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看天
白老看着窗外,夏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他一半身子坐在光下,另一半在房间的阴影里,脸上带着些回忆和落寞。
“我那个时候舍不得她呀,不肯听,我知道,她一直怨我呢。”
“我就想,活着有什么不好?多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国泰民安了,都能吃饱饭了,活着有什么不好啊。”
“我能看的,该看的,都看够啦,去年做治疗那会,我就想着,我怎么也要撑到我孙子考上大学,以后再见了老伴儿也好跟她吹吹牛,让她别再那么怨我,起码我把你照顾的还不错呀。”
“现在你考上大学了,我觉得特别知足,也不想再治疗下去。半年掉了20多斤呢,再治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住啦,等那个时候太难看了,我怕吓着你们。”
老人一双粗糙的手放在白洛川脸上,给他胡乱擦了两下,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几岁了,还哭?还要不要点体面了?”
白洛川点点头,紧跟着又摇头。
白老都被他气乐了,对他道:“你听话啊,爷爷这些东西都留给你,回头你要是过的有什么不如意了,你爸妈看你不顺眼,你就走,甭受他们的气。”
白洛川抬头看着老人。
白老爷子神情一如既往的慈爱,那双眼睛里带着些微的浑浊,但又像大地一样带给人力量,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白洛川对他道:“爷爷,您……您想不想看我成家立业?”
白老还未回话,白洛川就抓住他的手,看着他道:“您想看吧?我保证,我三年……不,两年就行,您给我两年时间,我能提前完成学业,然后我自己打拼出一份儿事业,您要是给我的时间再多上几年,我保证让您抱上曾孙!”
白老瞪着眼睛道:“胡说八道,ta……”他把那个音含糊过去,恼怒道,“怎么生?!”
白洛川肯定道:“能!”
白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看着他没吭声。
白洛川眼睛里带着光芒,对他道:“真的,您相信科技的力量,报纸上不是都写了吗,试管技术多发达,对了,您留给我这么多钱,就不怕我大手大脚地花了?尤其是那些古董,我手笨,万一不小心一天砸一个,那可怎么办?”
白老:“……你敢!”
白洛川又道:“而且我最近还喜欢上跑车了,您不看着我,我就乱买东西,一个月买四五辆跑车,全搁在家里落灰。”
白老抬眼看着他,气地现在就想吃药。
白洛川蹲在他身边,把脑袋搁在老人的膝盖上,小声道:“您给我再多钱也没用,您得看着我。”
白老抬了抬手,把掌心放在他脑袋上顺着抚摸了几下,叹了口气:“知道了。”
白洛川趴在那不起来。
白老就笑着拿拐棍轻轻打了他一下,对他道:“去,趁着你爸还没回来,把那合同签了,他来了又要唧唧歪歪讲一堆大道理,懒得听他说话。”
白洛川试探道:“我签了您就跟我去京城治疗?”
白老又拿拐棍给了他一下,道:“去,去!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跟你去成了吧?”
白洛川这才高兴起来,三步两步走过去,在那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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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没有敢去打扰老人,只把跟在老人身边的医生请到书房认真询问了一些情况。等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也是红了眼眶,生老病死由不得人,但身为家人,猛地听到这样的事,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医生道:“洛川白天已经劝过了,我听着老爷子的意思是要松口,明天你们再劝劝。我半年前就一直说,老人不听,也不让我告诉你们,我也是没有办法……”
白敬荣点头道:“不怪您,您照顾父亲多年,我应当说声谢谢。”
医生摆摆手,他跟了白老多年,这份感情也很深了。
白敬荣一夜未眠,根本没有睡意,骆江璟劝慰他到天色泛白,她白天也坐了很久的飞机,又转车请了专家医生,实在疲惫的厉害了,慢慢睡了过去。白敬荣躺在那心里烦乱,干脆起身出去,在老宅里转了一下。
他原本想转上两圈,等天色大亮,就喊上儿子去白老那边问问父亲治疗的意思,但是刚走到庭院那,就看到白洛川从外面翻墙进来。
白敬荣站在那,拧眉道:“你去哪儿了,一晚上没回来吗!”
白洛川看他一眼,脸上原本的一丝笑意也收拢了,没吭声就往院里走。
白敬荣呵斥道:“你给我站住,还有一点规矩没有,大人跟你说话听不到吗?”他原本就因为父亲的病情一直心里着急,之前还想等儿子起床之后去喊他,但是现在瞧见老人病重,儿子依旧半夜出去玩乐,一时怒火就涌上来,“白洛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就出去一晚上不回家?!你在学校里考试,考的那些分数都是考给谁看的?成绩好,就可以乱来是不是!”
白洛川抬头看着他,眼底还有一些青黑,但比起父亲的焦急神色要好上不少,他抿了抿唇道:“您觉得我去哪了,就去哪了。”
白敬荣道:“你这什么态度!”
白洛川扭头就走,白敬荣跟在他身后,父子两个推搡两下,白洛川个子已经和他差不多高,即便不如他壮实也不回手,但也不是白敬荣可以随意能拽住的了。
白洛川站在那并不听他的,绷着脸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白敬荣对他这幅样子又急又怒,“你爷爷以前最疼你,他病了,你还……”
白洛川站在那,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问道:“那您呢?我一直都在这,您昨天晚上才回来,又有什么理由来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白老(期待):阳阳,你能吗?
第137章 拥抱
他们这边动静大, 争执间, 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
白老早上起的早, 但也没想到这么早就要帮着断官司,让人把他们父子两个都叫进来之后,听了两句就用拐棍去打了儿子几下, 瞪着眼睛道:“胡闹,怎么给人当爹呢,也不问问清楚!”
白敬荣:“……”
他挨了两下, 站在那没回话。
骆江璟也起来了, 披着一件薄衫站在那有些心疼,小声劝道:“爸, 敬容就是跟他吵了两句,也没动手。”
白老看向她:“你这是说我动手不对了?”
骆江璟小声道:“没有, 我就是想,要不我们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白老拿拐棍点了点白敬荣, 道:“你老子我当兵这么多年,也从来没在家里冲你吆五喝六,你少拿部队‘服从命令’那一套带到家里来, 你做对了我就奖, 做错了我就罚,我自认没亏待你半点,你自己心里不痛快也少拿我孙子出气!洛川哪儿做的不好,还有我呢,在我这你都敢动手了?反了你了。”
白敬荣道:“爸,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着急……”
白老又给了他一下,瞪眼道:“着急也急不到小辈身上去,你冲他发顿火,我就好了?你自己说可笑不可笑!”
白敬荣抿了抿唇,站在那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老人身体不好,他不愿意再让老爷子动怒。
白老爷子有些头疼,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但就是为人刚正古板的厉害,他偏爱孙子,也是喜欢孙子身上那股灵动狡黠的劲儿,一样米养百样人,也强求不得。
骆江璟也在一旁无奈看着,白家父子两个都是吃软不吃硬,白敬荣能对白老服软,对着儿子自然是不肯低头的,白洛川这脾气其实跟父亲、祖父尤其相似,只是更肆意张扬一些,硬碰硬,撞在一起的时候半分也不退让。
白老爷子又招手让白洛川过来,亲手给他整了整衣领,语气缓和了问他道:“怎么回事,一大早这是去哪儿了?”
白洛川道:“没去哪,去找米阳了。”
旁边的白敬荣皱起眉头看他一眼。
白洛川站在那也看着他,绷着脸不肯再说下去。
骆江璟揉了两下眉心,她家这位少爷从小在长辈面前都乖顺,但惟独对着父亲白敬荣的时候总是会有些摩擦,大概是血缘天性,两个人都想亲近,但大的想教小的,小的不服管教,不对盘也是应该的。
过了没一会,米阳也来了。
他敲门进来的时候没想到白老这边人这么齐全,除了老爷子,长辈小辈都站在那,白老身后的医生冲他使了使眼色,又看了对面白家父子两个,眨眨眼。
米阳就明白过来,这是又起冲突了。
白老爷子好面子,当着小朋友的面也不想再纠缠下去,挥挥手把白敬荣赶了出去:“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两个人都有错,一个不好好说,一个不认真听,下次再这样就都回去,我年纪大了,就想过两天安生日子,都出去吧。”
白敬荣夫妻两个出去了,但是白洛川仗着受宠留在那没走。
米阳把带来的两个盒子,拿了一盒大的放在桌上,剩下的一小盒拿在手里道:“我炒了一下,你和爷爷一起吃吧,还多了一些我去拿给骆姨。”
白老来了点兴趣,问道:“什么东西?好香啊。”
白洛川道:“山核桃,您尝尝。”
他和白老坐在那小声说话,米阳拿了另一盒去找了骆江璟。
骆江璟在一楼客厅正坐着喝咖啡,瞧见米阳过来,神情温和道:“让你看笑话了,他们爷俩真是,见了就要斗个半天,两个人都是硬脾气。”
米阳笑着摇摇头,他跟骆江璟亲近,把那小盒子给她,“骆姨,你尝尝这个。”
骆江璟打开之后就闻到扑鼻的香气,刚炒过的山核桃还带着热度,咬在嘴里有点奶油的细腻味道,又有坚果的香甜,嚼起来特别酥脆可口。
骆江璟用它配着咖啡喝,很快就吃了一小把,眼睛都亮了:“这是你做的?我以前就知道你妈会做牛肉干,没想你还还会做这些呢,很好吃呀。”
米阳笑道:“不是我,是我和白洛川一起做的。”
骆江璟忍不住又吃了一颗,一边吃一边等他说下去。
米阳道:“他昨天晚上来找我,说白爷爷答应去京城治疗了,我们都特别高兴,两个人都睡不着,干脆起来偷着在我家小厨房砸了一晚上山核桃。白爷爷上次吃了一些核桃,还说好吃,白洛川就说山核桃或许也能吃一些。”米阳还是笑眯眯的,“我早上又借了我姥姥家那边的炉灶,把这些山核桃炒熟了拿过来,挑了好久呢,刚开始控制不住力气,砸坏了好些,我们都给吃了,这些都是大点的。”
骆江璟听见笑道:“你们可真是,也不怕吵醒你姥姥?”
米阳道:“不怕,我姥姥睡的沉,小厨房在外面院子里搭的一间,离着远了。我们垫了报纸砸的,喏,您看,我这手指头上还是黑的……”
他对着骆江璟“卖惨”,但换来的只是轻轻拍了拍脑袋,骆江璟眼睛带着笑意,米阳也知道她一向偏爱自己,弯着眼睛冲她乐了一阵:“白洛川手比我的还黑,我让他带手套,他还不肯,回头您也笑话他去。”
他们正聊着,就看到白敬荣从楼上走了下来。
米阳就坐正了身体,看着他客气道:“白叔叔好。”
白敬荣点点头,米阳对他还是小心拘谨的,没再留下多说什么,东西送下就走了。
白敬荣看着他的背影走出门去,又扭头对妻子问道:“阳阳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我一来就走了?”
骆江璟道:“还能说什么,这孩子心细,来跟我解释呢!你宝贝儿子没出去玩,给老爷子砸核桃去了,整整砸了一晚上。”
白敬荣愣道:“砸核桃?”
骆江璟给他整理了衣服,衬衫扣子全部都系上,“可不是,老爷子这段时间一直不爱吃东西,就那天多吃了点核桃,这俩孩子就记在心里了。”
白敬荣觉得有点紧,想伸手松开,被骆江璟拦住了,骆江璟笑了一声道:“你不是爱规矩吗,这才和规矩啊,你们部队里叫什么‘风纪扣’是吧,那就都扣着吧,一颗也别解开。”
她拍了拍他领口,自己转身走了。
白敬荣:“……”
米阳回了白老住的小楼那边,刚进去没走两步,就听到白洛川坐在小客厅里在跟白老低声告状。
“爷爷您看,您还在这,他就老找我麻烦,您要是不在了,他肯定要抢我的钱。”这是白老当初让他签字的时候说他的,现在被白洛川原封不动地又说了回来。
白老气的也敲了他一拐棍,笑骂道:“胡说八道!当老子的会抢儿子的钱?”
白洛川躲都不躲,站在那道:“怎么不会,中央台法制新闻,您打开瞧瞧,隔三差五就有这样的官司。”
白老爷子气的都不想跟他说话了,招手让米阳过来:“阳阳你过来,咱爷俩下棋去,不理他们。”
老人带着米阳进了小楼,把白洛川也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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