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遡
他的目光从源的脸上移开,投向远处被晨曦染成金红色的天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
沈琅正要开口,眸中情绪尚未来得及成形,就被源打断。他的声音坚定却又温和,将沈琅的未尽之言都截断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源的声音悠远,沾染了些许人间的烟火气,不再是纯粹的神性高悬,“你所厌恶的,从来不是我,而是‘祂’所代表的规则与桎梏。”
那双金色的眸子映着沈琅,映着那片初升的天光。
“过去,我曾遵循本能,试图将你纳入‘规则’之内。但现在,我选择了不同的路。”
“沈琅,无论你选择什么样的路,无论你要面对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源的目光真诚坦然,却又烫得让人不敢直视。
“你要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要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到哪里,你的剑锋所指,我便为你扫清障碍。”
时间好像在一瞬间静止了。
“无论这条道路通往何方,是反抗,是深渊,亦或是毁灭,我都会伴你左右。”
晨风拂过魔宫的残垣断壁,带来山巅的凉意,卷起地上细碎的灰尘,在二人之间盘旋。
沈琅的呼吸不自觉地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收紧,缠绕在手臂上的金丝微微颤动,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轻鸣。
他抬眸,迎上源那双毫无遮掩的眸子。金色的光芒在其中静静流转,不再隐瞒,将一切都坦然地摊开,等待着他的回应。
源并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沈琅,像是在告诉他,无论他的回答是什么,都无关紧要。
那目光如此纯粹,仿佛连沈琅心底最隐秘的角落都能被照亮。那些不愿触碰,不愿承认的情绪,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下。
胸腔里心跳重重地落下,一下又一下。
沈琅喉结微动,唇角那抹刻意维持的弧度几乎要维持不住。
“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沙哑,染上了清晨的潮气。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垂下眼,长睫遮住眸底一闪而逝的波动,仿佛在回避源的目光,也在回避自己那动荡的心绪。
他的视线落在石阶下的裂痕上,脑海中却浮现出过往的片段——那些在轮回空间中挣扎求存的日子,在系统操控下的殊死搏杀,还有他早已选择舍弃的感情。
胸口隐隐发烫,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般,久违的、有些陌生的重量。
他很清楚,源这番话的分量。
与主神为敌,与那横跨亿万位面、掌控无数生灵的规则体系为敌。
那是一条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希望的道路。
而源,却选择与他一同踏上这条绝路。
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也不是卑微的乞求,而是以平等的姿态,站在他身边,坚定地宣告他的选择。
良久——
当沈琅再次抬起眼时,眼底的冷漠与沉重似乎消融了些许,黑曜石般的眸子倒映着源的金芒。
那一刻,他终于释然了。
他们,曾是是统治者与反抗者,是猎人与猎物,是天平上的两个极端。
在经历了无数的波折与变故之后,他们终于以最真实的姿态面对彼此,无需伪装,无需防备。
沈琅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东西,无需言语。
一个眼神,一次沉默的对视,便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也依然四伏。
但至少在这一刻,沈琅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
第199章
“对了, 小简他……”沈琅手抚上缠绕在右臂上的金色纹路,眼帘低垂,遮住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沉重。
“我已知晓。”源的语气温和, 宽慰道, “他亦是‘源’的一道分身,消散不过是回归本源罢了,无需过于挂怀。”
沈琅却轻轻摇了下头, 眉心皱起一道浅痕。
“原简是源,可源不是原简。无论如何……都是我对不住他。”
源的金瞳微微闪烁, 像是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却很快归于平静。他没有多言, 只是静静地看着沈琅,沉默地陪伴。
清晨的阳光穿透魔宫残破的穹顶,落在沈琅发梢, 为他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辉。
“罢了。”沈琅目光投向天边那一抹逐渐明亮的淡金,“我得回一趟星寰城。但在此之前,万相界之事,总得有个了结。”
源没有多问, 只是微微颔首, 无论沈琅做出何种决定, 他都会安静地跟随。他抬起手, 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空间裂缝随即出现。
沈琅迈出一步,却突然停住,转身朝魔宫内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凌虚道君无首的躯壳早已化作尘土,那颗沾满血污的头颅还静静地躺在地上,脸上残留着最后一刻的绝望与不甘, 再无往日睥睨众生的高傲。
“带上这个。”
沈琅刚要上前去捡,源却快他一步,抬手一挥,金光一闪,那头颅便悬浮在半空,稳稳地跟在他们身侧。
源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脏东西,不必亲手去碰。”
沈琅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他没再说什么,迈步踏入了裂缝,金光在他身后一闪而逝,整个人消失在光芒的尽头。源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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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转换不过一瞬,苍梧山的主峰已近在眼前。
曾经气势恢宏的大殿,如今满是战斗留下的痕迹。巨大的裂痕从殿顶一直延伸到地面,支撑大殿的玉柱也断裂了好几根,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沈琅和源的身影自半空显现,金色裂缝在身后缓缓合拢。那一瞬间泄露出的灵力波动让下方忙碌的修士们齐齐一惊,脸上露出惊恐与戒备的神色,如临大敌。
云岳真人正站在大殿前与几名长老商讨重建阵法的事宜,手里握着一卷残损的图纸。他脸色苍白,眼神中透着掩不住的疲惫,一身道袍也显得有些凌乱,不复往日的仙风道骨的从容气度。
突如其来的气息让他猛地一抖,手中图纸险些落地。他抬头一看,发现是沈琅与源,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松懈,长长吐出一口气。
“沈、沈道友?还有原小友,原来是你们……”
他目光在源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几分试探和好奇。不久前,他亲眼见证“原拾”浴火重生,有如神助般修为突破到不知何等境界。
云岳真人本想询问什么,但当他看到悬浮在沈琅身侧的凌虚道君的头颅时,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若非身边弟子及时搀扶,恐怕他已跌坐在地。
“道……道君他……”他嘴唇微动,最终却只是重重叹息一声,低头掩饰住眼底的那抹哀戚。
“罢了……两位,随我来吧。”
不久后,苍梧山议事大殿内,幸存的几名大能陆陆续续到场。
残破的石柱间,香炉青烟缓缓上升,让殿内的气氛显得更加沉重。
云岳真人站在主位旁,神色沉重,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在座的每一位。他深吸一口气,沉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诸位,今日召集,乃有要事相告。凌虚道君……已陨。”
大殿中央,凌虚道君的首级就那样随意地搁置在青石板上,面容上残留的血污与尘土,让那张原本谪仙般的脸孔显得格外可怖。
众人的目光时不时扫过那颗头颅,又快速移开。无人上前,也无人愿意给他安葬,仿佛那是什么不祥之物。
那日战场上的惨状仍历历在目,战死的亲友同门的尸骨,被“凌虚道君”炼化成扭曲的怪物,那地狱般的场景成为了幸存者此生难忘的噩梦。
尽管云岳真人反复强调,道君很可能是遭到异物夺舍,但难以平息众人心中的怨气。
有的修士看向那颗头颅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恨与迁怒,他们宁愿相信,是凌虚道君在万相之门中独吞了什么绝世机缘,自以为无人能敌,这才得意忘形之下暴露了残忍嗜杀的本性。
万相之门……
数十道目光,或明或暗,齐刷刷地投向了沈琅身上。
他是唯一与凌虚道君进入万相之门,并且安然返回的人。那扇门后究竟藏着什么?是怎样的机缘,能让凌虚道君不惜将整个仙盟作为赌注?
尤其是坐在殿中前排的百里掌门与徐松真人。他们两人皆是参与开启万相之门的七位大能之一,以精血为祭,以灵力为引,几乎搭上了半辈子的修为,换来的却是一场空。
别提什么机缘、突破,就连万相之门后是何模样都不得而知。
“沈小友,”百里掌门干咳一声,精明的三角眼在沈琅身上打着转,“如今道君不幸罹难,仙盟不可一日无主。但在商议盟主继任人选之前,老夫倒是有几个疑问,想请小友解惑。”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那万相之门,乃我仙盟耗费无数心血方才开启,为此我等都是付出了惨痛代价。小友得以入内,想必是得了天大的好处吧?不知可否……与我等分享一二?毕竟,若无我等开启此门,小友怕也无此机缘。”
他问得直白,一些本就心思活络的修士神情明显变了。
徐松长老亦在此时附和道:“百里掌门所言极是。我等不求其他,只求沈小友能将门内所见如实相告,也好让我等这些牺牲了精血元气的老骨头,心里能有些慰藉。”
这话虽然看似客气,实则暗藏逼迫。他们将自己摆在了功臣的位置上,若非他们付出,沈琅便什么都得不到,如今得了好处,理应分享。
更有甚者,阴阳怪气地交头接耳,有意无意将目光投向沈琅,语气中尽是冷嘲热讽:
“听说那日,绝天帝亲自带他走,如今他却安然无恙地回来……啧,这可真难不叫人怀疑。”
“我看哪,有些人就是惯会以色侍人的狐媚伎俩,迷惑了道君不说,如今连魔头都勾搭上了!可真是好本事!”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自诩正道的修士脸上露出了鄙夷与不屑。在他们看来,沈琅若不是靠什么狐媚手段,怎么可能在厉渊手中全身而退?
沈琅对殿内的议论充耳不闻,目光微微偏转,落在殿外一株枯萎的老树上,神色有些散漫。
回溯时间,逆转因果。在他进入万相之门后的缺席期间,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从数以万计的魔修大军,到绝天帝亲临;从原始的拼死一搏,到厉渊的无差别血炼战场……
还有无数不知名的小人物,在不可抗拒的战争洪流中被倾轧,牺牲,践踏。
沈琅出神之际,始终静立于他身侧的源,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一股磅礴威压自他周身席卷而出,如山岳压顶,瞬间笼罩整个大殿!
方才还口若悬河、咄咄逼人的百里掌门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鸭,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涨得青紫。徐松长老更是直接口吐白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其余叫嚣的修士们,也在这股纯粹神性威严面前,肝胆俱裂,身心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们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威势,即使是面对曾经的凌虚道君,甚至是那绝天帝厉渊,也未曾有过今日这般恐怖的威压!
就像是只要对方动一个念头,他们便会神形俱灭,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沈琅察觉到异动,回过神来,收回散漫的视线转头看向源。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源的手背,示意他收敛。
源的眼神微动,气息敛去,压迫感随之消失。大殿内的众人这才得以喘息,但看向源的目光已经变了,充满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恐惧,不敢再妄言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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