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衣上征尘
来自教皇英诺森的审判之剑是十分公正的。
作为帝国史上权力最为庞大的教皇,英诺森六世始终恪守着自己的原则,他以残酷、公正和悲悯统治着这个国家的一切,朱庇特赐予他的审判之剑会斩向每一个对教廷不敬的虫族。
天使长加百列、枢机骑士长雅利洛、铁面裁判官,乃至他们身后的雄鹿恩基、双头鹰家族,甚至是金狮哈提——构成庞大教廷的每一个虫族,都只是他意志化身中微不足道的一员。
教皇平静地看着自己对面的世俗选帝侯。
这次,是他赢了。
第93章
随着斯库尔的死亡, 这场竞技也彻底宣告结束,一手主宰了这个结局的教皇若无其事地提议仪式继续,目睹了全程的玛尔斯大帝在沉默片刻后, 颔首同意。
他看向芬尼尔的席位, 失去了主心骨的芬尼尔虫族们悲痛地为斯库尔殓尸, 此刻那唯一的雄虫反倒镇静了下来。
佐伊沉默着捡起兄长破碎的颅骨,尚且温热的组织混杂着鲜血被他轻柔地捧在手里,他看着斯库尔残缺不全的尸首,面无表情地泪流不止。
他曾接受过全帝国最为残酷的抗压训练,在这极致痛苦的情感中, 饱受折磨的灵魂反倒与躯壳分离,一点都没有耽误他手上干脆利落的动作。
他还保持着理智。
还剩最后一片颅骨, 他马上就可以带斯库尔回家了。
手指被骨骼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佐伊的鲜血蜿蜒着流下,逐渐和斯库尔的汇聚到一起,鲜血深刻交融正如他们融于骨血、无法斩断的血缘关系。
神教派出参与下一场竞技赛的,依旧是铁面裁判官。
他的对手是来自尼普顿的腓特烈少将, 第一军团声名显赫的年轻将军,也是帝国目前唯一一个拥有公爵头衔的贵族。
公爵头衔早已不对外封授,腓特烈凭借高贵的血统、卓越的功绩继承了其雌父家族的公爵头衔,成为唯一一个大公之下、伯爵之上的特殊大贵族。
与谢默司优雅温和的气质不同, 腓特烈俨然是年轻版的玛尔斯大帝,冷漠残酷至接近无情,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 锐利如无法直视的刺目日光。
腓特烈同样目睹了斯库尔死亡的全程,除了对这个英勇雌虫的敬佩外,他没有产生过多的情绪,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目睹死亡与离别。
在他们所生活的这个残酷世界中,失去是一件十分常见的事情。
自认为早已铁石心肠的腓特烈,却在日后拥有了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的雄虫。
与谢默司进行的上一场战斗,让铁面裁判官在面对腓特烈时不再是必赢的一方,即便有天使长和骑士长的助力,他在面对谢默司时依旧并不轻松。
曾与对方做了十几年好友,列昂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谢默司的真正实力。
教皇冷漠地目送铁面裁判官的背影,坐在他身边的叶菲烈尼始终保持着沉默,似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
他比任何虫族都更为了解英诺森六世,这个雌虫作出的决定绝不会因某个虫族而改变。
可是,叫他如何甘心眼睁睁看着佐伊失去兄长。
那是佐伊的亲哥哥啊。
高傲不驯的救济枢机再次对教皇低头。
而当他饶恕斯库尔的请求被拒绝后,救济枢机出人意料地拽住骑士长的披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面纱,用那双的血瞳死死盯着雅利洛。
这是他第二次恳求枢机骑士长,也是此生最后一次。
然而正如当初无情关上祷告室的门一样,枢机骑士长再次无情地掰开他的手指,没有丝毫停留地前往斩杀斯库尔。
在叶菲烈尼甚至想对那两个雌虫发动精神力攻击时,全程都不置一词的教皇终于严厉警告他,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上次违背命令的事情还未清算,现在最好安分点。
叶菲烈尼沉默着停下了一切动作。
而让救济枢机将功赎过的机会也很快来临,他被要求攻击腓特烈少将的精神海,直至对方彻底精神海崩溃。
与此同时,阿缇琉丝正位于帝国医院,他站在这座大厦的最顶层,平静地将自己所知悉的一切告诉了伊桑。
安提戈涅的黄昏美丽得如同一个人记忆中最美好的鎏金岁月,而就在这样美丽的夕阳下,阿缇琉丝从容平静地叙说着曾贯穿他一生的、让他痛苦不已的实验。
他隐去了自己重活一世的事实,将有关于第四具神蜕的一切告知伊桑,在发小惊骇的目光中,阿缇琉丝勾起一个轻松的笑容:
“我需要你的帮助,伊桑。”
和他的设想完全相同,伊桑如前世那般,再次毫不犹豫地对他伸出手。
在对阿缇琉丝的精神海进行了全面检查后,伊桑终于确定他的精神海里存在着未知的物质,这也许就是对方口中的神蜕。
但是让伊桑的导师都呕心沥血了数十年的实验,对于伊桑来说并非短时间内就可以研究清楚的,他郑重地告诉阿缇琉丝,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
如同阿缇琉丝的精神力天赋一般,伊桑在研究领域的天赋同样恐怖无比,强大到极致的脑力与智慧,足以抹平经验、年龄乃至时间的落后。
无需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步便可走完其他人几十年的心血。
这样的天才,神教也曾经拥有过,却被切萨雷伯爵亲手毒死。
或许这样的智慧,才是真正的有如神迹。
神明将能够开启伟力的钥匙交给虫族,真正运用这把钥匙则需要虫族自己去探索。
亘古不变的夕阳缱绻温柔到极致,在这样昏黄柔软的光线下,阿缇琉丝那张冷淡姝丽的雪白面容都显出几分暖意,他看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天空,为心中突兀升起的忧思而感到莫名。
知晓了一切的伊桑,第一个问题便是关切地询问阿缇琉丝是不是自愿的,他迫切地确认挚友在这个实验中是否扮演着自愿的角色。
阿缇琉丝也轻笑着回复:嗯,完全自愿。
从始至终,心甘情愿。
其实他此刻所处的楼层,正是前世他曾殒命的地方。
但阿缇琉丝并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现在思考的是何时向兰因大公坦白,即便是面对自己的雄父,他也希望握有筹码占据主动地位。
在从帝国医院走出后,心中有所忧虑的美丽雄虫始终沉默着,即便夏盖已经为厄喀德那取得祭神仪式的胜利,他依旧无法轻松地认为万事大吉。
阿缇琉丝低头看向不断震动的终端,发现在与伊桑谈话的那段时间中,自己已经积攒了无数条未读讯息,还未来得及查看这些讯息,他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清香吸引了心神。
“我会替主人做到一切。”察觉到长官的沉默,走在一边的副官突然俯首而来,拂去一绺垂落至他眉眼的乌发,“所以尽量开心点吧。”
随着副官倾身而来的动作,对方身上清淡的花香也变得明显起来,长久浸淫在雪蔷薇里的军服,即便已经洗涤过,依旧有着清浅的香气。
像电影中流畅的片段被骤然按下暂停键,这盛大黄昏中亲密的肢体接触不带丝毫狎昵,副官只是虔诚地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够开心一点。
他坚硬苍白的手指轻轻落在阿缇琉丝的脸颊上,低声说:“这里应该多点笑容。”
阿缇琉丝的思绪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他察觉到这寻常语句中的担忧,因此没有为副官的冒犯而感到不悦。
他拂去夏盖的手指,从鼻子里轻微地哼了一声,转身朝飞行器走去,语气里多了几分鲜活:“牢记你的诺言,副官。”
替他做到一切。
等到坐上飞行器,他终于想起还未查看的讯息,似乎与今天的两场竞技有关。
“调转方向。”
前排的副官下意识听从指令后,回身看向坐在后排的长官。
于是他看到阿缇琉丝冷若冰霜的脸,寂厉、冷凝、艳如雪光。
眉宇间压抑的怒意让这个雄虫不再冷淡,他冷厉面容上的怒火与痛意如熔岩负雪,暴烈到副官立刻便知晓事态的严重性。
“现在立刻去尼普顿庄园。”
此刻的尼普顿庄园汇集了来自三大家族的虫族,在腓特烈受到精神力攻击后,竞技场的局面一时陷入混乱,最终是玛尔斯大帝和谢默司安抚了惊慌的贵族们,草草结束仪式,将芬尼尔的虫族们也带回了庄园。
心力交瘁的佐伊如同木偶般,被芬尼尔的雌虫带着走,斯库尔的遗体得到了妥善的处理,他没有执拗地留在原地,而是一同来到了尼普顿。
经受了诸多打击的芬尼尔,迫切地需要主心骨,而发生在这个庄园里的谈话,主要目的就是替这个家族处理问题。
当阿缇琉丝赶到尼普顿庄园后,他看到的是彻底昏睡的腓特烈少将、神色疲倦无奈的雄父、表情沉寂压抑的玛尔斯大帝与难得严肃的谢默司。
不等众人开口,来自阿缇琉丝的精神力已经涌向腓特烈,柔和的精神力瞬间便压制住对方崩溃的精神海,他仔细评估了一下腓特烈的情况后松了口气。
“问题不大。”
阿缇琉丝的出现让不少虫族面露轻松,这个强大的雄虫既然说没事,就是有把握救下腓特烈少将。
神情严肃的谢默司倒并非多在意弟弟的死活,他只是为了稳定局面而已,现在这个节骨眼,任何己方势力的损失,都会动摇军心。
他也是这些虫族中唯一一个不把阿缇琉丝视作救赎的。
他只是因为看到心爱的阿摩,所以自然无比地露出笑容。
所有虫族眼里的救世主,只是他一个人的小雄虫而已。
阿缇琉丝此刻无暇关注谢默司,他沉声问着自己的好友在哪里。
失去了兄长的佐伊,是他现在唯一关注的对象。
在静默的氛围中,围在阿缇琉丝身边的虫族让开了一条通道,而在这通道的尽头便站着刚刚处理完兄长后事的佐伊。
他憔悴苍白地站在人群之后,抱着一个小小的金色盒子,越过重重身影对阿缇琉丝轻声说:“你来啦。”
他以为自己是不会在阿摩面前流泪的,毕竟他比阿摩大四岁呢。
然而当阿缇琉丝将他死死抱在怀里时,他恍然发现这好像是自兄长死后,他收到的第一个拥抱。
雌父和雄父早就死了,塞涅也不在首都星,他好像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
无法遏制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佐伊在挚友的怀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他呜咽着抓住阿缇琉丝的肩头:“我……我没有哥哥了!阿摩,我没有哥哥了……”
阿缇琉丝颤抖着按住佐伊的脊背,佐伊心里的痛苦也在一点一点流向他。
而当他温柔抱着佐伊时,来自玛尔斯大帝的声音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对腓特烈发动精神力攻击的,是神教的救济枢机。”
叶菲烈尼。
第94章
爱是性, 是婚姻,是一堆孩子,是从生到死都无法消弭的血缘。
这是所有乌拉诺斯的虫族, 从出生之初便接受着的教育, 他们被教导着去爱恋自己的血亲, 然后诞下拥有家族纯净血脉的后代。
而在这样的环境中,叶菲烈尼无疑是少见的异端,被如此扭曲的“爱意”包围着长大的雄虫,并不知道真爱到底是什么,却坚定地认为爱绝不是长辈所告诉自己的那样。
性、婚姻、孩子, 这些绝不是爱的充要条件。
爱会带来这些事物,但它本身却不会从这些事物中诞生。
他无法想象自己真正爱上一个雌虫, 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这种能力,因为他已经贫瘠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予。
上一篇:穿为虐文受我反攻错人了
下一篇:逆转明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