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茶泡泡机
姜宁摇了摇头,“如果他家里情况真和你们说的一样,那他就算再想寻死,也不会丢家一家人不管。”
参加了四次科举,年纪至少在三十四五的样子。
那父母的年纪应当是接近六十,眼盲的妹妹再小,那也应该过了二十。
家中妹妹还跟着父母、兄长一起住,便说明没有成亲,还需要他们照顾。
这种情况,他会求死吗?不会。
就算是心里想过一死了之,也一定会强撑下去。
“可当时目睹他投河的人,并不少,大家的口径一样,都是他自己跳的河,还口口声声念叨天下不公。”
王子书诧异道:“你是怀疑,他的死有问题?”
赵秋一听,下意识盯住姜宁,“宁哥儿,你是不是多想了?”
闻言姜宁抿紧唇,一点一点把打听到的事捋明白。
这人乡试排名不高,但也是举子。
又参加了四次科举,哪怕每次都未进殿试,又或者连乡试都没中,可也是个秀才身份。
江陵府再是江南,读书人居多,秀才也并非人人都是。
一年给的补贴,给人上课,应当也能养活一家四口。
科举失利,何必要真的走上绝路?
除非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不是多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姜宁抬起眼,“舞弊案牵扯甚广,你们外出时有人打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只说等朝廷调查。”
客堂里其他人见他表情严肃,立即点头。
直到夜里,卫长昀从翰林院回来,姜宁一直心神不宁的心,才稍稍安定。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卫长昀在翰林院住了三天,他都没这么心慌。
今天考生投河的事一出后,他就觉得心里慌。
“知道了?”
房门一关,卫长昀就牵着姜宁走到木榻坐好,给他倒了杯水。
姜宁捧着杯子,手心里暖和了些,低头啜了口。
掀起眼看他,“嗯,那会儿周庚正好从酒楼回来,碰到了。”
卫长昀替他拿了一件衣服,给他披着,“雨下得太大,又下了好些天,河水涨得快,我回来时,还未听到说找到人。”
姜宁重新垂下眼,“我打听了他的来历,发现一些问题。”
卫长昀有些诧异地挑眉,而后一想是姜宁,又觉得正常。
“打听到什么了?”
姜宁放下杯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着,“他那样的家庭情况,多半是想死却不敢死,能这么毅然决然当众投河,背后一定有人对他说了什么,不管是让他觉得生无可恋,还是利益交换,都是在推波助澜,想要舞弊案结束不了。”
要说科举舞弊案的确能让朝廷动荡,天下士子口诛笔伐,不得不彻查。
那士子投河,就是往上加码,让此事变了性质。
卫长昀嗯了声,点点头。
“今天我们在馆阁里,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不简单,等他的身份报上来时,就知道此事难了了。”
一个考生,因为科举舞弊案的影响,意志消沉后,以死明志。
不用去百姓那里问,都知道是个什么作用。
民愤只会被激化,从科举不公变成世道不公。
原本大理寺只是协助查办涉案官员,现在可好,两个案子一起,更难办了。
“那你说,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人在操控,目标是谁?”姜宁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是大皇子,还是太子。”
卫长昀沉默片刻,“明面上看,是针对大皇子去的,但实际却不一定,因为江陵府……”
“是先皇后的家乡,而江陵府的知府,是先皇后同父异母的弟弟。”
姜宁愕然地瞪大眼,“太子和大皇子都牵扯其中,那——”
“你是说,有人一石二鸟?”
卫长昀并未回答,只是道:“不管是不是,事到如今,我只是在想,那名考生的家里人,要如何安顿。”
下这么大的雨,人生还的可能性极小。
要说不公,的确是因作弊的人而起。
可投河自尽对于朝廷而言,是把他们架起来用火烤,让百姓对他们更不满。
姜宁握住他的手,指腹在他手背摩挲。
眼神柔软地开了口,“等案子水落石出,你能调两天的休沐给我吗?”
卫长昀听他把话题岔开,便也不再去想,“如果馆阁里允许,我就调给你。”
“那就来酒楼里给我当苦力。”姜宁听着外面的雨声,“或者我们去城外的寺里玩一日。”
前半句是在开玩笑,后面半句才是真的。
姜宁见他不接话,掐了掐他虎口,“去不去?”
卫长昀:“……”
“在镇上答应你去看枫叶就没去成,这回无论如何都要去了。”
“我还以为你忘了呢。”姜宁笑道:“夏日赏不成枫叶了,但连片的荷花倒是可以。”
卫长昀呼出一口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愁绪淡了不少。
-
投河的考生死了。
是住在城外一个老头,第二天去河边钓鱼,扒开河边草堆时发现的。
面朝下,胳膊被草堆缠住,衣服飘起。
又是大雨又是暴涨的河水,捞起来时,已经不能看。
原本已经偃旗息鼓,没了之前声势浩大的考生们,听到这件事后,犹如被巨石砸入的水塘,再度闹了起来。
别说礼部和翰林院门口,连大理寺的大门外,都全是考生。
白天夜里两班倒,逼得衙门里的人不得不从后门溜走,或者趁他们休息、瞌睡时离开。
这事一出,姜宁他们一商量,把酒楼开业的日子推了几天,先看六月十八。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只能等下旬再看。
不然姜宁和卫长昀的关系被考生们知道,他都担心酒楼被人砸了。
还好聘来的人,都还未正式上工,否则成本又多了一些。
卫长昀知道后,表示赞成姜宁的做法。
先不说他和姜宁的关系,连沈明尧和顾苗也会牵扯进来,如果被人记了一笔,还有可能影响到王子书。
旁人知道他们是一起的,这还好。
本是同乡、好友,待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朝廷里拉帮结派的同乡多得很。
最关键的是聂丛文和温安臣,一旦把他们俩卷进来,可就不好说了。
又连着过了几日,离案子被揭露,过去已经二十来天,才隐隐有传言说,案情已经调查清楚,所有涉事官吏和考生名单,全都理出来了。
“总算是要结束了,这段时间看卷宗看得眼睛差点失明。”李平峥伸了个懒腰,“要不是这回的案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完这么多考卷。”
卫长昀放下笔,动了动胳膊,“这些考卷里,倒是有不少亮眼的。”
李平峥道:“你说真的啊?”
卫长昀点头,“各有所长,但——”
“通篇下来,有问题的也不少,否则便不会连殿试都进不了。”
之前他不知道,但从姜宁那儿听了一些。
科举考试,学的东西不少,但真正答卷时,所写内容就是给天子和朝臣看的。
有天下百姓的民生,亦有各地州府、县乡的沉疴之处。
以所学形成对策,再从中论述。
这么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在看考生们关于如何治理国家的想法。然而事实上,写到最后,还是在唱一出自娱自乐的大戏,不需要百姓参与。
“从前不曾入仕时,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当官不久便辞官的,现在我可太明白了。”
李平峥托着脸看向外面,“为官之道,并非有才能就行。”
卫长昀不知说什么,索性便不说。
连李平峥都生出这种想法,说明这一阵以来,舞弊案的事的确让大多人身心俱疲。
“哎,我打听了,那个投河的考生,已经安排人过两日送他回江陵府,会给到一笔银两,足够他家里人下半辈子生活。”
李平峥不是会沉浸在伤春悲秋情绪里的人,“要是他们想种地,就给一亩地和旁边的几间房。”
卫长昀瞥向桌上的几摞册子,起身后伸手去拿,“如此,甚好。”
死了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但家里人后半辈子无忧,应当也算是种慰藉。
念及此,他看眼李平峥,先一步往外走,“走吧,把这些名单交给老师,案子那边也该有个结果了。”
第211章
为早日查明真相,自那名金陵府的考生出事后,傅老便在内阁办公,多日不曾到翰林院。
李首辅掌管内阁,与傅老在这件事上有分歧,起了几回争执。
好在案子压在头顶,哪怕是意见相左,明面上倒是依旧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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