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檐雀惊铃
交叠伸展的手腕骨下,一滴鲜红血珠悬在修长指端。白皙指腹背面,半截折断的指甲斜倒着刺进血肉里,殷红血珠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坠落下来……
窗外天色逐渐黑透,沈桥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撑着纸箱缓缓站立起来。
拉开门,摸黑走去厨房灌了杯冷水。
指尖的血渍已经干涸,黑乎乎黏在手上,随着他握起水杯指尖蜷缩碎裂出褐色细小粉末扑簌簌坠落。
脑袋里有点疼,眼前也泛着四处漂浮的黑色碎点。
沈桥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烫手。
头晕目眩懒得走动,他借着客厅阔窗漏进来的依稀月光挪去客厅,拉开抽屉扣了两粒退烧药,就着杯里的冷水咽了。
然后,撑着昏沉身体回到卧室,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寂静昏暗的环境利于让他将思绪理清,可是,连续几天情绪消耗下来让他非常累,加上刚吃过药,躺下去没多久就浑浑噩噩睡着了。
梦里,无数残存信息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座阴森巨大的森林医院。
他推开沉重破旧的栏栅铁门走进去,绕过干涸的喷泉,越过荒草横生的花圃,踩着爬满潮湿青苔的台阶走进病栋里面。
然后,在昏暗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看到了孤零零坐在轮椅上的傅疏……
“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盖在膝盖上的破旧毛毯顺着腿骨逶迤及地,傅疏端然坐在那里,疏眉朗目,矜贵逼人,气质濯濯宛若天上月。
跟着破败衰旧的背景仿佛完全不在一个图层。
沈桥紧握着生锈把手的掌心突然冒出冷汗,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却惊恐发现挤不出半丝声音。
傅疏坐在轮椅上微微皱眉,似有些埋怨地看他,“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
无数翻过的病历纸页,忽然幻化成漫天纷飞碎屑,铺天盖地迎面袭来!
沈桥焦急,攥着门把手狠狠一拽借力挣开束缚,在无数碎屑洪流里飞身扑向傅疏!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丢下你,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眼眶炙热发红酸胀滚烫,眼前一阵水雾模糊,沈桥不断甩手拨开眼前铺天盖地隔断他们的残碎纸屑,拼命想要朝着傅疏靠近。
可那碎屑太多太多,仿佛从天上被捅了个窟窿,倾倒而下,怎么都拨不完!
而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他被淹没在那漫天纷飞纸屑里!如洪涛巨流般挟裹着他,骤然倒推着将他冲出了病房之外……
“傅疏——!!”
梦里沈桥失声惊叫着被冲散,满头冷汗醒来,缓了好久才重新沉沉睡在。
心思太沉重的结果就是,一晚上睡睡醒醒下来,他晕晕沉沉的又发起了低烧。
第二天清早,宿小杰参加完婚宴销假回来了。
一进门,发现沈桥还在睡,进了卧室才发现又发生病了。
“怎么今年这么容易生病?”
吃完药,扶着他躺下。
宿小杰摸了摸沈桥额头,将剩下的胶囊药板放在床头,还贴心的给他放了杯水,“不是很烫,在吃两次药估计就好了。我等会儿还要去公司一趟帮严辛哥跑个腿,你记得吃药啊,热水我放保温杯里了,跟杯子里这点兑成温的就行。”
沈桥裹着被子昏昏沉沉应一声,“好。”
宿小杰不放心地看着他,“要不我给你定个闹钟?怕去了万一开会,都不好打电话提醒你。”
沈桥摇了摇头,声音闷在被子里有点哑,“没事,你去吧。”
宿小杰盯着他,“记得吃药?”
沈桥脑袋晕晕乎乎着疼,半梦半醒应道:“嗯。”
宿小杰跟个带崽操碎心的老母鸡似得,一步三回头,不放心地折腾了半晌才终于踩着点儿走出门。
两分钟后,门铃又响了。
沈桥:“......”
起身披了件薄外套在身上,沈桥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出卧室,绕过客厅去玄关开门。
“忘带钥匙了?”
他脑门贴着退热贴,脸被蒸得泛着层红,脑袋里晕晕乎乎闷疼,眼前也景物迷离泛着虚光。
拉开门,他神色一变骤然僵在那里,浑身温度似乎瞬间蒸发掉,霎时就连呼吸都窒住。
门外,瞿衍之衣冠楚楚站在走廊。
第66章
“听汪清说你出院了, 我来看看。”瞿衍之道。
演戏,还在演戏!
沈桥心底蓦地蹿起一股磅礴怒意,眼眶气极憋红, 眼前景物也有些模糊。
他侧头避开瞿衍之视线, 握着门把的指骨越攥越紧, 恨不得将手里东西骤然捏碎!
“怎么了?”
瞿衍之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开口。
“没事。”
沈桥低眸敛掉眸底的水雾,平复好心绪,冷静抬头。
瞿衍之长身玉立站在那里,一袭剪裁得当的西装衬得愈发气质出众身姿颀长。他受伤的右手垂在身侧, 袖扣扣得整整齐齐,手掌缠着的薄薄纱布反倒容易被忽略掉了。
沈桥瞥了眼他腕骨右侧露出来一抹纱布白色,握着门把, 心底五味陈杂, 侧了侧身道:“进来吧。”
他低烧还没褪,声音低低的有些暗哑。
瞿衍之抬脚踏进来,经过他面前时候, 伸手摸了摸沈桥额头,“还烧着呢?”
沈桥应激般往后退了一步。
抬眼便看到, 瞿衍之指尖捏着那张已经温热的退烧贴站在那里, 眸底有点错愕。
沈桥知道是自己反应太过激了。
可发着热, 脑袋不够用, 一时也想不来什么回寰的借口, 便干脆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快掉了。”
瞿衍之拿着退烧贴解释道,然后看了看玄关墙角,问:“丢在哪里?”
沈桥从他手里拿过退热贴,走到客厅,丢进茶几旁的垃圾篓里。
瞿衍之跟在他身后进来, 看着桌角凉掉的外卖餐盒,眸色黯了黯,道:“你没吃饭吗?”
沈桥随着着他视线望过去,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宿小杰走的时候,好像说过午餐放客厅让他记得去吃。
沈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走过去收拾已经冷掉的餐盒。
瞿衍之看着他弯腰将外卖餐盒收起来,背对着他,空荡荡的腰身掖进裤子里,衬得宽肩薄背腰身愈发细。
那细韧不盈一握的腰在他视线框里晃了下,然后沈桥眼前一黑,手在矮桌上连忙撑了下。
“我来。”
瞿衍之伸手捞住他,将人扶起来摁的坐到沙发上,看着桌上的餐盒问:“放厨房吗?”
沈桥点了点头,“倒碗里微波炉热下就行。”
宿小杰点的是楼下连锁店里的瘦肉粥,虽然凉了但也没隔多久,搁微波炉热下就能吃。
瞿衍之拎着外卖餐盒进了厨房,‘哐当’连盒带粥丢进了厨余垃圾桶,挽起袖角在沈桥家厨房四处踅摸了番,找出几根葱跟蒜苗,摘巴摘巴洗了放案板上,打开冰箱拿出两颗鸡蛋准备做饭。
他手受了伤,动作有些滞涩感。
沈桥坐沙发里眯眼看着他的背影,漆长睫毛颤了颤,却始终没有说话。
瞿衍之将菜品简单配好,脱掉西装外套出来搭在沙发靠背上,道:“你闭眼睛休息下,我简单做点儿,等会儿就好。”
说完走回厨房,穿着白衬衣,身姿颀长站在厨房里忙活。
沈桥喉咙里仿佛堵了团什么东西。
他看着那人熟练的挽起袖角,沿着碗边磕碎蛋壳,放水槽里冲洗小葱蒜苗......很简单的事情,却因右掌受伤做得缓慢又细致,仿佛在雕刻艺术品似得,一点一点,单手搞完。
沈桥的心脏一点点揪起来,他在瞿衍之背后忍不住沉了沉眸,开口:“你手不疼吗,傅疏。”
“没事。”
厨房里的背影突然僵硬了下,然后捏着两根青白小葱缓缓转身......
瞿衍之心脏悬在胸口,缓缓转身。
看到沈桥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晕晕欲睡,骤停的呼吸才缓缓恢复过来。
垂了垂眸,他捏着小葱转身继续做饭。
在他转过身去后,沙发上的沈桥不动声色掀开眼睫,黑魆魆的眸子静静望着他许久,然后缓缓垂下了眼帘。
瞿衍之用了二十多分钟煮了碗酸汤面,滴了两滴香油,清亮亮的浮在碗里,葱花一撒,格外漂亮。
本来他还能更快一点,只是右掌受了伤,做起活儿来不方便。
左手再怎么稳,切菜煮饭也都很麻烦,磨磨蹭蹭弄完,一碗简单的酸汤面也用了近半小时。
瞿衍之将荷包蛋卧在汤底,拿了筷子跟汤勺,单手端着出去。
“好了。”
沈桥正躺在沙发上耷拉着眼皮看他,脸被低烧熏得有点红,漆长睫毛底下漏出的星点眸瞳却被衬得愈发黑亮清澈。
“起来吧,就在这儿吃?”
瞿衍之弯腰将碗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筷子汤勺一并摆好,“生病吃点酸的开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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