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遡
凌虚道君在殿中到底对沈琅说了什么?
他们又是如何相对而谈的?
他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描摹出那幅画面——凌虚道君风姿隽秀,气度不俗,正以探究的目光深深凝视着着沈琅。
而沈琅……是否也会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目光,与其相对?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步之遥,还是更近?
这个假想中的场景让原拾的心口陡然一紧,莫名的烦躁在胸腔内燃烧,如烈火燎原烧得他心神不宁。
原拾猛地坐起身,一手按住胸口。
心脏不规律地鼓动着,躁动不安。可这般翻腾的情绪里,并不仅属于他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在借由他的情绪苏醒。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里是仙盟重地……”他低声告诫自己,试图压下心头莫名的烦躁。
——他不能失控。
若贸然出手,只会牵连沈琅。
可即使如此,胸腔的躁动并未随他的自我劝解而平息,反而愈演愈烈,在骨血间翻腾,在神经里叫嚣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此时,原拾余光瞥见,门缝下方一道黑影悄然一闪而过。
原拾瞬间警觉,身体先于思考作出反应。他一个翻身下床拉开房门,警惕地扫向走廊。
门外一片空荡,夜色沉寂,唯有远处偶尔传来夜鸟的啼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原拾皱了皱眉,站在原地片刻,终究不放心,随即迈步朝沈琅的房间走去。
站在门前,他抬手敲了敲,声音不大,但足够唤醒浅眠之人。
“沈兄,可安歇了?”
无人回应。
他眉头皱得更紧,再次抬手,敲门力度加重了几分。
“咚、咚、咚——”
依旧无人应答。
一股不安骤然攀上心头。
他再顾不得许多,后退半步,果断抬脚,狠狠踹向紧闭的房门——
“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小院中骤然炸响,房门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散飞溅,余势未消翻滚着撞向室内的桌椅。
原拾无暇顾及这些,快步冲入房内,第一时间锁定床榻上的身影。
月光透过破开的门扉倾洒而入,映亮了屋内的景象——
沈琅安然地躺在榻上,呼吸平稳,神色安详,宛若熟睡
可就在他身上,笼罩着一层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
那黑影宛若活物的触须般紧贴在沈琅身上,缓慢游移,贪婪地汲取着什么。
它的轮廓在月光下不断变幻,偶尔能看见扭曲的人脸,忽然张开的幽深口器,甚至……像是窥探一般缓缓扭动着,朝原拾“看”了一眼。
第168章
烛火明灭不定, 室内光影晃动,宛如被投入湖面的碎金,映出零星璀璨, 却又摇晃得令人恍惚。
朦胧的光芒在沈琅的视野中逐渐扩散, 沉重的意识中浮浮沉沉。
感官被层层雾霭笼罩,阴冷刺骨。那雾气带着粘腻的潮湿,将他的身体裹挟其中, 如隔着厚重帷幕般朦胧失真。
唯有唇齿间,尚残存一丝幽苦的回甘——是今日凌虚道君请他饮下的“幽梦兰心”。
意识逐渐涣散, 不是完全沉沦,而是像被抽离, 灵台明灭不定。四肢如被无形的束缚紧锁,身体沉重得难以动弹。
烛光明灭中,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能感觉到, 一抹冰冷的触感自脚踝蔓延而上,缓慢游走,如蛇信舔舐肌肤,留下让人战栗的酥麻触感。
那股寒意攀附至腰腹, 湿润缠绵。
一缕幽远晦涩的暗香在空气中弥散, 虽无实质, 却能使人陷入感官错乱, 像置身于无底的深潭, 压抑、滞重,难以自拔。
幻象,抑或是梦境?
这茶名“幽梦兰心”,想必是借由梦境潜入意识,以探寻人心中的秘密。
这凌虚道君, 为了窥探他的底细竟不惜用上如此手段。
沈琅没有反抗。越是置身于这样的局势,他越能保持耐心。他选择静观其变,想看看对方究竟试图从他的记忆中,看到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大力踹开,巨响打碎了这刻意而为的旖旎梦境。
“滚开!”
门板在强劲的一踹下轰然四散,碎片飞溅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金光照亮房间内的景象。
光芒凝结成一道锋利的剑气,径直刺向笼罩在沈琅身上的黑影!
几乎是在剑气刺中的刹那,那虚幻的影子便如同被烈日灼烧的冰雪般,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消融在空中,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黑烟。
与此同时,紧闭双目的沈琅也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澄澈清明,丝毫没有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迷茫神色。
看着他如此平静得近乎无波的神情,原拾胸中的担忧陡然转为恼怒。
他几步冲到床边,金色的瞳孔紧紧锁住沈琅,声音压抑着隐隐怒意:“你早就知道?”
沈琅坐起身来,眉梢不动,语气坦然:“今日饮了凌虚道君的茶,我便觉出茶水不简单。”
“你明知道有问题还喝?”原拾拳头捏得更紧,眉峰紧锁,“你知道仙盟那些人对你别有用心,为何还要贸然行事?”
沈琅平静地抬眸,不疾不徐道:“他们既想试探,就总会有动作。我不过是顺势而为。”
“于是故意放任他们出手?”原拾眸色暗沉,金色的光辉在瞳底悄然翻涌。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更愤怒于沈琅的漫不经心,还是他的故意放任。
“嗯,总要看看他们的目的。”
原拾怒火更盛,胸口剧烈起伏。
他根本无法理解沈琅这种近乎自毁的行为,更无法接受他竟然如此云淡风轻地谈论自己的安危,就好像这一切不过是场无关痛痒的博弈。
“以身涉险……”他的嗓音压得极低,浸透着浓烈的不悦,“你觉得这种事……很好玩吗?”
沈琅本想说几句宽慰之言,可当他对上原拾的目光时,却蓦地顿住。
原拾的脸色阴沉至极,拳头死死握紧,连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那股从血脉深处涌动的躁动更加难以抑制,金色新月浮现于瞳孔之中,透出危险的光。
“我有分寸。”沈琅柔声安抚道,“况且,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
“分寸?”原拾嗤笑一声,嗓音压低,透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冷意。
“如果我刚才没有及时赶到呢?如果那东西真的对你造成影响呢?即便是为了查探,也应该提前告诉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安危当成筹码!”
沈琅闻言,沉默了片刻。
他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原拾。
平日里的猎户总是内敛沉稳,哪怕面对生死关头,也能冷静思考,从未有过这般失控。
可现在,原拾是真的生气了——不仅是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担忧。
沈琅心领他的好意,但他并不打算因此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于是换了个角度解释:“若是不引蛇出洞,又如何知晓幕后黑手的真正意图?”
这一番话,不仅没有让原拾冷静,反而让他心绪更为复杂。
他盯着沈琅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陌生,好像是在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
聪明、果断、冷静自持,同时也理智得近乎冷漠。
他总能将自己置于最凶险的境地,哪怕牺牲自己作为诱饵,也能做到波澜不惊,只为了看清棋盘上的布局。
就像是计算好了每一种可能性后落子的棋手,无惧得失,也无惧牺牲。
这个男人,无人能够左右他的决定。一旦他做出决定,便会不计后果,义无反顾地踏向目标。
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无法让他回头。
最终,原拾终是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将那翻腾的怒意压下。
语气缓和了几分,但仍夹杂着责备的意味:“就算你想探明他们的目的,也不该如此冒险。以身为饵……是最蠢的方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琅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淡然,“况且,这里是仙盟重地。凌虚道君不会贸然对我下杀手,最多不过是想探查点什么罢了。”
原拾冷哼了一声,神情更显冷硬:“你真以为他们只是好奇而探查?仙盟已经被魔军逼到绝境,他们现在迫切需要任何有可能影响战局的筹码。”
“而你对厉渊的价值越大,他们就越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攥在手心,甚至——”
沈琅眨了眨眼,语调不变地追问:“甚至什么?”
原拾眉头皱得更紧,竭力压下心头的不安,低声道:“甚至不惜用最极端的手段来掌控你,或者……直接从你身上提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夜风从半开的窗扉间吹入,卷起窗纱,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冷,掠过房间,拂动案几上的烛火。
沈琅看着他,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并无嘲弄,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反而带着一股原拾难以理解的笃定。
“他们做不到。”沈琅淡然开口,话语坚定而自信。
“你就这么肯定?”
“不是我高估自己。”沈琅语气平静,双眸清透而冷静,“而是他们低估了我。”
“当一个人已经失去了一切,穿越过无数世界,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之后,还会有什么可畏惧的?”
原拾一时无言,他盯着沈琅,注视着那双深邃如古井的黑眸。
那里面没有一丝恐惧,只有看透生死的超然淡然。
但,也正这份毫无波动的冷静,令原拾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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