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雀惊铃
......
且陶陶,乐尽天真。
梦想很远,童年很近, 让我们珍惜这个夏天。
」
——稻田里的夏天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沈桥将几个字镌在心底缓慢琢磨,握着黑水签字笔的指骨松了紧、紧了松,最后徐徐卸下力道,将笔杆虚握在了掌心里。
“怎么,一点异议都没有吗?”
陆枫忙完抽空起身喝了口水,往沈桥手边的空白A4纸上一瞥,开口道,“想要美颜磨皮换台词都可以,别不好意思提。”
沈桥思绪从脑海里抽出来,才发现第一期样片已经播完了。
“没什么好改的。”
沈桥将水笔放白纸上,指尖抵着推到桌边,“我看着都挺好。”
陆枫笑了下,弯腰转过屏幕在进度条上点了下,将进度拖到半小时三十五秒,“虽然这类慢综艺不会特意给嘉宾挖坑制造噱头,但镜头除了颜值,还会放大别的很多东西。”
陆枫指尖在触摸板上叩了叩,“例如这段儿。”
沈桥将视频倒回去几秒,重新看了一遍,拧眉思索了片刻,猜测道:“我没跟楼连玉打招呼?”
陆枫端着水杯,平声静气道:“已经熟悉过了,再每次见面都点头哈腰,未免太假情假意。”
沈桥:“那是?”
陆枫拾起笔捏着,点在屏幕画面里充当背景板的沈桥身上,“表情管理没做好。”
沈桥语结。
这段是有人提到楼连玉纵横歌坛时候的爆红作品,大家凑在一起,或真或假的吹捧奉承。他就站在屏幕侧面帮另一个下厨的嘉宾柳边,收拾餐桌布置碗筷。就那么一闪而过的镜头,连他低眸分摆筷子的画面都没拍完,有什么好争议的。
沈桥不得其解。
陆枫解释道:“你看他们提到楼连玉拿金声奖时候,你是什么样的表情。”
沈桥循着他的指引看去,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
画面里大家羡慕起哄的一瞬间,他掀起眼皮朝侧面屏幕外看去,仿佛冷傲地瞥了一眼。
“......”
沈桥哑口无言,在赤裸裸的清晰视频面前,他连解释都像狡辩,“......是柳边在厨房里叫我帮忙拿料酒。”
要怪就只能怪沈榭眼皮太薄了,睫长眸斜,眉眼清晰,标准的冷淡系美人眼,隔着再远,画面再模糊,都能将人视线瞬间抓到他脸上。
毕竟是在星光璀璨美人堆里打滚出身的影帝严选,腻了也舍不得抛开的人,颜值很有保证。
陆枫自然知道他不是那种刻薄的人,可看客跟观众却不知道。
更何况沈榭之前被抹黑网爆了一波,风评本就不太好,这种画面放出去,被营销号截图一发,再编点张冠李戴半真半假的八卦,一桌案娱乐圈糟烂大瓜就又切好了。
“所以这种画面就要处理下,裁剪、或模糊掉。”
并拢指端点了点纸面,陆枫道:“记住,以后再任何节目,都以这段儿为例,结合舆论风向审核样片。”
沈桥受益匪浅,落笔在纸上流畅记上需要处理的时间秒点跟具体修改要求。
样片不能带出公司,沈桥在陆枫电脑里逐帧看完时候,窗外高楼大厦霓虹灯已经全部点亮。
从气阔的公司大楼出来,清凉夜风拂过发梢,鲜活的生机瞬间溢了上来。
背后大厦楼高灯亮,每个亮着光的格子背后,都是加班加点压榨牛马人的缩影。虽然沈桥现在已经从996社畜行列里脱离了出来,可残存的打工人意识还是不喜欢夜里灯光璀璨的高楼冷厦。
弯腰钻进宿小杰停在街边的车子里,沈桥靠在座椅上,带着丝缕倦意抬手捏了捏晴明穴,“我们公司赚这么多,怎么下班也这么晚?”
宿小杰启动车子嘿嘿一笑,“算好的了,弹性上班,每天坐够八小时就行。瞿总跟陆枫哥那种才厉害,给自己打工,鱼都没时间摸。瞧瞧,顶层的灯听说这两天晚上就没暗过。”
车子使离街道,沈桥随着话音扭头看了眼车窗外的大厦顶层。
恢弘夜景灯光下,建筑里面的光显得愈发偏冷色调。沈桥想起曾经翻过的一张城市限电照片,熄灭所有暖色霓虹灯后,整座城市被内透灯光衬得矜贵高寒。
这样漂亮的夜景里,有人却在埋头伏案。
......
沈桥收回视线,面色宁静望着车窗外晃过的街景。
昏黄街灯藏在葳蕤树影里,街上车流不息,路过一条大学街道,路旁五花八门的的小吃推车排成长龙。吵闹声间,煎炒烹炸里冒气的锅气,是最美的人间烟火气息。
“停车。”
让宿小杰在街边停下,沈桥戴上墨镜口罩,捞起长款薄风衣外套下车。
“我有点事情,你先回去吧。”他站在车厢外说。
宿小杰从前面探过身,“去哪儿啊,小榭哥?”
沈桥将手插进风衣口袋里,“随便走走。”
宿小杰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他,小声提醒道:“虽然现在精致男大打扮也都挺帅挺潮的,但这样穿还是有点打眼,早去早回啊。”
沈桥点点头,叮嘱他:“路上小心。”
俩人分开后,沈桥转身朝回走了一段,然后在岔道口的大梧桐树下停了停,一转身,拐进了满是烟火气的小吃街里。
在一炒面小摊车前停下,被老板热情招呼着看了遍顶篷挂着的红色大字菜单。
沈桥扫钱,打包了两份里脊肉丝炒面。
加辣,加葱,加火腿肠。不要香菜。
拎着塑料食品打包盒走回去,大厦外只剩下几颗零星窗口还亮着灯,请保安帮忙刷了门禁进去,电梯坐到19层就没了权限。
沈桥摘掉墨镜,开始爬楼。
爬了两层后,口罩也伸手摘掉了。
等拎着盒饭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时候,薄薄的风衣外套也早已经脱下搭在手臂上。
“沈榭?”
瞿衍之从办公桌里抬头,眸瞳里晃荡的震惊明显多于惊喜。
沈桥捏着从办公室外助理那里薅到的纸巾,擦了擦汗湿的额发,臂弯的黑色衣料将手里拎着的盒饭衬得格外显眼。
“没有打扰你工作吧?”
沈桥淡然从门口踱步进来。
瞿衍之眸色幽深没有说话。
沈桥将打包袋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勉强忽视那两道落在身上的炙热视线,打开餐盒,道:“介不介意吃点路边摊?”
瞿衍之按捺着疯狂躁动的心悸,合上钢笔,缓缓从老板椅里站起来,慢声道:“你来应该不是只为了给我送饭吧?”
沈桥不语。
想清楚是一回事,当着面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虽然看到那条烟火小巷,脑子一热下车是被情绪所控。可19层到40层这段楼梯,他踩亮感应灯一步一步走了很长时间。
他爱瞿衍之吗?好像谈不上。
那他喜欢瞿衍之吗?好像是有点……
虽然沈桥也曾有意无视看到他时心脏突然被揪紧的触动,可颤晃心跳无法骗人。
从那晚瞿衍之一脚踹开储物室门出现在那框清清月色下时起,沈桥就知道,再也无法将他视作原文里的背景板路人。
傅疏与瞿衍之的身影在脑海里忽隐忽现,最后隔着朦胧浓雾交叠成一个人。
沈桥也曾犹豫纠结过。
爱是什么,爱是对一个人的坚定不移至死不渝。
虽然,跟傅疏的前日种种已成隔世,可如果跟瞿衍之就这样在一起,那他曾经跟傅疏纠缠不清的感情算什么?算背叛吗?还是自我感动?
幽长楼道漆黑寂静,沈桥拎着打包袋一步一步,缓缓拾阶而上。
嵌在每层楼道拐角的感应灯灭了亮、亮了灭,最后,随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整座折形楼道的光都没再亮起。
楼道彻底陷入了浓稠寂静漆黑里。
沈桥在寂静漆黑里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决定,将那个曾经带给他无尽爱恨的人影,仔仔细细小心折叠,就此永远封藏进心底里。
至于瞿衍之......
无论最初时心动的契机是什么,他不应该、也不能,被任何人视作替代品。
沈桥在漆黑楼道里坐了很长时间,终于到顶层时候,站在微微透出灯光的楼梯间门缝隙前静默许久。
转身,又上了天台。
楼顶天台的遮阳伞已经收起来了,只余露天喝咖啡的小圆桌还在。
沈桥挑了个最近的,放下手上东西,坐下。
城市的夜空看不到星星,楼太高,风很静,钢筋水泥建成的璀璨都市里夜景也很漂亮。
爬楼累出的一身水气被风一吹,肩膀背后,凉飕飕得冷。
夜风拂过额前发梢,沈桥坐藤椅里,微微躬身蜷缩起身子。有时候他也想抱着东西就此一跃而下,傅疏也好,瞿衍之也好,就都可以爱恨一笔勾销,再也不用承受辜负谁的内心煎熬。
坐在天台吹了半天冷风,沈桥收拾好情绪,拎起盒饭风衣下楼。
出现在瞿衍之办公室里的时候,沈桥内心远没有他脸上表现的那么淡定,假装自然打完招呼,云淡风轻地走到茶几旁将餐盒前放下。
却在听到瞿衍之那声追问时候,心脏还是克制不住地颤了颤。
“你来,应该不是,只为了给我送饭吧?”
瞿衍之静静站在深色实木厚桌后面,声线温和轻缓,眸光却紧紧落在他身上。
沈桥背对着瞿衍之坐在沙发边,强作镇定地低眸解着塑料袋提绳。
可惜越急越错,透明的塑料袋提手被提溜成一股,在不断上楼的重心引力下拉成了死结,任凭东拉西扯,硬是不肯松懈开一丝缝隙。
瞿衍之缓缓从办公桌后走出,站在沈桥身后,低眸越过他头顶的漆黑发梢看着他扯着塑料提袋微微发颤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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