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雀惊铃
房间门推开,卧室里一片漆黑寂静。
屋子里没有人。
笼罩在瞿衍之心底的不详预感愈来愈严重,瞿衍之转身步履微乱的走了两步,突然看到西侧书房门前透出的细微暗光。
脚步顿了顿,心脏微稳。
“怎么待在这里?”
他踩着地毯上的细微暗光走近,看到书桌对面沈桥的影子。
背后玻璃窗很大,清清夜色透过窗投进来,窗外树影晃动投在昏暗书房搅碎一地碎银,稀疏月光显得格外凉。
“瞿衍之。”
沈桥坐在黑暗里轻轻开口。
他背对着窗户,面容隐藏在漆清迷朦夜色里,声音落在晃动树影里似乎也被摇碎,“我长得是不是很像你的心上人?”
瞿衍之身形一顿,垂在身侧的指骨悄无声息蜷了蜷。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
沈桥在寂静漆黑里挑唇轻嘲哂笑了声,搁在桌上的虚握五指张开,一枚晶亮银色戒指骨碌碌滚下来。在深色胡桃木桌面滚了一段儿,撞到书脊倒下。打着旋儿转了转,然后安静躺在了那幽静漆黑里。
瞿衍之沉缓开口,“我想,我们之间好像有误会。”
“误会?”沈桥嘲讽勾了下唇角,侧头,眉眼轻轻挑起,“是你没有心上人,还是没有处心积虑靠近将我拐到你这里?”
他背着光,侧脸轮廓被勾画的格外清晰,随着侧首抬头半张脸挪出黑暗。
窗外月光落在他漆黑眸瞳里漂亮得惊人,
瞿衍之沉默。
沈桥垂眸自嘲般轻笑了下,从靠椅上缓缓站起身。
似乎也没什么好说得了。
刚呕吐完,他曾在洗漱间镜子里撑着洗漱台看了这张脸很久,试图在沈榭这张脸上找出一丝半毫跟阮白有点像的地方。
可惜,并没有。
可能每个人看到的事物都不同吧,他想。
不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闻亦逍喜欢了沈榭数十年,扭头却又跟着阮白搞在了一起。也不明白,为什么瞿衍之的心上人明明还健在,却非要跟他纠缠不清。
一定是他长得很像阮白吧?
或者,为了报复闻亦逍?记恨他抢走自己的心上人,所以以牙还牙,也要抢走闻亦逍曾经的心上人?
沈桥心底突然充满了荒谬,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颤抖着笑了出来,只是眼眶不争气地酸涩发热,看着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想要问的问完了,沈桥从瞿衍之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被瞿衍之一把攥住了手腕,他掌心温热,修长手指紧紧攥着沈桥腕骨,皱着眉,神色落寞且又复杂,似乎有万千哽在喉头的话却又难以启齿不能与人言。
沈桥侧头望向他,薄削肩膀挺得很直,周身弥散的气息格外疏离。
维持一整夜的体面自是不能在最后这刻崩散,他唇角微微抬起稍许,客套笑道:“跟人置气这种手段不要再玩了,毕竟不是谁都想当替身的,而且我时间也挺宝贵。”
扒开瞿衍之攥紧的手掌,他冷淡讽刺道:“也不要再连自己心上人都认错了,瞿总。”
话音落地,攥紧的手掌被硬生生拨开。
沈桥与他擦肩而过,踩着走廊浓稠黑暗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他来时匆忙没带多少行李,走的时候倒也方便了。洗漱用品统统塞进垃圾桶丢掉,掀开箱子将叠好的衣服一件件装进去,再塞好电脑平板以及还没来及一起玩的游戏机,箱盖一扣,拎着走人。
瞿衍之攥紧指骨站在楼上,透过落地窗看着他叫来一辆车,放好行李绕过后备箱,打开车门利落坐了进去。
瞿衍之孑然站在窗边许久,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浓稠夜色里,突然躬身狠狠摁住痉挛刺痛的心脏许久难以站起。
世上没有能包住火的纸,曾经撒过的谎言终有一天会被揭穿。
只是他不想承认,自欺欺人地沉浸在精心营造的幸福里,不愿清醒割离。
不算结束,只是短暂的梦境泡沫破碎了而已。
瞿衍之被从虚妄里打回现实,清楚意识到该将埋在心底不愿提及的事情,重新剜出来厘清思绪去跟沈桥说。可是那时,他还会接受吗......?
瞿衍之心脏虚颤发慌。
回书房坐在沈桥曾坐过的位置,拉开抽屉,取出一盒药吞下两粒。
瞿衍之指尖颤了颤,将桌上那枚戒指拾起捏在指尖垂眸细看,他今晚刚预定好了餐厅跟蛋糕,本想在月底跟蕤蕤一起去给沈桥庆祝生日的。
可惜,此刻全成了破碎幻影。
他垂眸视线落在抽屉深处的厚厚一沓牛皮资料袋上。
伸手将它拿出,一圈圈耐心拆开麻绳绕环,抽出那写满密密麻麻资料的字迹垂眸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想,再试一次。沈桥嘴硬心软最好哄了,再想个万全的办法将他哄回来,然后拴在身边让他再也不愿离开。
他想,不能放手。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哪怕折断脚踝禁锢囚禁也不能放他离开。
可是,他舍不得......
再等等,再等等吧......
瞿衍之在心底一遍遍安慰自己,再想一个万全的方法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吧。
他喜欢沈桥,他希望沈桥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他喜欢沈桥,他想要沈桥像他一样豪无芥蒂的喜欢着他......
打开手机屏幕,他在黑暗里拨通一个号码。
片刻后,几辆黑色轿车循着沈桥乘车离开的轨迹,一纵疾驰消失在漆黑夜色里。
第55章
出租车在晚上刚来过的小区楼栋前停下, 沈桥拖着行李上楼,宿小杰最近在公司住宿,家里没人住, 推开门一股灰尘味道。
大半夜的, 沈桥不想打扰邻居休息, 简单清扫了下换了套床单被罩便睡下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想。
不过断掉一个跟傅疏很像的人而已,他一点都不伤心。他只是觉得丢脸罢了,被人当做跟情人置气的小玩意儿玩弄在掌心, 真的太恶心、太恶心了……
沈桥侧身蜷缩在黑暗里,捂着被角闭上眼睛。刻意忽略掉心底血肉被剜开的疼痛,似乎就可以自欺欺人他没有对瞿衍之动过心。
可夜太深, 屋内太寂静。
心脏刺痛跳动的声音让他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蹙眉在黑暗里躺了许久,他蜷成一团拉过薄被将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不知是夜里受了寒,还是心情低落受影响。第二天, 沈桥就蔫唧唧病了起来。
眼皮酸胀沉重地撑不开,枕头下却还不断传来‘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
沈桥昏昏沉沉伸手摸到手机, 拖到耳边接通, 嗓子发疼声音有点哑涩, “你好?”
“......”
对面沉默了很久, 只能听到依稀呼吸声。
沈桥闭着眼睛快要昏睡过去, 皱了皱眉,挣扎着正想睁眼看看是谁的电话,对面就开口了,声音低缓轻慢,“......沈榭。”
沈桥骤然清醒, 心头一沉。闻亦逍?
他没有说话,对面也陷入沉默。
就在沈桥忍着头痛准备挂断手机时候,闻亦逍缓缓道:“你生病了?”
这种看似关心的话语,沈桥不想回答,直接道:“有事?”
闻亦逍那边噎顿了下,难得没有发飙,语气轻缓低柔道:“我想见你。”
见谁?
沈榭?
沈桥拧着眉差点气笑,你们这些天之骄子是不是都爱犯贱啊?人真情实意捧心相待的时候不珍惜,人死了、没了、凉透了,才想跑回来演浪子回头的戏码?
有病吧!
脑袋里晕乎乎的疼,呼吸间似乎也带着灼热烫息,沈桥胸腔里却充满透心凉的可笑荒谬感。
刻薄的话语含在舌尖,却又因涉及沈榭被咽了回去。
无论他们几个再怎么荒唐恶心,沈榭是无辜的,他唯一的错就是年少无知时候喜欢上了闻亦逍,轻信了他连枝共冢至死不渝的鬼话。
挂断电话,沈桥脑袋里晕乎地爬不起来。
他呼着滚烫浊气撑了撑眼睫毛,睁眼看着墙角吊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闭了闭眼睛,他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晚上时候,宿小杰得知他从静水庭院搬回了家里,打了通电话发现他发烧了,急吼吼地就要请假赶过来。
“没事。”沈桥哑着嗓子开口,他睡了太久,嗓子里干涩得像裂开的沙漠,“等会儿起来喝点水就好,你不用管。”
“那怎么行!”宿小杰在手机那边道,“没听过谁生病喝水就等好的,你先量下体温,等会我过去看看要不要送你去趟医院。”
“真不用......”沈桥无力辩驳。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宿小杰终于后退一步,“那你先量体温吧,家里应该有退烧药,就在书房储物柜的医药箱盒子里,跟之前搬家的几个盒子在一起还没来及整理。你找找。我先帮你叫份米粥,等会儿先吃饭,吃完过三十分钟后再吃药。”
“好。”沈桥昏昏应下。
爬起来灌了杯冰水,去书房找到装医药箱的盒子拿了几盒药到客厅,沈桥靠沙发上仰头眯了会儿。
“叮铃,叮铃——”
门铃响了两声,应该是宿小杰点的外卖送到了。
沈桥揉了揉眉心,起身拖着晕沉的身体走到玄关,拉开门,“你好,这边......”
话音未落,一抹白色软布映入眸底,牢牢覆住口鼻!
一股飘逸甜味顺着捂住口鼻的湿润软布冲入鼻腔,身前包裹严实的模糊人影,在眼前晃了晃,沈桥便再也坚持不住,腰身一软跌了下去。
来人一把揽住他软软坠落的腰侧,弯腰长臂一捞,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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