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遡
沈琅闻言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他接过茶,却没有喝。垂眸思索了片刻,然后轻声叮嘱道:“留意一下瞿云廷,他今天表现得有些反常。”
“我知道。”陈景言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已经不在的眼镜,这是工作时,每次沈琅交代他任务,他的惯性动作,即使那副金丝眼镜早已遗失。他应道:“您放心,交给我吧。”然后转身离开。
然而,还没走几步,两人突然听见前方传来骚动之声。沈琅皱眉,与陈景言对视了一眼后,一同朝声音来源方向走去。
只见一队士兵正将几个人从废弃建筑中押出来,这些人衣衫褴褛,看似狼狈但并没有外伤,他们面对众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却格外冷静,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挣扎,而是异常配合地接受检查。
为首的是一个五官端正,但眉宇之间透出凶狠的男人。他机警地扫视周围环境。当看到沈琅和陈景言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但他很快收回视线,恢复成面无表情。
“怎么回事?”戎衡披着黑色军大衣,闻讯后大步流星地赶来,他一如既往的沉稳,全身上下散发出令人不由自主退让的威严气场,周围的士兵自觉退后,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报告!搜查时发现这些人在这里躲藏。”领头的士兵立正敬礼,高声汇报。“他们自称只是路过,但没有通行证,也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三人中那名女子抬起头,示弱道:“我们只是路过这里找地方休息,没有恶意……请不要伤害我们。”
这三人似乎有所准备,在被发现后虽然尽量保持冷静。然而当戎衡冷冽目光扫过他们时,三人不禁浑身僵硬,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一般。
询问负责搜查工作的军官具体情况后,戎衡点了点头,下令将几人分开单独关押,由专门士兵看守待进一步处理。
戎衡一向很忙。商讨行程与营地安排后,天色已经彻底暗沉,这才终于有了片刻空闲时间。但他没有休息,目光扫过整个营地,最终落在沈琅的身上。
沈琅正独自坐在一辆装甲车的平台上,低头摆弄着匕首。刀刃在手指间翻转,反射着火焰的光泽,如同流动的水银般迷人而危险。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匕首在五指之间快速旋转了一圈后利落收回刀鞘,他抬起头:“有什么事吗?”
戎衡略微顿了一下,看似冷静无波澜的表情下藏着些许犹豫。他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今日因事务繁忙错过了和沈琅接触的机会,现在终于找到时间,便忍不住想来见他。
然而,这份冲动对于他自己来说也是陌生且不可理喻的。因此,在面对沈琅时,他一时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是来看你,”最终戎衡还是直言,没有任何铺垫,这是他惯常行事方式,“今天……还顺利吗?”
这句话听起来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关怀,但从戎衡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别扭感。他擅长的是发号施令,而不是这种近乎私人化的问题。但此刻,他竟然努力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
沈琅挑眉看了他一眼,那双深邃黑瞳映着跳动火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情绪:“还行。”他说完后,又补充道,“就是你的士兵有点太警惕了,我连喘口气都觉得有人盯着。”
戎衡闻言微微皱眉,下意识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士兵对沈琅这个陌生人抱有戒备,可与此同时,他更清楚,这份戒备不仅仅来源于命令,更因为这个男人本身就具备足以令人无法忽视的魅力与能力。
沈琅目光落向远方的中央区。从这里看过去,一片高楼大厦的轮廓若隐若现,在黄昏余晖下显得模糊而神秘。那是人类文明最后的遗存,也是所有人汇聚的终点。
他犹豫了一瞬,转头看向戎衡,思考许久的问题,最终还是问了出口:“中央区……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这次行军,是为了什么?”
戎衡原本双手负于身后,闻言,目光稍作停顿。那双深邃如寒星的眸子隐隐透露出几分探寻,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的目光顺着沈琅的视线投向远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是,这个世界上少数还未完全沦陷的地方。”
中央区,本地人称它为“白银巢都”,遥遥矗立在废土之上。它的建筑群层叠交错,从低矮破败的外围逐步升高到中心最雄伟的塔楼,每一寸外墙都都反射出银灰色光泽,如一座巨大的钢铁王座般,缄默而庄严。
从这里的看过去,原本蔚蓝的天空已被荒原上的风沙搅得昏黄,高耸的废弃摩天大楼轮廓隐约可见,像断裂的骨骼撑破地表。四周风声呼啸而过,卷起零星的尘埃,尽管看不到火光,却能感觉到这里过去曾经燃烧过。
“它曾经是这片土地上,人类文明最辉煌的象征,”戎衡开口说道,他目光冷峻,但语气中透出些许复杂情绪,“但现在,它也已经摇摇欲坠。”
沈琅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含义,追问道:“摇摇欲坠?”
戎衡没有直视沈琅,而是转身看向地平线上逐渐被夜色吞没的巢都的轮廓。他双手背在身后,指节微微收:“名存实亡罢了,”他说得漫不经心,但其中却透出无法压抑的情绪,“最高执政官如今已成为傀儡,被所谓的‘顾问委员会’架空掌控。而那些自称为人类守护者的人,不过是用权力压榨残存资源的一群吸血鬼罢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琅垂下目光思索片刻,追问道:“既然这里曾经如此强大,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
这一问题让戎衡脸上的冷峻更添几分深沉,他抿紧薄唇,好半晌,才淡声回应:“内乱、资源枯竭,还有……腐朽得无法支撑自身体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某种决意,“当权者只懂争权夺利,无力解决真正的问题,这才导致所有人最终走向毁灭。”
沈琅捕捉到了这话里的复杂情绪,他稍稍侧头打量了一眼戎衡,对方依旧是一副冰冷克制的模样,但从紧绷的下颌和略显急促的呼吸里,可以看出这个男人内心深处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所以,你们此行,是为了什么?”沈琅问得很直接,没有绕弯子。
“那里是灾难也是希望……即使曾经的辉煌已经崩塌,但我们仍然需要保住它——那里,是秩序与文明最后的存续。”
沈琅闻言沉默片刻,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座冰冷金属筑成的城市。从地图上的提示以及一路见闻来看,他能猜到这个世界正在面临某种巨变。但对于戎衡,以及他所代表的守旧派来说,他们保卫的是过去,而不是未来。
沉默片刻,沈琅再次开口:“即使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如果根基已经腐朽,总有一天终会崩塌。”
戎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收回视线,看向沈琅。他薄唇微抿,一瞬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冷声道:“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妄加评论。”
这句话虽带有警告意味,但却并未激怒沈琅。他目光诚恳:“我确实不了解,所以才要问。”
一阵风吹过,戎衡肩上的军大衣轻轻扬起,为这沉重的话题增添了一丝肃杀之气,他最后还是回答:“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只剩下一片废土了。”
沈琅能感受到戎衡话语中那份压抑却坚定的决心,但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戎衡所坚守的信念有多么绝望。
如果说聂峥所代表的的激进派还有希望的火苗,他们有明确的目标,试图推到现有秩序,创立新的秩序,并为此为之奋斗。
那戎衡……则是行走在已经能看到尽头的死路上。
他明知前路无望,却依旧选择背负这一切。
沈琅轻叹一声:“你想维持现状,为一个已经注定毁灭的秩序而战。”
“维持现状……”戎衡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随即摇了摇头,“我从不认为现状值得维持。但混乱只会让更多人死去,而秩序,无论多么脆弱,总比毫无章法来得好。这是唯一能给活下来的人一点喘息空间的方法。”
至此,沈琅已经彻底理解,这个男人所追求的不是什么胜利或者未来,而仅仅是绝症患者苟延残喘的最后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戎衡披在肩上的军大衣,上面的徽章倒映着火光,这件象征权威与责任的大衣,此刻显得格外厚重:“你明知这条路行不通,为何还要坚持。”
“我不知道结果是什么,”戎衡抿紧薄唇,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因为篝火跳跃显得更加刚毅,“甚至可以说,我并不关心结果。我唯一能做的是,在我活着的时候,将那些即将崩塌的一切尽我所能托举起来,不让它彻底坍塌。”
他的话中透着一种近乎悲壮却又极其坚定的不屈。这并非源于热血,而是由积累起来岁月磨砺出的执念,不允许自己倒下,即使前方早已看不到希望,也不会放弃。
这种深沉且孤独的信念,近乎理想主义者般纯粹而决绝,让沈琅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敬意。
“可惜即使翻遍整个世界,没几个像你这样固执的人。” 沈琅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
“不需要很多人,” 戎衡回答得毫不犹豫,“只需要足够的人,就够了。”
篝火微光跳跃在周围的废弃建筑与地面上,投射出摇曳不定的影子。片刻的沉默后,戎衡又再次开口。
“你呢?”他忽然问道,目光沉静,带着一丝探究,“作为局外人,你怎么看待这一切——我们的挣扎、我们的坚持,又是否值得?”
沈琅刚要回答,但突然意识到戎衡话语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局外人”。
这个世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局外人”。每个人都在这片大地的残酷环境与无穷争斗中苦苦挣扎,最终被无可抵抗的漩涡吞噬。
沈琅抬眼,看向戎衡那冷峻深邃的面孔,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中找出更多信息,然而,戎衡依然是那个绝不会轻易暴露任何情绪的人。
他知道,继续装作不知已无意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戎衡嘴角轻轻扬起,但弧度极浅,仅仅一瞬间便恢复如常。他低沉却笃定地说道:“比你想象得更早。在见到你之前,我就已经遇见过和你一样‘奇怪’的人。”
第67章
戎衡站得笔直, 军大衣顺着他宽阔挺拔的肩膀垂落,即便是在火光摇曳之间,他整个人仍显得庄重肃穆。他抬手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 将它攥在掌心, 然后缓缓开口:“普通人不会那么干净。”
这短短一句话,让沈琅眉宇间拧起了一瞬的不解。
“你的气息,”戎衡继续解释道, 语气依然不急不缓,“太规矩, 也太完美。真正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无论是谁, 全都沾染着泥土和血腥味道。而你们这些‘局外人’,哪怕伪装得再好,总会流露出某些不同——比如, 他们缺少一种疲惫感,一种深入骨髓、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疲惫。”
“在此之前,我已经见过一些与你类似的人。”戎衡语调依旧低沉而稳重,但多出了一份罕见的坦率, “他们看起来跟我们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 与这里格格不入, 就像……”他稍作停顿, 用一种近乎审慎的目光凝视着沈琅, “就像一个失去了根基的人,站在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戎衡缓缓移开视线,转而望向远处那片废土般荒凉的大地,以及天际尽头银灰色轮廓隐现的白银巢都。
“那些人,”他说道, “他们大多缺乏真正经历过战乱的人该有的警惕。即使拿起武器,也无法隐藏他们某些行为习惯——比如,在危机四伏的时候,还会下意识整理衣服;或者,在听到枪声时,本能第一反应竟然是寻找掩体,而不是还击。”
他的语气坦然,更多的像是一种观察者般冷静分析后的结论:“刚才发现的那三人,也是如此。” 戎衡回忆起士兵报告时提到的小细节,“其中一个人在被搜查时,试图藏走一把匕首,却因为紧张动作太笨拙,被当场发现。这种水平,不可能是真正来自这个世界上的幸存者。”
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并且,他们手掌没有老茧,没有任何使用重型工具或武器留下来的痕迹。更像是,来自一个资源充裕和平的世界,从未做过重活的人。”
沈琅听到这里,没有否认。他扬起一侧眉梢,语调平和:“所以,你觉得我们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戎衡坦然承认,这样的回答反倒显得更加真实可信。他微微侧头,注视着远方中央区银灰色的大厦轮廓,在夜幕中如同巨兽伫立,“但我知道,你们不像那些挣扎求存的人类。普通人生活在废土上,每一天都是苟延残喘,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而你们——”他的声音略停顿了一下,“却像是游戏一般轻松。”
这番话让沈琅陷入短暂思索。他明白戎衡所说的是事实:作为玩家,他们与这个世界原住民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心理状态。大多数玩家仍保留现代都市人的习惯和思想方式,比如保持镇定、逻辑分析、甚至某种程度上的优越感。这种潜意识上的差别,是难以掩盖的。
沈琅闻言,表情依旧平静,但指节却稍稍收紧。他脑海中迅速翻阅自己进入副本后的每一步行动,是否也曾无意间暴露出类似“不属于这里”的痕迹?
“老实说,我也没有兴趣去弄清楚。”戎衡的语气中没有好奇心,有的是冰冷理性的实际考量。
“重要的是,你们是否危险,是否会造成威胁。”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如果是,那么……” 戎衡稍稍前倾,那双眼睛仿佛刀锋般直视沈琅,无形中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威胁必须——排除。”
片刻间,只剩附近士兵整理装备时发出的细碎声响,以及远方不知何处的战场余波未散尽的一点残音。然而,即便外表看来如此冷酷无情,当戎衡直接问及沈琅时,那些层层防护似乎稍微松动了一丝裂隙,一种夹杂着警戒漠视与些许信任的情绪。
“但现在,我还站在这里。”沈琅淡然回应,他的话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味,但却仿佛是在试探那条隐形界限。
“因为你曾说过一句话,”戎衡低声说道,同时缓缓移开视线,又回到了燃烧的篝火上。这一次,他语调稍显柔和,但仍难掩理性压制下隐藏的情感起伏,“比起混乱,你选择秩序。这也是为什么……暂时,我愿意相信你。”
沈琅怔了半秒,这句话他确实说过,不过当时并没有多加思考。而如今,从戎衡口中听来,却多了一层不同寻常的重量。
即使彼此身份不同、立场不同,也无法否认他们都追求某种形式上的和平。而这样的理念,在废土世界里尤为珍贵,且难以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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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了整个营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尘土的味道。营地在忙碌的整修后逐渐归于安静,士兵们依照轮班各自返回帐篷休息或巡逻,为明天即将抵达的白银巢都做最后的养精蓄锐。夜风拂过帐篷之间,将火光摇曳得忽明忽暗,营地被笼罩在一种备战前的沉默之中。
沈琅没有随大流。他站在自己的帐篷前,抬头看了眼暗淡无星的天空,然后转身朝关押三个被捕玩家关押的地方走去。他刻意放轻脚步,靴底在砂砾地面上碾压出细微声响,相比起与远处士兵巡逻时传来的声音微不可察。
戎衡许可了他的行动,或者说,他也想知道沈琅会从这场交谈中得到怎样的结果。
关押玩家的区域设在小镇一处废弃建筑里。房间简陋,但门窗都相对完好。两名士兵守在门口,看到沈琅走近,他们迅速立正敬礼。
“我奉将军之命来协助问话。”沈琅平静地说道,那双黑眸沉稳如深潭,不起丝毫波澜。两名士兵互相看了一眼,没有阻拦,让开了道路。
进入楼内,一股陈旧与潮湿混杂的气味扑鼻而来。昏暗的灯光勉强照亮狭窄的空间,空气厚重得让人感到压抑。三名玩家分别被单独关押在不同房间,但并未受到严刑折磨,只是简单限制了自由。
沈琅径直走向最靠里的房间,他推开门,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双臂被反绑在背后,却显得不以为意。他抬头看到沈琅时,并没有露出惊慌,而是嘴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就是他们说的人吧?”男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意味,“那个跟守旧派NPC混得不错的玩家。”
沈琅没有立刻回答,站定在距离对方两米远的位置,用淡然且略显审视的目光注视他。他垂下眼睑稍作回忆,确认自己没有见过对方后回眸直视对方,平静地说道:“看来你很清楚我的身份。”
男人嗤笑了一声,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将脸上的嘲讽放大几分:“知道一些,我也好奇——弹幕里吹捧得天花乱坠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话锋一转,轻佻夹杂着恶意的目光上下打量沈琅,扫过沈琅精瘦结实的身材,以及那张冷峻淡漠的脸庞后:“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男人的唇枪舌剑并未对沈琅造成任何影响,甚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鞋底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响亮,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无需多言,仅凭这极具压迫感的一举一动,就让男人神色微变。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沈琅开口了,语气同样不急不缓,没有透露任何情绪波动。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他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空旷的房间内回响:“有意思,”他说道,但笑容逐渐敛去,只剩下一种难以捉摸的不屑,“不过,你这种类型,我见过不少——装得再冷酷,也不过是为了取悦观众罢了。”
“哦?” 沈琅略显兴趣地扬了扬眉毛,“那么,你又是在演给谁看?”
这一句简单反问犹如直戳痛处,对方脸上短暂闪过一丝阴郁,但很快恢复成自视甚高的不羁模样。
“我是贺屿川。”他突然开口,自报姓名,语气轻佻又带点挑衅。抬起眼皮直视沈琅,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一瞬间仿佛火花四溅。
同时,贺屿州眼前闪过一连串不断刷新的弹幕——
【啊啊啊!镜头再转一点,我要看清沈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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