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腓腓与鱼
估计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叶祈安彻底打消了回家的念头,正准备回七楼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外面开始飘雨了。
绵密充沛的水珠连点成线,不知疲倦地浇灌着这座天幕下繁华喧闹的城市,雨珠一片片砸在玻璃上,连绵不绝稀哗作响。
这雨倒是给闷热的天气降了点温。
叶祈安不由得往大门的方向走近了一点,想吹吹夜风再回去,但才刚靠近一点,就赫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焦躁喧闹的脚步声。
一大批医护人员神色匆匆地朝大门跑去,表情紧张着急,手脚麻利地做好了准备,在大门打开后没多久,连绵雨幕里就闯进来了一辆亮着灯,呜哇作响的救护车。
叶祈安心中蓦地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抬脚继续往前走,在靠近后意外地在人群里看见了许觅清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叶祈安伸手扯了下许觅清的衣袖,问道。
许觅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见叶祈安,呆愣了几秒后才解释:“哦,我帮谭医生送份文件下来,然后......”
叶祈安歪着头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他。
许觅清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小声嘟囔道:“然后就被抓壮丁了。”
今天的急诊意外地很忙,人手完全不够。
许觅清交完资料正要跑路,就一次又一次地被路过的大夫薅去干活。
他拉心电图都要拉吐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许觅清正准备悄咪咪地在急诊消失,就又被这堆人一把揪住了。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
还莫名其妙地碰见了他尊敬的叶老师。
叶祈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再理会许觅清,目光投向了不断驶向他们的救护车。
刺耳的鸣笛声让叶祈安没来由地有些焦躁,看向救护车后门的目光也急迫沉重了些许。
见叶祈安不理他了,许觅清也不自讨没趣地在这个场合和老师套近乎,老老实实地站在叶祈安身后,探着脖子往前看是什么情况。
救护车停稳,后车门也被打开了。
在看清楚车内的情况后,在场所有医护人员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连叶祈安都有些意外,愕然消退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凝重。
“我草。”
许觅清站的近,一眼就看清了状况,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然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地咽了咽口水。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侧躺在救护车里的床上,一根细长的钢筋从他的下颌穿透,径直插进了他的头颅里,另一端的尖刺从眼周隐约刺出,整个脑袋几乎都被这根钢筋贯穿了。
许觅清视力好,他甚至都隐约看见钢筋的尖刺将男生的右眼眼珠都顶歪了一点,几乎都要从眼眶掉出来了。
我草,我草,我草。
许觅清的脑子瞬间懵了。
除了这两个字外什么东西都装不进去了。
整个人的思维都已经迟滞了,只有恐惧,惊愕,胆怯,不可置信等负面情绪不间断地涌进腹腔,像块冰冷的冰坨坠在肚子里。
他甚至共情到感觉自己身上也开始幻痛起来了。
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一路上都稳稳地控制着那根钢筋暴露在外的一小截,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道路颠簸之下钢筋一移位就直接撞破了主血管,见好不容易到医院了,连忙道:“赶紧,快,搭把手搭把手。”
下面的医生也回过神了,有条不紊地上前将患者从救护车上抬到轮床上。
“小心一点小心一点,来个人扶住钢筋。”
“侧过来一点,别压到。”
“好好好,来,一,二,三,起!”
紧张又谨慎地忙活了好一阵子,众人才在不移动到伤处的前提下把伤患转移。
叶祈安跟着一起推床,一边朝抢救室走一边飞快地观察患者的情况。
许觅清惨白着张脸跟在叶祈安后边帮忙,患者的脑袋就在他旁边,有了这个概念后,许觅清连头都不敢扭一下,直愣愣地盯着前面的路,注意到叶祈安一直在看患者,才不由自主地缓缓扭头看了一眼。
患者还醒着,但是神智似乎已经不清醒了。
一侧的眼珠被顶歪了一点,肿胀充血着,另一侧的瞳孔似乎也有些放大的迹象,整个脑袋血渍呼啦的。
他无助痛苦地张着嘴,舌根也被钢筋穿透了,只有舌尖随着他含糊哀嚎的动静徒劳地抖动着。
就看这一下,许觅清都感觉心快吐出来了。
他是医生。
不能这么脆弱。
专业一点,专业一点。
缓了缓后,许觅清又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患者口腔里粉粉水水的,黄黄白白的不明物质。
“他是不是吐了啊?”许觅清没忍住问。
声音不大,只有叶祈安听见了。
叶祈安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没有,这是脑组织漏出来了。”
许觅清:“......”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然后酸水从胃里翻了上来,粗粝而干涩地挤上食管,嗓子蓦地像是被泡进了硫酸里似的发麻发疼,在即将吐出来的瞬间又硬生生地被许觅清咽下去了,然后一股酸气代替酸水顶了上来。
许觅清打了重重的一个嗝。
叶祈安又看了许觅清一眼,突然道:“待会儿你和我一起进手术室。”
许觅清呆滞:“?”
啥?谁?进哪儿?
患者被送进影像拍片子了。
等待结果的过程里,叶祈安又拿到了之前那位男孩的片子,一时间有些焦头烂额。
叶祈安初步看的结果并不好。
椎体存在着病变,而且逐渐呈现恶化的趋势。
病变的范围也比预期的要大得多。
这边的情况不好,另一边的结果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叶祈安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打算把谢共秋喊来帮忙。
谢共秋才是脊椎伤方面的专家,让他来看要比他效果好一点。
电话没打通。
叶祈安皱了皱眉,隐约记得谢共秋应该还在医院。
见许觅清紧张无措地待在角落四处乱瞅,叶祈安冲许觅清招了招手,喊道:“觅清,你来一下。”
意外于叶祈安对他略显亲切的称呼,许觅清愣了一下,然后才连忙跑了过去,“叶老师,怎么了?”
“你去七楼看看谢医生在不在,在的话喊他来看个片子,和他说是一个八岁男孩的,脊柱损伤严重。”叶祈安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道,“刚给他打电话没打通。”
许觅清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在转身跑走之前又有些迟疑地扭头看了眼叶祈安。
那他还要不要进手术室了?
其实许觅清也挺矛盾的。
一方面他确实很想参与手术,哪怕进去当个吉祥物干站着什么都不能干也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他参与的第一个手术的场面就这么惨烈.....实话实说,他真的有点害怕。
许觅清胡思乱想地跑腿去了。
叶祈安也进了讨论室,和其他科室的医生一起看起了片子。
“损伤路径是经下颌联合至舌骨上间隙,到蝶骨大翼后穿过眶上裂,最后抵达额叶底面。”
“风险区不少啊......”
“关键还是先把钢筋弄出来,感染了就坏事了。”
几位医生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默认点头,道:“我建议的拔管方向是逆着刺入方向取出,损伤风险会更小一点。”
“钢管贴着颈动脉,你要冒险直接拔吗?还是先开颅夹闭血管?”
叶祈安思索半响,道:“插个管吧,在腹股沟的位置,有出血风险及时堵上,他现在的情况估计撑不了那么久了。”
钢管距离脑干只有两毫米,风险很大,叶祈安其实也没那么大的把握能那么顺利地取出来。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行,那就先这样,走吧,准备着吧,又是一场大战,哎,还刚准备下班来着。”
“可不是吗?诶,你吃晚饭了吗?要吃点垫垫吗?”
叶祈安回头看了眼勾肩搭背着聊天的两位医生,又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然后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消息。
自他那条消息后,封今就没回他了。
看来是会死。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给封今发了些什么的叶祈安伸手抵了抵鼻尖,轻咳了一声后,又若无其事把手机收了起来。
叶祈安其实也没吃晚饭,不过他午饭吃的比较晚,现在倒也不饿,也没想着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而是自己安静专注地琢磨起了手术方案。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
收到消息后的叶祈安走去手术室,在路上还听见手术室护士一边发疯抱怨一边雷厉风行地指挥人把设备移进手术室。
叶祈安换好洗手衣,戴好帽子口罩后便去刷手。
许觅清成功完成任务后又紧赶慢赶地跑了回来,到处问了一圈才问到叶祈安的行踪,急匆匆地冲进刷手间,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在刷手池前的叶祈安。
叶祈安身姿挺拔,身形轮廓被白炽灯光修饰得冷淡凌厉,即使被衣物和口罩遮的严严实实,但依旧可以凭借独特出众的气质一眼认出。
叶祈安微垂着眼睫,额角有几根碎发沾在白净的皮肤上,顶光的白灯高高照落,面容似乎都在这发晕的光线下变得模糊了起来。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叶祈安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刷手,许觅清在一旁安静如鸡地默默注视,看着叶祈安缓又重地呼了口气后突然扭头看向他。
许觅清:“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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