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邶
这么一折腾,他彻底没了睡意,干脆找出一张纸来,用手机当照明,开始鬼画符。
他虽然有原主的记忆,思维方式还是自己的,白纸上被画了个小人,旁边有很多条分叉线,一一标注着陆减的问题。
情感冷漠、封闭、厌恶肢体接触、或有反社人格障碍,对了,可能还有幻想症。
两个人从第一次见面至今,不过才两天,他确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让陆潜念念不忘,更加没有让人发春-梦的潜质。
所谓的梦,说不定是陆潜自己幻想出来的。
方灼揉了揉额头,麻烦了,怎么问题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
方灼抻了个懒腰,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的离开。他回到自己宿舍,一番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前往食堂。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恪尽职守的老院长正在吃早餐。
方灼端着早餐,坐到他旁边,“院长,之前负责陆减的医生来了吗?”
院长往四周看了一圈,举起手冲着隔壁桌喊:“钱医生。”
钱医生年纪跟方灼相仿,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很斯文。
“院长。”钱医生打了个招呼,目光转向方灼,“你就是新来的赵医生吧,你好,我是钱默。”
方灼伸出手跟他握住,自我介绍,“你好,赵嘉一。”
钱医生挨着他坐下,“院长昨天已经打电话跟我沟通过了,吃完饭我们先上楼看看陆减的病例。”
方灼心里充满了感激,觉得只要与钱医生相互协作,一定能事半功倍,让陆减早日走出精神病院。
很快,残酷的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告诉他什么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钱医生珍藏的病例上,内容还不如方灼昨天在纸上瞎写的多。
钱医生也很尴尬,“陆减他抗拒任何治疗,我没法触及他的内心世界。”
方灼呵呵,我的体验刚好跟你相反啊钱医生,“那你知道,陆减有幻想症吗?”
“幻想症?”钱医生摇头,“不可能。”
方灼:“你确定?”
钱医生一脸笃定的点头,方灼绝望。
一个厌恶肢体接触的情感冷漠症晚期患者,突然说我梦到了你,然后把他按在床上,非常纯情的亲了一口,随后躺倒装死。
方灼:“……”
见他神情崩溃,钱医生纳闷的问,“怎么了?难道陆减出现了新的病症?”
方灼难言的看着他,因为你的病人对我撩完就跑,拔刁就走啊钱医生。
“我就随便问问。”方灼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到发药的时间了。”
钱医生站起来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赵医生,我听说陆减主动跟你说话,并且愿意和你有肢体接触?”
方灼点点头,一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是的,我认为这可以当做一个突破口。”
钱医生没这么乐观,“我担心陆减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你的意思是……”方灼也说不上来,就是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很模糊的想法。
钱医生以为他懂了,缓慢的吐出几个字,“我的直觉很准。”
方灼:“……”
当天下午,脑子里那个模糊的想法,终于显现出清晰的轮廓。
陆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又从病房里跑出来了,方灼看见他的时候,是在男厕所。
那会儿他刚尿完拉好裤子,一转身,被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人吓得差点又尿了。
“陆减,你在这儿干什么?”方灼伸手推了他一把,推不动,眉头皱起来,“听话,让一下,我要出去。”
陆减一言不发,目光凝结在方灼脸上。
方灼直接绕过他走出去,走到门口时,又顿住脚,侧耳听里面的动静,是一道强劲有力的哗啦声。
很快,水声停了,陆减没出来。
方灼耐着性子又等了下,仍旧没等到人,他不大放心,又倒回去,好好的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视线挨个扫过隔间,终于在最后一个逮到了人。
推开门的那瞬间,方灼惊呆了,怎么尿个尿的功夫,就兴奋成这样了。
“陆减,你!”方灼面红耳赤,突然扭头看向卫生间门口,有脚步声正朝着这边过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抽的什么疯,竟然把陆减往里面一推,自己也跟着躲了进去。
看到陆减的大兄弟,连忙压低声音说催促,“快收起来。”
陆减一脸平静说:“赵医生,我很难受。”
方灼头疼,我没瞎,能看见,唯恐陆减说出更加可怕的话,索性一把蒙住他的嘴,用眼神警告别出声。
隔间外,两个医生一起走进来,边放水边说话。
“我刚刚好像看见赵医生了。”
“哪个赵医生?”
“新来的那个呗。”男声一顿,压低了些,“喂,你有没有觉得赵医生不对劲儿?”
“咋了?”
“我怀疑他是那个,屁股多翘啊,脸也长得秀气,我想试试。”
隔间内,方灼在冷笑,试你麻痹。
他看了陆减一眼,肿还没消下去,只能继续干耗着。
那两人接着又扯了两句别的,很快就走了。
方灼眼睛往下看,总算是消肿了,他松开手,上下打量着陆减,怀疑他是不是没有基本的生理卫生常识,要不然怎么会青天白日,在公共卫生间玩儿鸟,多不卫生。
“你知道你刚刚身体什么情况吗?”方医生心善,决定帮他扩展一下知识。
陆减半垂的眼帘倏然掀开,“知道,硬、了。”
这一刻,方灼终于体会到了院长当初看见监控时的恐惧,青年的嘴角上扬,眼里的却没有笑意,只有无尽蔓延的森冷。
好他妈眼熟啊。
陆减又说:“赵医生,我的智力很正常。”
方灼尴尬,陆减平时总是沉默,还偶尔发呆,唯一的玩伴只有那颗骷髅头,很容易让人忽略他优秀的智商。
“抱歉啊。”方灼真诚的道了个歉,“如果可以,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陆减侧身让他出去。
刚到厕所门口,院长的电话来了。
“陆减又不见了,是在你那儿吗?”
院方试过各式各样的锁,没有一个能限制陆减的自由,只是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会跑出来在医院里到处溜达,却从来走出过医院。
以前大家伙还要累死累活各种找,现在嘛,没见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去问赵医生。
结果还真问对了。
方灼回头看了眼,“在,需要我送回去吗?”
院长说不用,“你好好照看着就行。”
这还没完,随后便是长篇大论,说陆减愿意主动接触他是好事,让他一定要好好开导。
直到方灼走进办公室,院长才放心挂断电话。
方灼脑子里嗡嗡作响,瘫在椅子上,陆减就杵在他面前,不走也不动。
缓了好一阵,方灼指了下对面的椅子,“你坐下,我们聊聊行么。”
陆减知道他要聊什么,薄唇抿着,拒绝出声,比起那些已经听到耳朵起茧的内容,他更想和方灼聊些别的。
譬如。
“赵医生,我刚刚又梦见你了。”
方灼两手撑着下巴,一本正经的照本宣科,“睡梦中的人虽然大脑皮层仍在活跃,但人的意识处于不清醒状态,梦里的场景和人物,基本都是模糊不清,或者醒来就忘。你怎么确定,那个人就是我的。”
陆减说,“我的梦不一样,很清晰,就是你。”
方灼挑了下眉,饶有兴趣的提问,“那你说说,你梦见我什么了?”
陆减突然站起来,倾身向前,“梦到我在上你。”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脸上波澜不惊,好似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方灼嘴角抽了抽,摆出正经脸,“连续两次春-梦,说明你的身体和心灵都急需爱情的滋润。”
“我不需要。”陆减淡声说。
方灼低头翻了翻从钱医生手里拿过来的病例,看了眼里面的基础信息。
“你今年20岁,正是血气方刚,一点火星都能燃起来的年纪。或许你可以试试谈恋爱,爱情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能治百病。”
“爱情么。”陆减垂下眼,不说话了。
方灼见他又陷入沉默,抬眼看了眼门外,有个拿着挂号票的少女。
少女看了看方灼,又看了看杵在办公桌前的陆减,迟疑着走了进来。
“医生,他……”
陆减抬眸看了方灼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少女扶着椅子坐下,笑得很甜,“医生你好,钱医生那边忙不开,让我来找你。”
她递上就诊卡,安静的等在一旁。
方灼仔细看了下病例,这是一位很坚强的姑娘,患抑郁症患后,一直坚持服药和接受心理治疗,现目前已经停药,今天是来复诊的。
“没有任何东西,是时间和毅力不能战胜的,恭喜你。”方灼笑着说。
少女心情很不错,“当初钱医生也是这么说,还好我坚持下来了,能够继续享受这个美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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