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非天夜翔
赵云常年习武,拼着废去一只手臂的代价,把毒压在臂弯以下,暂缓得阿斗性命。继而关羽赶到,赵云上了赤兔马,沿于吉指点,一路西去,到南疆来寻解毒之人。
南疆本是蛮王孟获地盘,数年前华佗养女华萱行医经过此处,便择地而住。
赵云寻到华萱,体力已是不支,华萱一看便知这二人是中了大乔下的毒,却碍于同门颜面,不敢着手处理。
阿斗恨恨道:“华佗还神医……门下没一个好东西……”
赵云微笑道:“收徒不慎,亦是无法。”
“何况大乔,华萱本无错。”赵云又唏嘘道:“敌我分明,对敌仁则伤己,我们不也杀了曹彰么?两国交战,原无慈悲一说。”
“那我怎么又好了。”阿斗话中微酸,不住打量赵云。
赵云数日以来,显是担惊受怕无比,面上满是尘土,胳臂上又有无数荆棘,树枝划出的血痕,银盔凌乱抛在山洞角落。似是察觉到阿斗心中所想,赵云笑道:“那马儿本是神骏,一路上没经什么波折,可见你命本贵,中这剧毒,还不至于……”
阿斗打断道:“你对华萱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赵云笑了笑,道:“你当都和你与甘兴霸那痞子一般?”
冷不防被揭破这事,阿斗登时大窘,赵云又道:“不过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华萱是明理人,师父磨人本领了得,磨得久了,她自然不忍心看着你死。”
阿斗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又叹了口气,从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中,他仿佛看到赵云抱着自己,跪在华萱面前,恳求她救他。
阿斗不知道赵云在华萱门外跪了多久,说了什么,如何恳求,如何叩首。
更不知道,他的毒虽除了,却并非解去,那毒本无药可解,纵是华萱也解不去。
她所能做的,唯有把毒转移到赵云身上,再由他不断压制,然而赵子龙的左臂,终究是废了。
益州与南疆敌友未明,华萱不敢留二人,赵云寻了一处山洞,借来一张竹床,把阿斗安顿好,便疲惫交加,昏昏睡去。
赵云抬起一手,不住揉搓自己眉心,像是竭力压抑住什么,许久后道:“是……师父不好,原没想到那点心里……有毒,糊里糊涂就给你了,老了……”
阿斗忙伸手去摸赵云的脸,笑道:“我这不好好活着么,师父哭啥呢。”
赵云摇了摇头,看着山洞外,片刻后笑道:“赤兔几日前跑得不见踪影,这畜生。”
再转过头时,赵云道:“那时,嗯,阿斗,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
他腾出另一只手,抱着阿斗,让他凑近了些许,二人额头触于一处,阿斗所见,唯有赵云通红的双眼,以及充满了疲惫与悔恨的眼神。
赵云想吻他。
阿斗心内酸楚难耐,竭力咽下眼泪,道:“师父,我对不起你,先,欠着……”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赵云是自己生父的现实,唯有日后再想办法查证,然而此刻,心中终究与他隔了一层。
赵云却不容阿斗挣扎,温暖的手掌揽住他的脖颈,低声道:“师父欠你的太多,已不知何时能偿。”
旋闭上双眼,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
都道来日方长,然而有些话未曾出口,一旦人去了,便无法再说。
他明白了,他亦明白了。
赵云的唇因干涸而微裂,带着一星血的味道,那个吻浅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倏然一声女子尖叫,阿斗忙朝后退去,却被赵云一臂揽住。二人同时转头,望向洞口。
哑侍已不知何时来了,手中抓着一名女子。
赵云淡然自若,为阿斗拉好衣物,道:“沉戟,你做什么去了?血腥味如此重。”
哑侍漠然把手中提着的一女子抛在地上。
那女人惊恐地看着赵云阿斗,又转头看哑侍。赵云又道:“你把华萱姑娘捉来做甚?放她回去!”
哑侍一身灰色武士袍上已染满乌黑血渍,像是在血泊中打过滚般。华萱爬到山洞一侧,被那血气激得大声呕吐不止。
“哑巴,你杀了人?”
沉戟看了阿斗许久,似在确认他已无恙,目光移到赵云被毒侵袭的手臂上,点了点头。
赵云沉声道:“你杀了何人?”
沉戟缓缓走上前来,伸手时,一身修罗般的血气刺得阿斗蹙眉,旋即他意识到了什么,随手在自己衣襟上擦拭,方以轻轻摸了摸阿斗的额头。
身入虎穴
那年春夏交接的时节,发生了太多的事,导致三方势力唯一的感觉只有四个字,措手不及。
从荆州一战开始,神州局势便如脱缰之马,一瞬间背离所有谋策士预料的轨迹。几以无法拦阻的势头横冲直撞,冲向深渊。
一切发生得荒唐无比,却又顺理成章。
短短数月,三家分荆,本应远嫁东吴,重新修补吴蜀联盟的关银屏却胆大无比。绑架了新婚夫婿孙亮,掳到江陵城。
水面下的曹孙联盟,因为一个人的死而分崩离析——曹彰。
曹彰死得不明不白,脖上钉着一根毒箭,那是来自山茶院内的计都罗喉。曹彰只修武技,无意卷入争储风波,曹操本对这勤学苦练的儿子疼爱无比,收殓曹彰后,因丧子之痛而一病不起。从此与孙权结下深仇大恨。
计都罗喉箭匣的存在唯有寥寥几人得知,黑夜中的神秘客,更无人知道是谁,当即洛阳把曹彰之死归咎于孙权。孙权正欲修书分辨,却迎来了更大的噩耗。
大乔死了。
一夜间,山茶院被抄了家,婢女侍卫四十七名,俱被杀得干干净净,未留活口,大乔被捏断了脖颈,弃尸花丛。
那年,院内茶花被血泊浸没,成了触目惊心的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