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观火
第33章 最后的挣扎
教宗那天在宣誓仪式当场晕倒,因为他年老多病,圣廷的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直接用星舰将他带回永恒之城,于是便在帝都郊外的一座城堡暂时安顿下来。
这座城堡原本是约瑟夫皇帝的度假别墅,后来便成为接待重要外宾的府邸,这样的地方也配得上教宗的身份。
安妮把拉斐尔带到教宗的卧室时,教宗病恹恹地躺上床上喝药,他苍老的面容上弥漫着一股不祥的青灰色,瘦得几乎不成人形。
看到教宗死气沉沉的脸色,拉斐尔也是吃了一惊,然后便是无言的沉默。
“听安妮说,你想见我?”
最后还是教宗先开口,他看向床前的青年,当看清那张脸时,他如临大敌似的揪住身下的被褥,脸色更加阴沉,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拉斐尔把一个小型智脑放在桌子上,开门见山:“这是我从路德维希的书房拿来的文件,里面有他的奥古斯都的资料,可能还有其他文件资料,你会用得上。”
他看向面前的老人:“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和他是处于政治盟友关系,但是你一直都想要和奥古斯都有关的数据,重建你的十字军。我把这些做为交换,希望你能帮我一把,让我和雪莱逃离这里。”
教宗看都没看那个智脑一眼,语气冷漠道:“你在宣誓仪式上当众反悔,给我捅出天大的篓子,现在还想让我帮你和你的情人私奔,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拉斐尔脸色微动,他也不知道那些文件里到底是什么内容,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教宗帮助他们,但这是他最后的出路,他只能豪赌一把。
见教宗不买账,他忽然开口道:“你真的爱我的母亲吗?”
教宗冷笑:“如果想用你的母亲做筹码,那大可不必,你虽然长得很像你的母亲,但我清楚你和你母亲的差距。”
“雪莱怀孕了,你马上要当爷爷了,你高兴吗?”
听到这个消息,教宗瞳孔不自觉地放大,苍老的手抓住被褥,手背跳出几道突兀的青筋,他身体往前倾,阴鸷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拉斐尔的脸,似乎在辨别这句话的真伪。
拉斐尔面无表情:“路德维希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发疯时跟我说过,只要雪莱生下孩子,他就会杀掉雪莱,让我们的孩子跟他姓格林维尔。你真的希望你孙子生活在那样扭曲的家庭中吗?”
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后,教宗闭上眼,语气生硬:“你走吧,我帮不了你。我了解路德维希,他总不会弄死你,都愿意帮你养不是自己的孩子,你还想怎么样?”
可能是教宗强硬的表现让他看不到一丝希望,拉斐尔原本紧绷的脸出现一丝皲裂,强撑出来的锋利气质顷刻间瓦解,昭示他濒临极端的崩溃。
当那双死犟的眼睛流露出近乎麻木的死寂和绝望时,教宗原本冷如冰霜的眼睛有了一丝颤抖。
拉斐尔语气颤抖:“我受够了,他要逼死我,他一定会逼死我的。”
他看向教宗的眼神多了幽怨,喉咙间灌满酸涩粘稠的情绪,眼眶也红起来。
“我小时候一直在想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不要我,把我放在公爵府任由别人作贱蹉跎,我压根没想过我的亲生父亲居然会是梵蒂冈的圣座冕下。如果你一直因为母亲的事怪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让她怀孕,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教宗坚硬的面容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
拉斐尔声音惨淡:“如果你真的认为我的出生就是原罪,玛蒂尔达虐待我的时候,又为什么要把安妮派来保护我?别让我看到一丝希望后又重新变得绝望。现在我真的要被逼死了,你放心,我会死在你前面,至少能让你最后开心一下。”
说罢,拉斐尔脱力地坐在地毯上,右手捂住脸,肩膀不住地颤抖。
终于,在教宗的指示下,安妮拉住他的手,将他从床上扶起。
教宗强撑着来到拉斐尔身边,抱住拉斐尔的头,轻轻地拍他瘦削的脊背,叹气:“怎么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真难看。”
他收紧手臂,把他怀里的孩子搂得很紧很紧。
崩溃的情绪得到宣泄后,拉斐尔只觉得精疲力尽,他靠在教宗的肩膀上,闻到檀香和苦涩的药味。
平生第一次和父亲拥抱,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这让他心情复杂,强烈的心酸涌上鼻腔。
从教宗的卧室离开后,拉斐尔坐上回公爵府的轿车,上车后,他原本悲伤的表情顿时变得冷淡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往眼皮上一盖,移开后,白色的绢布上有一些淡红色的膏体和颜料。
来之前,拉斐尔让安妮按照他母亲的长相,稍微在面容上做了点修饰。
听教宗说的那样,他的眼睛本来就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略微化点妆后,这三分的相像也变成五分。
他这也算是破釜沉舟地赌上一把,赌教宗对他的母亲多少有点愧疚的情绪,赌他的父亲能稍微施舍他一点怜爱。
好在他赌赢了,铁面无私的“万皇之皇”看在母亲的份上愿意帮他一把。
事情暂时得到解决,拉斐尔向安妮道谢:“谢谢你,不过……你为什么要答应帮我呢?”
他没有见过母亲的模样,但安妮身为圣廷的机密成员,她看过和母亲有关的档案,所以才能指点他怎么把眉眼画得更婉约妩媚,但又不会显得刻意明显。
安妮坐在他身边,细心地帮他把脸上的脂粉全都擦干净,她温声道:“帮你的真的是我?”
知道她是在暗示谁,拉斐尔不由地别过脸,躲开安妮的手帕,清秀的脸蛋生气得板起来,倒像个和家人闹别扭的不省事少年。
安妮知道他心里在别扭什么,叹气:“教宗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其实你小时候他也来公爵府看过你,只是你年纪小,不记得而已。”
拉斐尔不想和她争辩教宗的事,他疲惫地将背靠在车后座的皮革靠垫上,轻声喃喃自语:“你说我和雪莱真的能逃得掉吗?”
安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道:“圣座会帮你们处理好后续。”
虽然在教宗那里获得保证,但拉斐尔心里依旧很焦躁,他喉咙本能地发痒,忍不住把后窗摇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他摸出金属打火机,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
拉斐尔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有担当的人,从小到大他一直很胆怯懦弱,小时候依赖哥哥,长大后心理也完全没有成熟,只知道向别人索求爱和安慰,却从来不敢承担责任。
假装不在意那根救命之丝,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胆怯和逃避寻找的借口而已。
但是这次他不想再逃避,他想变得好起来,如果雪莱真的有了孩子,他会慢慢地改好。
他从未有过的,拼尽一生想要得到的,他会通通补偿给他未来的孩子。
雪莱是个很温柔的人,一定能给孩子很好的成长环境,他也会慢慢地把他的坏习惯全部都改掉,调整好自己的作息时间,戒掉酒精和香烟,努力出去挣钱养家。
等他完成一天的工作回到家后,他会和雪莱一起吃晚饭,晚饭后可以出去散散步,浪漫一点还能去看个电影……一家人在一起随便做什么都会很开心。
他的孩子会同时拥有父母的爱,会是最健康、最幸福的小孩。
一想到这些,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憧憬着他勾勒出的完美家庭。
安妮看着身边的青年,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神变得非常柔和,不知不觉间,她也在这个家呆了十年,以前那个苍白阴郁的少年逐渐长成眼前的青年,尽管过程不太美好,但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生命真是奇妙的东西,它可以无比脆弱,也可以无比顽强,甚至能让求死之人产生生的欲望。
突然意识到安妮还在他身边,拉斐尔把手里的香烟掐灭,挥散车后座的白烟,轻声道:“抱歉。”
安妮摇头,温声道:“您不用在意我的,我知道您心情比较烦躁,但还请您多注意身体,身体素质会影响大脑的神经元,您长时间不规律的作息也是您心理不健康的原因之一。”
拉斐尔苦笑:“你说话怎么老是这样一板一眼的,也不知道教宗为什么把你这样的人放在我身边。”
“因为我是门徒里最能打的。”
“门徒是什么?”
“圣廷的一个机密组织,负责处理各种暗杀任务,我是里面第一阶梯的成员。”
拉斐尔怀疑地看向安妮:“真的吗?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还以为你是搞情报和下毒的专家。”
安妮虽然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但也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身材窈窕纤细,家里的佣人一直以为她和玛蒂尔达有私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安妮微笑起来:“您如果不相信我,我可以给您亲自演示一下。”
“……那还是不要了。”
看着身边脸色逐渐好转的青年,安妮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你可以先叫个家庭医生过来,让医生看看雪莱到底有没有怀孕,万一他是骗你的怎么办?”
安妮刚来到公爵府的时候,拉斐尔也才十二三岁,她是接到教宗的指令来"伺候"玛蒂尔达的,顺便保护他的儿子。
她是圣廷收养的孤儿,在接到这次任务前主要是进行暗杀行动的,倒是头一次接到这种类似保护性质的任务,她好奇地观察这次的任务对象。
当时才十三岁的拉斐尔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全身雪白,纤细的小腿自然下垂,露出圆润的膝盖。
因为长时间没有去上学,稍长的头发垂在他的肩上,倒有几分阴柔之美,像个清秀的女孩子。
安妮很惊讶,格里高利十三世是个有铁血手腕的君主,但他的亲生儿子却出人意料的纤细柔弱,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半透明,神情阴郁苍白,仿佛连灵魂都是虚弱的。
看到家里新来的女仆,拉斐尔的表情微变,他刚从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回来,玛蒂尔达对他进行精神虐待和控制,导致他那时对人的接近变得异常敏感,总是很不安的样子。
他小声道:“你是新来的佣人吗?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你。”
“是的,我叫安妮,以后会是夫人的贴身女仆。”
听说她是玛蒂尔达的贴身女仆,拉斐尔神色复杂,轻声道:“夫人的脾气不太好,你平时自己注意着些。”
安妮一愣,然后恭敬道:“我知道的,谢谢您的提醒。”
她是来给玛蒂尔达下毒的,谁蹉跎谁还不一定呢。
安妮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奶糖:“吃糖吗?”
既然是圣座冕下的亲儿子,那也有必要搞好关系,而且这么乖巧文静的男孩子,她也不讨厌,比和她一起训练的那群咋咋呼呼的男孩讨喜多了。
拉斐尔接过她递过来的糖果,轻声道:“谢谢姐姐。”
姐姐?听到这个称呼,安妮平静的面容忽然有了一丝波动。
她低头看向沙发上那个默默吃糖的男孩,原本她因为接到这种长期保护性质的任务感到很不耐,只是碍于圣廷的脸面不方便说出来,但这一刻她忽然也觉得这个任务并不坏。
十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也足以让日夜相处的两个人生出点类似家人的感情来。
即使帮不上什么忙,潜意识里,安妮还是希望拉斐尔往后的日子能好起来,也担心雪莱如果没怀孕,他会很失望。
拉斐尔先是一愣,继而淡淡地笑起来:“我知道的。”
“你知道他可能在骗你?”
“你真的认为雪莱拙劣的演技能骗过我?安妮,我和那么多Omega打过交道,他们一个眼神我都知道他们心里到底在琢磨什么,他无非是觉得光凭他一个人无法把我留下,所以想出这么个办法想把我栓住。”
对于拉斐尔的反应,安妮有些诧异,自从他成年以后,她亲眼见证他和路德维希的私情,也知道他经常出入巴别塔这类风月场合,像他这样清秀又妩媚的男孩子当然很讨人喜欢。
安妮对这事没什么看法,在奥丁这种地方,肉体的一时欢愉又算得了什么,谈感情更是件极其可笑的事情。
“现在没有孩子也无所谓,我也想给自己带上一层枷锁。”
“枷锁?我不是很明白这个说法。”
“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即使我那么骗雪莱,无数次想要推开他,他依旧愿意给我无条件的爱。他既然想用孩子栓住我,那我也愿意配合,或许有了孩子,我会更加爱他。”
安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少爷,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和雪莱现在这个情况并不适合要孩子。”
只要路德维希还在家里一天,他现在是顾忌弟弟的情绪束手束脚,再加上前线一直不太平,等他彻底腾出空来,他总有办法来收拾雪莱。
他现在不舍得磋磨拉斐尔,不见得会放过雪莱,再说他以前也不是没下狠手整治过他弟弟。
拉斐尔摇头:“我不能那么没有良心,我已经害得雪莱没了父亲和兄长,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向他索求爱,索求信息素的安慰。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很委屈,只是顾忌我的感受一直都不说。
我从来没跟他承诺过什么,但他跟我说他怀孕的时候,我突然就为他委屈起来。自从那天我们两个吵架以后,他再也不敢跟我谈起离开的事,我已经自私地把他拉入我糟糕的人生里,不能再让他这样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地生活。
如果他真的有了孩子,总不能让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我起码要为他抗争一次,哪怕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说着说着,拉斐尔的眼眶红了,喉结上下滚动:“你知道吗?那天晚上雪莱在床上突然跟我说,希望我和他能组建成他父母那样幸福的家庭,一起生几个孩子,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美好的家庭……这个词明明离我那么远,可我还是忍不住幻想他描述出的那副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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