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湮叶
程辉听了好半天，才从老侯爷那些拐弯抹角的废话里面提炼出重点。
大体上就是，侯府落败了，他这个当爹的没有用，原本想要上战场为程子云搏一个前程，却偏偏在即将启程的时候得了重病。
可事关重大，一旦贻误了军机，他们整个侯府都要陪葬，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程子云顶替他这个爹，带领大军前往。
程辉看着老侯爷那大言不惭的脸，没忍住笑了。
这老东西长得不咋地，想得到挺美。
还挺会春秋笔法的，说来说去说了半天，愣是没说这所谓的战场就是血战战场。
这还是程辉结合了从李青口中得到的消息才得出的结论。
这老侯爷倒好，愣是瞒得死死的，摆明了要让程子云给他当替死鬼。
镇南王亲卫那样的精锐，上了血战战场那都是十不存一，更何况是广平候手下那些烂兵？
不是程辉瞧不起他们，就凭他和老铁还有小六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他就能看出来，这广平候手下的那些兵基本上都已经烂透了，说他们是兵简直是侮辱兵这个字。
正所谓见微知著，连老侯爷派出来接应世子的队伍都能迟到，可见这些人眼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军纪。
老侯爷的意思很明显，你代替我上战场，等你回来我也差不多该病死了，正好继承广平候的爵位。
程辉都忍不住对老侯爷侧目了，还有点怀疑程子云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
反正见过坑儿子的，没见过把儿子往死里坑的，只是对于那些自私的人来说，只要死的不是自己，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皇上见他死了个儿子，还是嫡子，还会大肆封赏来抚慰老臣，总归是不亏的。
程辉不打算顺他的意。
更准确的说是不完全顺他的意。
代替他去血战战场可以，但是仅凭一张画饼就让他去可没门！
不过他暂时没打算和老侯爷讨价还价，他现在对于大营的情况一无所知，总得去看两眼才能有心理准备。
老侯爷对于这个儿子的‘识趣’很满意，他打发乔总管叫来了一名亲兵，当着他的面把代表指挥权的兵符交到了程辉的手上。
程辉拿上兵符便和亲兵一同上马赶往城外的大营，而他不知道的是，今天早上便有一骑快马从侯府出发前往大营，通知广平军的副都统们，让他们整军，不久后他们的军主，也就是广平候世子，会前来检查。
老侯爷很清楚广平军现在的战斗力如何，否则他也不会在得知自己今年要带领广平军上战场的时候直接被‘吓病了’。
抗命是不可能抗命的，抵抗域外天魔，是当年大陆上众多国家共同签署的协议，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推诿，老侯爷要是拒绝带兵上血战战场，那等待他的唯一下场就是诛九族。
吓病虽然难听，但好歹算是给自己扯了一块遮羞布，而且他把自己嫡亲的长子都填进去了，就算别人稍有微词也不会再说什么。
尽管对程子云稍微有些抱歉，可身为儿子，替老子抵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程辉不知道老侯爷的计划，但也多少能猜出一些，就看他隐瞒了那么多东西，甚至都没想过，若真是程子云那个没什么经验的公子哥，要怎么镇住那些兵痞？又如何能指挥大军？
最重要的是……他甚至连血战战场的底细都不清楚，去了之后根本是死路一条！
出了城，程辉纵马疾驰，在亲兵的带领下，很快便来到了广平军的大营。
*
第235章
来到大营, 程辉直接进了中军大帐。
大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正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看到一名不认识的青年走了进来, 俱是一愣, 很快便反应过来他的身份。
“见过世子。”众人行礼。
程辉心里一动, 微微一笑，“诸位不用多礼。”
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肯定都是在讨论自己。而且他们称呼自己为世子, 却不叫军主……这是，不服自己的意思？
可惜，不服也没用。
他这个军主, 可是老广平候费劲巴力的找回来的, 在这期间, 没人能顶掉他的位子。
他微微收敛了笑容，缓缓走到主帅的位置，转身——在众人的目光中欣然坐了下去。
“嘶——”
他仿佛听到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有人悄悄的离开了大帐, 大概是给别人报信去了, 心中了然。
看起来，这广平军里也有不少的麻烦，不过这个麻烦他就必须要接下来了, 毕竟……这些人以后就归他了。
“擂鼓, 聚将。”程辉忽然抬头看向一名壮汉，对他说道。
那壮汉愣了一下, 随即双手抱拳道：“末将领命。”
程辉早就注意到，之前那些人聚在一起讨论的时候, 这个壮汉明明是个指挥使, 身旁却只有那么寥寥两三个人, 要么他被人排挤，要么就是他做人不行。
不管是哪一个，只要他不傻，面对程辉抛来的橄榄枝就会立刻抱住。
果然……
见自己对那壮汉下令，另外几人露出了几分惊讶。
程辉缓缓垂眸，心里叹了口气，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目前距离大军开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也不知道这点时间够不够他用。
那壮汉挥动鼓槌，牛皮大鼓被敲得震天响。
很快便有三三两两的低阶武官匆匆从大营的四面八方赶来。
不少人注意到擂鼓的那名大汉，俱是神情一变，甚至匆匆离去。同样也有一些人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在和壮汉交流过几个眼神之后，才连忙走进大帐。
擂鼓聚将是包括百户在内的，很快，这数百人便在大帐里规整的排成了左右两行。
这些人不认识程辉，但程辉那大马金刀做到主帅位置上的姿态让所有人都能猜到他的身份。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军主，大多数武官其实都不怎么感冒。
怎么说呢……
老广平候已经很久没来大营了，许多将士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平日里的操练都是由几位指挥使负责，如今眼看即将出征，竟然空降一位世子，也怪不得他们不放心。
打仗可是要死人的，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从来不是假话，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位世子没那个本事还偏要出头，到时候死的最快的不会是躲在后面的世子，而是他们这些大头兵。
程辉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对底下这些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视若无睹，这可苦了那位陪同他一起来的亲兵。
被人抛了不知道多少媚眼，愣是连话都不敢说。
他隐隐觉得，自己那些同伴们好像猜错了，这位从未见过面的世子，也许，大概，可能……并不像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是个软蛋。
亲兵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了主意，等这次回去之后，就得提醒一下自己的那些老伙计，千万别犯傻，那几位少爷表现的再礼贤下士也别轻易动心，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陆陆续续的，进入大帐的人越来越少，当最后一声鼓声落下后，那名壮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站到了程辉的身前。
程辉抬眼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郑凯。”
“不错。”
郑凯心里有点没底，什么叫不错？他干什么就不错了？这位军主让他有点摸不透。
“郑凯？”
“末将在。”
“点名。”
那名亲兵上前，将名册递给郑凯。
郑凯茫然的结果名册，啊这……虽然但是……那就点吧。
作为四位指挥使之一，郑凯一打眼就知道大帐里少了不少人，最起码，四位指挥使这里就只到了三位，最后那位……啊，他想起来的，昨天屠勾好像带着一些人出营了。
出营好，出营妙，出营呱呱叫……
屠勾那狗东西仗着自己妹妹是副军主的小妾，平日里对他们其他三位指挥使那叫一个盛气凌人，郑凯有好几次都想套他麻袋了，可惜这小子本事不大，脑子倒是不笨，知道自己把人都得罪了，走哪都得带几个保镖，这才躲过了他的一顿毒打。
等等，说起来……副军主好像也没回来……
郑凯的神情更微妙，他按捺住心底的幸灾乐祸，面无表情的按照名册点名。
“副军主高寒。”
大帐内一片安静。
一些千户和百户都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郑凯，仿佛再问你怎么敢？
郑凯木着脸和他们对视，看我干嘛，名册就摆在这，高寒就是上面的第一个名字，我还能跳过他不念不成？
众人纷纷收回视线，心里默默的想着，以后的日子恐怕要不太平了。
新来的军主一定会和副军主斗起来，也不知道谁会胜利。
“指挥使魏元洲。”
“末将在。”
“指挥使白良辰。”
“末将在。”
“指挥使屠勾。”
“……”
没有声音。
郑凯面不改色：“指挥使郑凯，末将在。”
接下来，便是千户，百户……
待到所有人都点过名，程辉倏地睁开眼，轻轻鼓了几下掌：“看起来，你们日子都过得很不错啊。包括副军主在内，竟然有整整十八人缺席。我记得，按规定广平军的将士是不允许随便离营的，违令者斩。想要出营必须向上官请假？”
众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内心腹诽，高军主——高寒不喜欢别人叫他副军主——可是他们之前的一把手，他说自己请假了，谁还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重拿轻放。
甚至他们觉得就连屠勾也不会有什么事，谁让屠勾那小子运气好，有个漂亮的妹妹呢！
程辉看着那群人闪烁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对此很是不以为然，他也不生气，一群老兵油子，没开口嘲讽都是看在自己是他们的一把手面子上。
他微微一笑：“记录官何在？就算是高副军主请了假，也应该是有记录的吧？睁开，去，帮着记录官把东西取回来。”
郑凯惊了，还能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