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档1988 第46章

　　米阳道：“嗯，不走。”

　　米阳记得上一次瞧见白少爷这么惊慌失措模样的时候，还是在他们小时候。

　　那个时候魏贤刚来边城给他们上课，老人对他们的学业非常认真，挑选的书单也是精心准备，有些书甚至米阳以前都没有听过。

　　也是那一次，他和他们谈到了生与死。

　　这个问题，显然让小白洛川有些无措，这是小孩第一次听到关于“死”的含义，眼神里带着迷茫，白天一直没有说话。等到了晚上的时候，米阳和他躺在一张小床上，忽然被小孩翻身抱住了，听见他结结巴巴地小声问：“爸爸妈妈都会死吗？”

　　米阳小声道：“会的。”

　　小白洛川抱着他的手紧了点，又问他：“你也会，是吗？”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好像是一边安抚他，一边告诉他大家都会的，还告诉他一生其实很短暂，所以要做一些开心的事才不浪费……过去太久了，反而记不真切，倒是当时那双抱着自己努力要勇敢又忍不住微微发抖的小手印象深刻。

　　一如现在。

　　米阳叹了口气，头往后仰了一点抵在他胸前，好了好一会才慢慢道：“你还记得魏老师刚来的时候，给我们读过一本书，上面谈到关于生命的问题吗？”

　　白洛川干巴巴道：“不记得了。”

　　米阳还想说，就被他飞快地打断了，白洛川显然不喜欢这个话题，语调生硬地转开跟他聊别的：“你每年都参加那么多比赛，也太拼了，像是这次的比赛，我觉得你喜欢做的小手工也不是这种，为什么一直参加啊？”

　　米阳道：“跟你说过啊，想得奖呗，年底奖学金不少呢。”

　　白洛川道：“米叔叔和程姨有钱啊，他们可以养你的。”

　　米阳笑道：“可我也想帮他们减轻负担啊，我家里在存钱，打算把我妈现在那个店铺盘下来。”

　　白洛川道：“那个位置可以，就是有点小吧。”

　　米阳道：“嗯，再大也买不起了。”

　　米阳不清楚以后拆迁规划的情况，但是大概的商圈还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在沪市买个小商铺绝对不会出错，以后都是寸土寸金的地儿。而且那个店可以用两层，一楼做药房和门诊，二楼住人也非常方便了。

　　白洛川认真跟他说了一会药房选地段的事儿，他大少爷拿着一处百十平的小房子屈尊降贵地说了好半天，一点点的分析着，丝毫没有厌烦，他去的次数多了简直要和自己家一样熟悉那里。米阳安静听他说着，白洛川跟他聊了好一会家里的事，连最不喜欢的米雪都跟他聊了。

　　白洛川道：“我那边还有一套别人送来的飞机模型，回头就把那个给米雪送去，她不是一直吵着要看你比赛做的那个吗？你那个做的太费劲了，别给她，把这模型送她刚好。”

　　米阳笑了一声，点头道：“好。”

　　白洛川又道：“我可以再给你妹补一份东西，像是玩具熊什么的，女孩都喜欢什么来着？”

　　米阳道：“芭比娃娃或者小零食吧，小雪一直很想吃海棠果铺，上回我爸来京城出差带了一份回去，她特别喜欢，每天吃一颗，吃的可爱惜了。”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窗外，“我本来答应她，这次回去要带一盒给她，现在也不行了。”

　　白洛川道：“等你好了，我陪你去买。”

　　米阳笑道：“算了吧……”过段时间防控严格起来，估计街上开门的店铺都很少了，他这么想着还没说出口，白洛川听见他说这三个字就胳膊抱紧了一点，道：“可以的，我陪你一起去，我给你妹妹买一箱。”

　　米阳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听见他语气紧张，这才想过来白洛川是怕他失去求生的信念。从家里又谈到他最喜欢的妹妹，生怕他放弃了这个世界一样。

　　米阳是个过来人，虽然有些慌张，但并没有特别的惧怕。

　　他拍了拍白洛川的手，安抚道：“行吧，不过一箱还是太多了，小雪换牙呢，一天最多只能吃一颗……”

　　他慢慢的接话，白洛川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人也跟着放松了一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声音都小小的，在空荡的房间里，裹在雪白的被子里相依取暖。

　　白洛川每天给家里打电话简单说一下情况，骆江璟声音疲惫，但每次都是第一时间接起电话，询问情况。骆江璟前两年力排众议在沪市买下了一大片烂尾楼，公司为此争议很大，有人说是烫手山芋，也有人说是金娃娃，总之现在都是窝在手里的资产，现金流通缩减了许多，也是最难的时候。

　　白洛川也知道她工作忙，只简单道：“再过一个多礼拜就回去了，嗯，你也照顾好自己，没什么事。你别让人来了，我们都挺好的，要不我让小乖跟你说？”

　　白洛川说着，把手机递给了米阳，米阳接起来就听到了骆江璟的声音，和以前一样温柔：“小乖？好点没有，要不要阿姨请个医生去看看？”

　　她跟着白洛川一起喊了几年，叫习惯了，带着一份亲昵。

　　米阳听到连忙道：“不用了，骆姨，我已经好了，今天量体温36度5，只是晚上的时候会低烧一点，就跟以前一样，可能是换季的关系吧。”

　　骆江璟道：“我还是不放心，过两天让人去看看你们吧。”她在那边又同身边的人说了几句，似乎在签什么文件，“那就这么定了，你们照顾好自己，我等几天派司机去接你们。”

　　米阳答应了一声，那边才挂断了。

　　通知完一边的家长，又给等着的程青也打了一个电话，因为电视新闻上并没有特殊说明，程青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再加上米阳说白家已经让人前来探望了，她就没再要求自己要来，只叮嘱他们注意保暖，衣服带的不够可以再买几件。

　　程青对他们两个很放心，米阳和白洛川在一起又每天能和家里联系的上，她并没有太担心。

　　没过两天，新闻里又报道了几起生病被送往医院的消息，甚至中央台在午间新闻也插播了短暂的几十秒，气氛变得凝重。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也都戴上了厚厚的纱布口罩，饭菜放在门口之后迅速就离开，十分畏惧他们所在的“隔离房”。

　　走廊上每天都会有人拿着消毒喷雾来回喷洒，有时候还会顺着门缝洒进来一些，气味呛鼻。原本白洛川是可以离开房间在走廊上走动一会的，但是现在酒店整层设置了检道，拉了警戒线。

　　从早到晚都能听到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整个京城已经开始隐隐有了戒严的预兆。

第67章 安全

　　京城戒严。

　　骆江璟派来探望的人没能进来, 只好戴着口罩站在楼下和白洛川打了一通电话, 把带来的东西托人送了进去。

　　在外面这么严峻的形势下, 唯一让白洛川有一点安慰的是，米阳终于退烧了。

　　之前米阳晚上总会低烧上一段时间，但是现在已经不会了, 他贴身照顾着，晚上一连几次给米阳测量体温都在36度5左右，看着稳定下来已经没有什么危险, 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等着医护人员来了之后, 白洛川跟他们说明了一下情况，对方也表示目前是安全的。

　　但是整个酒店前后的警戒线还在, 包括部分酒店人员在内，仍旧不允许出入。

　　白洛川皱着眉头看着楼下, 穿着防护服的医护人员不知为何，来的更多了。

　　“卫生部新闻办公室现在通报……”

　　米阳打开电视, 看到的就是这些新闻，他听的认真，倒是旁边的白洛川有些烦躁地在窗边走来走去。

　　下午的时候, 骆江璟派来的探望的人又准时到了酒店楼下。

　　很快两袋东西送上来, 吃穿用的，什么都不缺，而且都是准备的双份儿。

　　骆江璟这两天的电话少了，但是派来探望他们的人来的更勤快了些，基本上每天两趟, 今天把东西送上来之后，在酒店大楼下打电话询问白洛川道：“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什么都可以，骆总说了，她让我尽量满足你们一切需要。”

　　白洛川一时也想不出要什么，扭头问米阳道：“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米阳想了一下，也摇了摇头。

　　白洛川就对那人道：“那不要了，都还够用，再说就最后几天隔离了，不用再送东西来了。”

　　那人答应了一声，走了。

　　骆江璟的电话是在第二天下午到的，她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绷紧，对白洛川道：“洛川，你站在窗前往外面看，能看到妈妈吗？”

　　白洛川愣了一下，紧跟着过去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外面空荡荡的庭院里，只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厚厚的风衣站在那里也在仰头看着，她还试着挥了挥手，两边离的太远了，并不能看清楚彼此，白洛川只看到她脸上戴着厚厚的口罩，遮挡的严实。

　　他点点头，道：“能看到。”

　　骆江璟道：“你听妈妈说，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之前从酒店里送去医院的那位病人确诊了，已经送去了加护病房，你们还要被继续隔离一段时间。好消息是你们两个都没有发热的迹象，而且已经快要满十五天的隔离期限了，妈妈帮你们申请了一下，让你们可以在家里面进行隔离……只是和人群分开，做一些预防，我们先去医院检查登记，没事的，妈妈陪着你们。”

　　白洛川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骆江璟又道：“你把电话给小乖，妈妈跟他也说两句话。”

　　白洛川答应了一声，把手机给了米阳，自己转身去收拾东西。

　　米阳接起来，就听到骆江璟轻声劝慰道：“小乖，你妈妈很挂念你，本来也坚持要来京城的，是我拦住了，让她不要来的。你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如果不小心照顾肯定要生病，你妈妈很辛苦，你可以体谅她吗？”

　　米阳一开始只盼着白洛川也离开这里，并没有想家里人来这，更没料到骆江璟会亲自来一趟，听见忙道：“当然，骆姨，我之前给家里打电话说过了，你也帮我劝劝我妈，我能照顾好自己。您也不该来的，工作已经很累了，又专门跑一趟，我们过几天就能回家了……”

　　米阳是知道半年内就能控制住疫情，所以没有太多的惧怕。骆江璟只当他年纪还小，整天在学校里被保护的很好，像白纸一样单纯听话，但是这个时候的听话也好过畏惧，她对米阳道：“一会你跟着洛川下来，阿姨带你们去医院。”

　　米阳道：“好。”

　　骆江璟满意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有什么要的就跟骆姨说，知道吗？”

　　米阳点点头，道：“谢谢骆姨，我知道了。”

　　米阳挂了电话，转过身白洛川已经简单收拾好了东西，只带了必要的，其余的都丢在酒店。

　　救护车来的晚，骆江璟给他们打电话，不断安抚着孩子们。

　　白洛川道：“你快回去吧，真没什么事，我们今天都测过体温没有发热，肯定没事的。”

　　骆江璟忙碌多日，又站在寒风里，整个人都要晕倒了，苍白着脸道：“妈妈不累，你再看我一会。”

　　白洛川道：“外面冷，站久了要感冒。”

　　她这才肯坐回车里去。

　　不多时，救护车来了，白洛川和米阳两个人走下楼，他们并没有跟骆江璟说上一句话，双方都戴着口罩，隔着警戒线彼此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米阳和白洛川被医护人员送去了救护车上，骆江璟的视线一直追着两个孩子的身影，等救护车开走，她也立刻回到车上，一路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

　　医院检测的在另一栋楼上，虽然没有传染科那么严格，但也不好随便进入，骆江璟穿了一套防护服只能跟到门口，她隔着一道玻璃门看着他们进去做检测，只能点点头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两个孩子。

　　白洛川的检查很快就做好了，米阳因为之前低烧，检查完之后又被医生再次叫了进去。

　　米阳转身回去的时候，白洛川吓得站起来。

　　骆江璟隔着一道门也被他吓了一跳，看他脸色苍白，安抚道：“没事的，小乖很快就出来。”

　　也不知道隔着玻璃门白洛川听到了没有，他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等着。

　　骆江璟也皱眉看着医护室。

　　很快，米阳就出来了，他戴着口罩跟他们点了点头，白洛川就松了一口气。

　　骆江璟也把一颗提起来的心放回原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额头上都吓出了冷汗。

　　两个人在那边等着，骆江璟去给他们开了健康证明。

　　白洛川跟他并肩坐着，不安地伸手抓着他的手腕，生怕米阳要去什么地方似的，米阳抽了一下，他力气更大了，低声道：“别动。”

　　米阳伸手去掰了一下他的手指，道：“你这样我不舒服。”

　　白洛川垂着眼睛半天没说话，手抓地死紧，等骆江璟来了也没松开。

　　骆江璟神色已经放松了许多，连带着气色都变好了，眼里带着笑意道：“可以了，没什么问题，比我想的还顺利，咱们上车吧，我带你们回家去。”

　　白洛川抓起米阳的手跟上她，骆江璟见惯了他们两个亲密，从小就是这般，也没有任何在意，小声跟白洛川还在说着话，“你不知道，我刚才还以为特别严重，需要留在京城隔离一个月，我上午还去买了套房子，正在发愁怎么找阿姨来照顾你们这一个月……”

　　白洛川道：“我跟你说了，肯定没事的，我已经问过了温度会降低就不会，而且小乖退烧之后都没有再发热。”

　　骆江璟道：“对，这下好了，检查也做了，健康证也开好了，我们可以回沪市去。虽然一个月内还需要跟当地医生汇报一下情况，但是比在这里好多了，自己家怎么都要方便一些。”她想了一下，又道，“对了，你们在京城隔离的事儿没有跟你爷爷说，他年纪大了，怕吓着他，你爸倒是来问了好几次，他那边也忙，走不开……你爸给你打电话了没有？”

　　白洛川道：“打了，今天早上还问过。”

　　骆江璟道：“这还差不多。”她叹了口气，转头又去安慰儿子，“你也别怪你爸，他工作太忙了。”

　　白洛川嗯了一声。

　　他们母子神色如常，反倒是米阳一直被抓着手腕，莫名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