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观火
想到崔遗琅心心念念的江都王非常厌恶龙阳之好,薛焯心生恶意,怎么都要恶心那个男人一顿,所以便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正当他心里想这些事情时,周梵音已经从内室出来。
薛焯抬头去看,来人是个年轻女子,身材修长,一袭宝蓝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用根简单的檀木簪绾起来,装束并不华贵,也没有太多的首饰,但却给人通体的大气流畅之感。
周梵音先给薛焯行礼,然后才起身坐到炕上,她的五官是恰到好处的标致,修眉俊眼,肤色如同清水芙蓉般清致,面容清淡寡味,冷得像冰雪。
光看外表,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冰美人居然会是男人。
薛焯坐在他对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便知道他刚才又在焚香弹琴。
自从周梵音前来投靠薛焯后,他可以说是步步小心,时时谨慎,生怕自己出一点错,每天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很少出门,他从周府里带来一把焦尾琴,闲时便在自己的院子里焚香弹琴,所以薛焯几乎都记得起家里有这么一个美人,实在是对方的存在感太低。
眼下,周梵音开口道:“不知表兄找我有所谓何事?”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不似江南女子那口吴侬软语,仿佛风击碎玉一般,和他长相一样,都给人清冷疏离之感。
薛焯开门见山:“你今年也快二十岁了,我给你寻了门好亲事,江都王姜绍,我欲把你嫁给他为妻,以结两姓之好。”
乍一听到这一消息,周梵音清清淡淡的面容有些许茫然,他一时没说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薛焯也不着急,反正他总有办法让对方答应的。
不知过去多久,周梵音从座位上起身,在薛焯面前俯首长拜:“表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一介平凡女子,没有显赫的出身,也没有过人的容色,年纪又大了,怕是配不上江都王这种英雄人物。”
他顿了顿,叹气道:“不瞒表兄,自从我的前两个未婚夫都英年早逝后,我对婚嫁一事再也没了想法,还望表兄准许我前去终南山出家,此生以青灯古佛为伴也足了。”
薛焯一笑而过:“话可不能这样说,有表兄我做为你的后盾,即使是江都王也不能轻慢了你,况且表妹才貌出众,何必辜负大好青春年华。”
他这样坚持,周梵音一时也不知道再找什么理由再反驳他,手指纠结地拧住衣角,眼底一片晦色。
薛焯突然开口道:“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其实是个男的吧。”
骤然听到薛焯说出自己的秘密,周梵音的身体一颤,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想出声反驳,但在对方嘲弄的眼神下,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周梵音闭上眼,重新整理好自己翻涌的情绪,再次睁眼后,他目光冷冷地看向薛焯:“表兄想让我做什么,不如直说吧。”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薛焯坦然:“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和摩诃很喜欢江都王身边的一个小侍童,可那小侍童却痴恋江都王,我几次三番向他求爱都被无情地拒绝。所以,我想让你嫁给姜绍,彻底让小侍童看清他的王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心灰意冷时我便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
周梵音沉默良久,笑容有点勉强:“表兄真会开玩笑。”
薛焯微笑:“我没跟你开玩笑。”
“……”
薛焯丝毫不在意他古怪的表情,直接道:“你只要能帮我成功离间江都王和他身边侍童,事成之后,我会助你假死,让你恢复男身,到时你无论是想建功立业,还是想和你娘离开这里重新过自己的日子,我都能满足你。怎么样?同意吗?”
听到这个交换条件,周梵音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才有了松动,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的。
如薛焯所愿,周梵音没经过多久思考便起身跪在地上:“愿为表兄效犬马之劳。”
薛焯笑起来:“很好。”
他起身告辞:“既然你同意,那我此次前去和江都王会面,你便同我一起去,我会为你准备嫁妆,圆房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培养一支专业的陪嫁侍女和你一起嫁过去。你娘我也会好好帮你照顾,别让我失望。”
在他走后,周梵音慢慢地起身,他平静的双眸里闪过沉思:江都王和他的侍童……看来是要他做一回恶人了。
不过人都是自私的,他也不例外。
江都王府,书房。
自从勤王令发布后,各地群雄纷纷响应,姜绍的目的达成,一时间他成为当下炙手可热的人物,前来投奔他的人络绎不绝。
这天,姜绍在书房处理政务,崔遗琅陪同在他身边,为他研墨,两人之间的氛围默契祥和。
姜绍看完手里的信件,满意道:“薛焯来信,说他不日之后便会带领他手下的兵马来到江宁郡和我会合,等他一到,我们便可出发攻打南阳郡。”
崔遗琅皱眉,说出他的担忧:“当时我在卢府,薛焯招揽我时,我观其言行,他可不像是忠义之士,我有点担心他会从中作梗。”
而且,一想到又要和那对兄弟见面,他心里便有点不舒服。
姜绍看出他眼神里的担忧,伸手握紧崔遗琅的手背:“你放心,薛焯既然响应勤王令,那我们暂时便是盟友,他应该不会对你再做出冒犯的举动。你时刻跟在我身边,他不敢冒犯你的。”
崔遗琅勉强点头:“大局为重,我明白的。”
在他垂眸时,姜绍表情迟疑,犹豫着要不要把另一件事说出来:薛焯再次来信,态度诚恳地提议把表妹许配给他。
他虽然不喜欢薛焯的为人,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是响应勤王令的人中实力最强悍的一方势力,听闻平阳侯伤重不愈,已在卢府养伤时过世,薛焯便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和人脉,豫章郡的太守和当地豪强更是为他马首是瞻。
姜绍身边武艺顶尖的有姜烈和崔遗琅二人,但薛焯和他弟弟薛平津亦是有军旅之才的猛将,如果拉拢薛焯,北上勤王成功的把握会大大提高。
如今薛焯提议把表妹许配给他,似乎也在展示出希望两人结盟的诚意。
姜绍心想:他从来没考虑过用婚姻换取世家的支持,前朝如今外戚乱政的局面已经给了他警醒,不能给外戚势力滋长的机会。他日后总是要迎娶王妃的,只要家世看的过眼,为人端正贤淑就行。
母亲也跟他细说过这件事,她去打听过那位周小姐的名声,周府的人对这位大小姐赞不绝口,说她为人宽容和善,语气中似乎很支持他娶这位周小姐做王妃。
所以,姜绍也有点动摇,眼下正是和薛焯结盟的关键时刻,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娶回家里做王妃正合适,就算日后他和薛焯决裂,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只要她站在自己这边,他也不会做出休弃发妻的举动。
薛焯此次前来江宁郡,已经把这位表妹带在身边,态度非常坚定。
姜绍心想:不如先见上一面吧,看看品行如何再说。
可是,姜绍看向身边为他研磨的崔遗琅,犹豫要不要把周家小姐的事如实告之。
崔遗琅也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出声问道:“王爷,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澄澈的眼睛的注视下,姜绍突然有点心虚,不太想把周家小姐要来的消息告诉他。
他轻咳一声,转过头翻阅书信:“没什么。”
崔遗琅垂下眼帘,两人相识那么久,几乎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能猜到对方的所思所想,他敏感地察觉到姜绍应该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他没说话拆穿姜绍,心里却有了点不安的想法,一想到薛家兄弟要来,他心里更是闷闷不乐,好几天都没个笑脸。
半个月后,薛氏兄弟带领他麾下的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江宁郡。
第69章 离间
薛焯带领兵马进入江宁郡时,城门立刻毫无保留地大开,骑队有序地通过城门,一阵滚滚的马蹄声响起。
他带的人马不多,但都是精悍的骑兵,前面开路的铁骑兵每个都高骑战马,面容肃穆,身披重甲,一看便知是在战场上淬炼过的战士。
江宁郡的百姓都知道这是来响应勤王令的各地群雄,都出来围观看热闹,对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薛焯骑在一匹雄壮的汗血马上,他一身漆黑的骑装铠甲,身材精悍挺拔,长壮而美,眉眼间都是与生俱来的张扬和不羁,那种逼人的狂狷之气,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地方群雄只看到马上的男人一眼,便在心中笃定: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崔遗琅远远地就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薛焯,自从上次一别后,他们已有半年未见,这个男人一点也没变,依旧是那么意气风发,姜绍跟他提起过,薛家满门都被敬武长公主下令屠杀殆尽,平阳侯也因伤重不治身亡,所以猜测薛焯是想报仇才暂时同他们结盟。
但崔遗琅却觉得这个男人不会那么简单,在他们两个月的相处中,他其实依旧没看透薛焯到底是怎么样的男人。
薛焯是个武将,但他的书房里从来没有兵书经文这类东西,都是些山间杂记,美食菜谱,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个山间隐士的书房;可他显然不是避世的性格,他邀请自己加入他,为的也是想夺取那无上的尊位,从来更畅快地享受权力带来的快乐;但双方交手时,薛焯却也从来不会顾及自己的性命,而是在享受作战时生死一线带来的强烈刺激和快感。
所以,尽管厌恶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崔遗琅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一丝好奇,这人还真是十分矛盾。
此番他答应结盟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没在薛焯身边看到薛平津的身影,崔遗琅心想:这两兄弟素来都形影不离的,怎么这次那个小的没跟过来?
正当他沉思时,薛焯已经带领兵马来到江都王府的门前,两人的目光接触时,薛焯炽热的目光朝他全身上下放肆地扫过,崔遗琅顿时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皮囊都在战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感从他脊背上窜上来。
他眼神迷茫,不太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为什么,总之不像是厌恶。
旁边的姜绍发现他的不对劲,握住他冰冷的手,以为他是又想起当初的心理阴影,无声地安慰他。
崔遗琅勉强笑了笑,低下头,不动声色地站在姜绍的身后,纤长的睫毛不住地轻轻抖动,手指握紧腰间的把柄。
薛焯看到崔遗琅的反应,意味不明地笑:看这样子,也不是非常讨厌我,啧啧啧,姓姜的还真是不中用,都不知道趁虚而入。
来到江都王府的门前,他翻身下马,主动和姜绍问好:“江都王,别来无恙。”
姜绍也温和地问好:“侯爷旅途辛苦,此番前来江宁可曾顺利?”
薛焯淡笑道:“我是抄近路连夜赶到江宁郡的,不瞒你说,当初我和父亲狼狈地逃出京畿时,手里的兵都折损殆尽了,这点兵还是回到豫章郡时重新招募的,若是遇到地方埋伏的大部队,还真说不准能不能顺利到达江宁。此番北上,我的部队兵少马疲,恐怕还有赖王爷的人马相助。”
自从薛焯的父亲死后,薛焯继承了侯爷的爵位,因他过去在京畿也颇有名望,各地聚集到一起的群雄都要尊敬地称呼他为平阳侯。
姜绍随意往他身后的那支气势昂扬的铁骑军上看了一眼,只见每个骑兵都配有上好的盔甲和宝剑,面容沉默而威严,要打造出这样一支彪悍的铁骑兵可要花上不少的钱财,便知他不过是在说客套话而已。
不过看薛焯的态度,似乎也并不想做这个联盟军的首领,言语中反而有退让给自己的意思,姜绍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当下的局面维持住表面的和平对他已经是最为有利的。
于是,姜绍回道:“此番北上为的是诛杀叛臣,平定江山,这是大义之举,凡是出力的都是忠义之士,侯爷不必妄自菲薄。”
薛焯开始不耐烦了,和这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说话还真的烦得很。
等他们终于假笑着客套完后,薛焯把眼神放在姜绍身后的少年身上,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好久不见,如意,你的身体还好吗?”
崔遗琅刚想说什么,姜绍却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身后:“侯爷,如意还小,过去你们之间发生过的摩擦,就让它过去吧,还望侯爷以大局为重。”
说罢,姜绍又将手轻轻地放在崔遗琅的肩上,温柔地笑:“如意从小和寡人一起长大,十几年来我们同吃同住,形影不离,他虽然不是寡人的骨肉至亲,但在寡人眼里,他同我的亲弟弟无异。”
他是在警告薛焯,这是他承认的弟弟,哪怕是你也不能再轻贱于他。
崔遗琅抬头看向姜绍,姜绍正朝他温润地笑,眉眼间尽是缱绻温情,几乎分不清这到底是出于对弟弟的照顾,还是出于内心那点不可言说的情愫。
有时候,连崔遗琅自己都不明白王爷到底对他是什么样的态度,别看姜绍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和善模样,其实他远没有表现出的那样温润热情,很难真正地对人敞开心扉,即使是他的弟弟姜烈有时都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姜绍对崔遗琅却非常坦诚,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秘密,崔遗琅都快以为自己是除了王妃以外最了解他的人,只因这一点与众不同,崔遗琅才生出那股错觉来。
“弟弟?”
听到这个称呼,薛焯嘲弄地看了姜绍一眼,心想: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心里反复咀嚼“同吃同住,骨肉血亲”这几个字,很不是滋味: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拿到那么好的一副牌,居然也能打成这么个局面,如果如意跟我一起长大……
薛焯立刻又否认了这个想法:还是不要吧,在平阳侯府那种鬼地方长大可养不成这副讨人喜欢的模样。
看到崔遗琅和姜绍两人目光对视,薛焯不满地皱眉,这时,一阵滚滚的马蹄声响来,一座装栏华贵的马车停在王府的门口,马车以红柚木为车轴,里面一层棠梨的素锦,精美异常,一看便是女眷的马车。
正当所有人都在疑惑这是何人来到时,薛焯上前亲自把竹帘掀起来,轻笑道:“表妹,我们到江都王府了。”
话音刚落,一个素衣女子从车厢里走出来,轻盈盈地站在地上,朝众人屈膝行礼,端正贤淑。
大齐民风开放,从来不禁止女子外出,素衣女子没有带面纱,当她微微抬起头时,众人都不由自主地朝她望过去:很美的一个女人,肌肤如同莹润的白瓷,一双黛色的远山眉,光艳可鉴的长发用根檀木簪绾起来,装扮异常简单,却给人返璞归真的大气通畅之感。
她的神情太过冷淡了些,即使举止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也掩饰不住她冰刀一样锋利的气质,想爬上这座冰山都得小心手上生冻疮。
看到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女人,崔遗琅心里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姜绍。
姜绍依旧面容含笑地注视薛焯和他身边的女人,却没有回应崔遗琅的眼神,脸侧的肌肉生硬地凸起,似乎也在隐忍什么。
看到两人的反应,薛焯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他朝众人介绍道:“这是薛某的表妹,她的父亲是吏部尚书周敏,因为不服从淮南王的淫威,所以一家老少来到豫章郡投奔我,这段时间可能要一起叨扰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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