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枕酒眠花
雪千里目盲之事,顾然一开始总存了两分愧疚之心,但一想到谢往归如今生死未卜,不知流落何方,那两分愧疚之心也化为乌有了。
只是她天性不会动怒害人,更不会破口大骂,面对痛恨的人,不加理睬,已是最大的报复。
所以她也没有说话,扭头回到自己房中。
她不擅长动脑,就算冥思苦想,也没有万全之策,此时天色渐暗了,耿府的人送来晚饭,还顺带带上了一只小巧可爱的碧灵鸟,说是给她解闷。
她吃了饭,逗了会儿鸟,便开始打坐修炼,盼望修为尽快提升,能为寻找谢忘归出一份力。
打起座来,时间便过得飞快,她将灵力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紧接着跟上十六个小周天,只是灵力经过紫宫穴时,总有一丝阻碍,不甚通畅,难以堆积更多灵力于紫府中,久而久之,还隐隐发痛。
这说明她今日修炼已到极限了,再打坐下去,也是徒劳,于是只能先暂停修炼。
起了身,灯影朦胧,宛如青纱,一只碧灵鸟站在窗前,歪着碧绿色的头,好奇地看向她。
她不知道耿浩这人素来好色,一见美女路都走不动,无论如何,只要看上了就一定要弄到手才甘心,无论花言巧语还是巧取豪夺,手腕层出不穷,普通女子遇上,万难招架,偏偏顾然未通这根情脉,见他所作所为,也只想:“这人当真是个热心肠。”
“咕咕,咕咕咕咕……”
窗外,忽然响起一声鸟叫,却不是她眼前这只,在悄寂的夜里分外突兀,顾然正想开窗看看,忽然,隔壁有了动静。
隔壁门打开了。
“咕咕……”
又响了两声,声音越来越近,顾然屏气凝神,靠近了出声处,只听隔壁传来一声响动,紧接着翅膀扑腾声响起,有人“哎哟”了一声。
雪千里声音冷冷的:“找人都摸不准房门,不想活了么?”
耿浩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吃痛:“我、我是来找你的。”
雪千里声色俱厉:“和你的鸟一起滚远。”
耿浩道:“不不,我是有事要与圣女合作,你先放开我,我说给你听。”
雪千里:“什么事情,要半夜三更鬼鬼祟祟?”
耿浩道:“你看吧,我就怕我两谈话氛围不好,才特意带个小鸟过来,结果还被你吓飞了……我是真有要紧事商量,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谁,我在神庙都看见了,你们说他拿了什么神功,请圣女告诉我,你若找到他,会将他怎样?”
雪千里沉默良久。
“哈哈。”耿浩勉强一笑,“我猜不是什么好事,你愿不愿意……直接杀了他?”
雪千里还是沉默,但手上明显松了些许。
耿浩察觉到了,知道自己猜对,语气都变松快:“果然,圣女找他,不是为了什么好事……不枉我半夜冒险走这一趟。你要杀他,除了我,还会有谁同意??若让师父他们知道,定也要阻止你的!只有我才会帮你!圣女若同我合作,才有胜算,否则这小子奸似鬼,又有师门在,杀他哪有那么容易?”
雪千里:“可他是你师弟。”
耿浩唾了一声:“屁个师弟,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三条路。”
雪千里:“你想怎样做?”
耿浩声音压得更低了,似是耳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顾然一个字也没听见,也不敢发出声音,怕他们生出灭口的心,一直屏住呼吸,直到隔壁说完,似乎谈妥这桩合作,耿浩迈着十分轻快的步伐离开,她才敢松弛下来。
第62章 顾然(2)
耿浩知道顾然手腕受了伤, 每日都张罗了名贵药材送来,加上顾然每日用灵力滋养,过了两日, 手腕又好了许多,已能正常拿取不重的东西。
耿浩虽然时不时便来骚扰顾然,但顾及雪千里便在隔壁, 始终不敢太放肆, 只不痛不痒说些俏皮话, 嘴巴上开开屏。
顾然性格娇憨天真, 被他一逗就笑,听什么都认认真真,还会捧场, 愈发使耿浩觉得飘飘然。
这一天顾易从外面回来, 恰巧见到耿浩与顾然站在一起,相谈甚欢。
耿浩借教她看万花镜的机会,趁机制造身体接触,顾然丝毫没发觉他凑上来的身体, 自己轻车熟路转了两圈,便放下了, 道:“这个没意思, 我换个别的玩儿。”
说罢转身就去找别的东西了, 耿浩想要占便宜总是没能成功, 只能空自着急, 但又不敢用强, 见她还玩得开开心心, 一点不懂他的企图, 愈发憋得心火旺盛, 想故意冷冷她,找了个借口,便直接告辞了。
“这人这两日总来找你玩么?”
顾易进来正好与他出去的方向相反,见他走了,才走上前去。
“哦,你说那个耿公子么?他人特别好,说怕我无聊,所以天天拿新鲜东西来给我解闷。”
顾易低头扫过桌上的东西,心中一片雪亮,思索片刻,忽生一计,对顾然道:“他若问你名字,你便只和他说你小名,‘顾然’这个名字,就不必告诉他了。”
顾然满面不解,顾易哄她道:“他这样古道热肠,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和目的,说不定就会去帮你与贺兰家斡旋,但这是你的事,不好牵扯旁人,所以不如不告诉他,免得他为你担心。”
顾然从小就听他的话,这番话虽然不少逻辑漏洞,但是她没有深思,乍一听只觉得很有道理,连忙点头,应了下来。
……
顾易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回凤安的时间反而是少数。
对他来说,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找到大师兄,他身中血毒,随时发作,需得尽快将他救回来,抓紧救治,他才能安心。
第二件事,就找到钟渝,自从上次离开十里渡,他便始终留意这个白鸥帮的动静,表面上看是放过了钟渝,但暗地里,却没打算再让钟渝活着。
至于兰危,第三个副本尚未开启,他反而不急,不管在哪,终归死不了。况且就算他在,如今也没大腿可抱,不用管他死活。
所以第三件事,便是为顾然退婚。
顾易将目光望向桌边摆弄花草的顾然,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
书中的剧情,他至今记得,他虽然是穿书而来的,但前世作为读者时,也不止一次为顾然的结局扼腕叹息。
这一世他们一起长大,顾家亲情浓厚,家风和谐,他性格早熟,坚毅好强,顾然却活泼体贴,有点傻气,但是乐观豁达,拥有和他截然相反的优秀品质,姐弟感情自小便很好。
书中的剧情,是她妥协嫁进了贺兰家,可没过多久,便发觉被骗,贺兰家大公子是个荒唐纨绔,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新婚时虽然与她相敬如宾,没过多久,混账本性便彻底暴露。
而且那时候顾然才知道,原来早在婚前,他便和人搞出了孩子。
只是怀孕的女子身份邪门,没办法嫁进贺兰人,贺兰夫人知道女子的存在时,本打算直接将人赶走了事,但很快又得知她已怀孕,怕损名声,便想了个恶毒的法子——
她们将女子当成外室安置在外,名为养胎,实为软禁,再找个俊美修士,同住院中,伺机勾引,只要发现两人身处一室,立刻围将上去,指责女子不守妇道,腹中所怀,也不一定就是贺兰家骨肉,将此事散播出去,而后喂药流产,再将人赶走。
至于年轻修士,找个通奸的罪名,随意处置了就好。
如此一来,便不会损贺兰家的名声,也能将事情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顾然从小生活的环境单纯,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种恶毒的计谋,又为那个女子伤心,吓得小病了一场。
贺兰游年少放纵,新婚后娇妻在侧,多少收敛了几分,与顾然上演了一阵琴瑟在御的和谐戏码,可惜泰山易改本性难移,婚后没几个月时间,他便故态复萌,开始夜不归宿。他想,这桩婚事盘根错节,顾然即便不高兴,为了顾全大局,也只能委曲求全,不敢将他怎样。
那几个月时间里,他整日放浪形骸,回到家中,明知道顾然不满,也不理会,随口哄几句将她敷衍过去。后面更是将红颜知己直接带回家里面养着,那些姬妾恃宠生娇,丝毫不将顾然看在眼里,隔三差五去她面前作威作福了,以证明自己地位。
只有这些,顾然原本还打算忍了,可这时听闻了她们对待那名女子的事,物伤其类,顿觉得心寒齿冷,再看兰家的人,每个似乎都面目狰狞,她渐渐萌生了和离的心思。
可没想到,病体初愈,她就被诊出了有喜。
大概是出于对于上一个孩子的愧疚心,贺兰游自从顾然怀孕后,倒开始改邪归正,遣散了姬妾,一心一意陪伴顾然。
可是顾然心灰意冷,已经再也不想见到他。
顾然的性格,其实相当好拿捏,更遑论贺兰游还是整日倚红偎翠的花花公子,只要他肯花力气讨好的女人,没有不喜欢他的。
顾然招架不住他的攻势,态度很快便缓和下来,但从前的事,始终是心中一颗刺,加上此时时局变动,虞国野心勃勃,隐隐有向外扩张的趋势,攻打的路线,深入进去,正是蜀国腹地。
顾家屡次与贺兰夫人通信,言明两家互为姻亲,同进同出,愿意与她互相合作,抵御邪魔外道。
贺兰夫人的回信也总是客客气气,称两家已有秦晋之好,自然是永远的盟友。
顾然身处其中,却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并不像这么简单,加上这时候有了怀孕,体力不支,做什么都没有力气,终于放下了想要和离的想法,只与素来关系亲近的弟弟传信,说自己很想念他们,很想回蜀国去,见见他和爹娘。
信发出的时候,顾逸正在夜以继日地修行练功,准备日后再次挑战兰危,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封信。
等他看到这封信时,虞国已攻破了锦城,军队西行,包围了玄尘山门,威胁掌门不可管此桩闲事,并且将顾逸交出去。
彼时的顾逸尚不知情,依旧天南海北地找兰危踪迹,整日练功如痴如狂,没想到刚一回过神来,竟听闻国破家亡。顾然两月前送的信此时才拆封,信上写着:“中秋在即,月亮好圆了,好想你和娘亲,好想回到锦城,好想看看你们。”
此时中秋已过,一家人已是天人永隔。
顾逸刚得知消息时,大受刺激,一度连神志都全部丧失,变成了一个游魂,四处游荡,人事不知,一连过了四五日,直到某天口渴趴在河边喝水,看见河中蓬头垢面、面目全非的叫花子时,才总算回魂,想起自己的身份,一时惊出一身冷汗。
贺兰家定在寻他踪迹,他这几日四处游荡,毫无掩饰,没被贺兰家的人找到,实在是老天庇佑。
事后他给自己把脉,他失去意识显然是因为急火攻心,甚至一度灵力逆行,血脉倒流,若无人以灵力细心梳理,根本不可能在几日后恢复清明。
这件事情,其实书中也没详写,只一笔带过地提了一句,说他恢复意识后,只发觉体内存着一股霸道冷淡的灵力,正是这股灵力,帮他顺行了经脉,令他不至于永远疯魔。
他恢复之后,便筹谋报仇,而贺兰家同样抱着斩草除根的念头,对他进行搜寻。
他势单力薄,仇家却耳目众多,势力悬殊,它只能万分谨慎小心,才不会给对方找到自己的机会。
贺兰家遍寻不获,又知道顾逸此时报仇心切,干脆故意卖了个破绽,放出消息说自己准备独自出去祭祀,让顾逸自己上钩。
顾逸还真以为自己找到了绝佳的复仇机会,带着从前一些的残部,提前埋伏到贺兰夫人的目的地。
直到绣着“贺兰”字样的马车如约驶来时,顾逸才发现,马车里面坐的,不是贺兰夫人,而是顾然。
同时也知道,他今天面对的,也不是复仇的大好时机,而是贺兰家的天罗地网。
顾然是得知消息后,来给他通风报信的,可惜来晚了一步,顾逸已经被包围了。
四周都是敌人,贺兰夫人在簇拥之下姗姗来迟,姿容华贵,雍容丰盛,像一株色泽厚重的牡丹,与丧家之犬般的两姐弟形成鲜明对比。
她向两人说了许多道理,其实顾逸都没有听,那些矫饰之词有什么听的必要。
他只注意到姐姐。
顾然身眼眶乌青,又红又肿,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她小腹已经隐隐隆起,可大概是因为长途颠簸,身下已经隐隐见红。
她一定是被控制住了,才没办法用顾家的密法传信,从前她未成亲时,活泼娇俏,如今一张小脸却憔悴万分,再也露不出一丝笑容。
奇怪的是,贺兰夫人说的那些东西,他没听进去,顾然却听进了。
她下了马车后立在马儿边,手扶着肚子,不卑不亢地反驳贺兰夫人话中的漏洞,精准又尖刻地指出了她虚伪毒辣的本性,斥责了她对顾家的所作所为。
遮羞布撕破,欣赏到贺兰夫人脸色变得难看,顾然才穿过人群,去到顾逸面前。
她握住顾逸的手,悄悄交给了他一样东西,那是她的陪嫁之中,唯一可以保命的东西。
她低声道:“你得自己走。”
顾逸此时心理防线接连被击溃,再也不愿失去任何一个亲人,抱着她大哭,怎么也不肯走。
顾然却抽出匕首,直接插上了自己小腹。
沾满血的手指抚上顾逸脸颊,虚弱的声音坚定向他道:“只有你,才能报仇……”
然后,她看了看肚子,笑了笑:“这个孩子……让我觉得恶心。祂先死,我做母亲的,再去陪祂……”
顾逸已经崩溃,抱着她叫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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