新装扮,嘴角抽搐好笑道:“哦不,应该称小双公子,你今夜打扮的这么隆重,难道也要上台争争那花魁之位不成?男花魁?”
“好公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这也是被逼无奈。”白小双被一眼识破幽幽叹了口气,她不再刻意压着嗓子,声音变回了清丽的女子音:“今夜有贵客要来,指明了要长相艳丽,性子娇纵跋扈的,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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