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渔观火
也正因为对前朝皇室的怨恨,在共和派上台时,已经当上教宗的罗德里奥没有选择支持保皇党,他把约瑟夫皇帝终身监禁在梵蒂冈,为家人报了仇。
报仇结束后,他也一直没忘记寻找下落不明的妹妹,可年代久远,很多资料都已经丢失,寻找并不是很顺利。
他拥有了无上的地位,是众人眼中杀伐果断的万皇之皇,再也不是那个只能无力哭泣的软弱的男孩,但每当夜深人静时,他还是会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总感觉灵魂的拼图缺少一块。
他身边没有值得信赖的朋友,唯一的亲人也杳无音讯,一路以来,他都太过孤独,而孤独这种情绪,是任由他得到再多的荣誉和赞扬都填不满的。
后来他因为政事来到奥丁,皇家大剧院的院长为了讨好他,居然派来一个女的对他用美人计。
知道他们的计划时,连罗德里奥自己都感到一丝好笑,可能是出于玩弄小丑的扭曲快感,在对方提出要在剧院为他上演《莎乐美》音乐剧时,他也可有可无地同意了。
莎乐美……勾引圣人的妖女,这场戏的潜在含义直白得不能更直白。
舞台的妖女用尽一切手段引诱他,她确实很美,身段窈窕,舞姿动人,一举一动都让人心动。
可最让人动容的还是她的眼神,即使她的舞姿妖娆放荡到极点,她的眼神却始终都透出一丝羞涩,是身为少女的莎乐美才会有的青涩和笨拙,有种矛盾的美感。
本质上,莎乐美其实也是个想为自己活一次的小女孩。
但有那么一瞬间,罗德里奥真的有为舞台上的莎乐美感到一丝心动。
或许是因为她香槟色的头发和自己的一样吧,让他难得地产生一丝怜惜。
他不太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在这之前他从未对女色有过心动,美色在他眼里和白骨无异,可当他看到舞台上的莎乐美时,他感觉自己的肋骨神经发出剧烈的疼痛,灵魂缺少的那一块仿佛被填满了。
剧院老板看得教宗有些触动,主动介绍道:“她叫伊丽莎白,小名丽兹,是个小贵族家里的女儿,一直很喜欢舞台,您想认识她吗?”
后来的事不用细说,伊丽莎白有意勾引,而罗德里奥也心动不自知,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开始继续接触。
一次,伊丽莎白捏着歌剧院的门票,神色纠结不安。
罗塔里奥还以为她是不喜欢这个剧目,便道:“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现在让秘书去换。”
伊丽莎白突然道:“我想去看电影。”
“看电影?”
罗塔里奥表情有些愣住了,上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还是在他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家族还没有没落,现在因为身份的原因加上工作繁忙,他也不会把时间耗在那种地方。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陪这个女人去电影院,想看她到底还能使出什么样的花招。
电影院里,他看向身边的女人,发现她压根没看自己,似乎把勾引自己的任务完全地忘记了。
她看向大屏幕,眼睛亮晶晶的,这一刻她不再是舞台上摄人心魄的妖女,只是一个渴望爱情的小女孩。
其实那部电影压根不是什么大制作,罗德里奥现在都不记得电影的名字,只知道大概是讲述一对小情侣爱情故事,虽然中途历经波折,但最后还是获得了幸福。
她的那个眼神,那种渴望又期待的眼神让他的心脏有个地方一下子就塌了进去。
《莎乐美》里,施礼约翰最后都没沦陷,但他已经开始沦陷。
尽管沦陷,罗德里奥还是让秘书去查了这个叫伊丽莎白的女人的身世。
一段时间后,秘书来汇报自己的调查成果,他的表情说不出什么味道,看向教宗的表情有些悲伤,也有些怜悯。
他深吸一口气,把文件袋递过去:“这是我查到的资料,里面全部是她的资料,您自己看吧。”
到底是跟在身边那么多年的亲信,教宗一下子明白他表情里的意思,他闭上眼,疲倦道:“出去吧,记得把这事都忘了,就当我没派你调查过这件事。”
“圣座……”
“出去!”
在教宗的厉声呵斥下,秘书最后还是选择离开房间,罗德里奥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那个下午,他最后还是没有打开那个文件袋,他把那个纸袋扔进碎纸机里,也把他们的过去彻底尘封。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调查过丽兹的身世,只当自己是遇到了此生真爱,所以不再犹豫,表现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热情。
但从此之后,他知道这一切的迷恋和心动都有了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
教宗回忆起过去,声线颤抖道:“丽兹多可怜,我只是给她一点点的疼惜,她就视为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你说她以前的生活是有多难过。”
哪怕这一点点的疼惜一开始并不是因为她而生的。
“那她,她到底是不是你的……”
正当拉斐尔想说出母亲的身份时,教宗忽然用手轻轻地捂住他的唇,示意他不要说出来。
教宗捂住他的嘴,似是在说服他,又似是在说服自己:“不重要,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为我能拯救她,但最后把她推向深渊的还是我。”
拉斐尔看向自己胸前垂落的白发,眼眶逐渐湿润起来。
罗塔里奥闭上眼,眼前不由地浮现出丽兹苍白的脸。
女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失血过多让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她伸手摸了摸身边婴儿的脸,婴儿睡得很熟,脸蛋红扑扑的,那种温热柔软的触动让她的心颤了颤。
看到婴儿白色的胎毛,她忍不住虚弱地问道:“为什么孩子的头发是雪白的?是不是生了什么病?”
她的头发和教宗一样,都是漂亮的香槟色,没理由生出的孩子是这个发色。
教宗知道她已经活不成了,便没把孩子的病说出来,只道:“我奶奶的头发就是雪白的,应该是返祖现象,你不要太担心,这也很漂亮呀,和你一样漂亮。”
丽兹点了点头,似乎是相信了这个说法,当她再次看向眼前这个男人时,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过起来。
她苍白的嘴唇不停颤抖:“圣座,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其实我压根不是什么贵族大小姐,是他们让我接近你,然后讨好你……”
教宗打断她的话,握住她苍白的手,语气温柔怜惜:“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他这样一承认,丽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原来你都知道……我知道我这种女人压根没资格跟你说爱,可是我好高兴,我真的好高兴……”
她不记得自己的家人,自从拥有记忆起,她就在各个寄宿家庭里辗转,从未有过一刻安宁。
小时候唯一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就是在家里人都睡着后,她拿着手电筒偷偷地爬进衣柜里,翻阅从废品站捡来的童话书,她很喜欢里面的各种公主童话故事,最喜欢的就是灰姑娘,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能有王子来拯救她。
渐渐长大后,寄宿家庭不再收留她这么大的孩子,因为出众的容貌和才艺,她十五岁开始登台演出,从此就一直活跃在舞台上,有了很多剧迷。
表面她是剧院的顶梁柱,是受粉丝爱戴的大明星,其实她也不过团长用来讨好上层人士的工具而已。
在演绎生涯到达顶峰的时候,她接受了一位小贵族的求婚,退出舞台从此在家相夫教子,家里的婆婆因为她过去的身份不太待见她,但丈夫对她很好,她也以为自己漂泊的一生终于能安定下来。
可是没几年,共和派推翻了帝制,重新建立起全新的珲曼共和国。
丈夫家族的资产全部被没收,一家人离开原本的房子,搬到一间小公寓。
丈夫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每天自暴自弃地酗酒,喝醉后对她也非打即骂起来。
而就在这时,以前剧团的老板又找上门,说是奥丁来了个大人物,因为老板觉得只有她这样的美色才能引得那位大人物的心动,哪怕只是暂时在那位大人身边当情妇。
望着身边丈夫贪婪的眼神,她那时候自暴自弃地想: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卖吧,至少卖个大价钱。
然后她就遇到了罗德里奥,在这之前,她其实也是个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勾引圣人这种事让她心里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痛苦,可她又不得不去做。
于是,她把自己彻底地融入莎乐美这一角色,麻痹自己的头脑时,果然就不会感到那么痛苦。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男人,给了她从未有过的怜惜,只因为这一点点怜惜,她才能摇摇欲坠地活下来。
她三十岁生日那天,罗德里奥把她约到一个高级餐厅,为她庆祝生日。
三十岁,这已经是个不年轻的年纪,身为用色相迷惑男人的莎乐美,丽兹一直很害怕自己会变老,所以生日那天她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当看到教宗拿出鲜花和钻石的那一瞬间,她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她声音颤抖道:“真的是给我的吗?”
我真的……配吗?
那颗钻石是罕见的紫罗兰色,很漂亮,光芒四射,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这颗宝石不心动。
教宗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是你的,全都是你的,这颗宝石是从我的三重冕上取下来,和你的眼睛一样的颜色,是最配你的。”
丽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其实她也有过一颗钻石,没有眼前这颗那么大,但也漂亮,就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是结婚时丈夫亲自戴到她手上的。
可后来,钻石被她亲手卖掉了,而她也被丈夫卖掉了。
当看到宝石的那一刻,她不再是用色相迷惑圣人的妖女,也不是出卖自己身体的婊子,她还是那个躲在衣柜里用电筒偷看童话书的小女孩,盼望着灰姑娘有一天能遇到拯救她的王子。
心里这样想,丽兹也忍不住直接说出来,她眼中闪烁着动人的泪花,语气哽咽道:“总感觉这一切都很不真实,跟灰姑娘的童话似的。”
她用湿润的手帕把脸上晕开的妆容都擦掉,露出一张素白的脸,看得出她不再是年轻娇嫩的小姑娘了,多年生活的不如意也让这张美丽的脸上爬上风霜,可她流泪的神情依旧是那么楚楚动人。
教宗忍不住说道:“你本来就该是公主,我给你戴上,你跟我回梵蒂冈好不好,虽然我的地位不能给你名分,但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珠宝。”
多到让你忘记前半生所有的悲伤。
丽兹哽咽着点头,她同意,她什么都同意,她觉得她前半生遭遇的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眼前这一刻。
当教宗亲自把钻戒戴上她的无名指,她破泣为笑,跟个真正的小女孩一样。
即使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灰姑娘的一场梦,但她还是无可自拔地沉迷这场美梦中不愿醒过来,那怕死也让她死在这样的梦里。
因为太过沉溺眼前的美好,以至于她压根没发现教宗复杂难定的眼神。
他烧掉了文件,把真相全都掩埋下来,以后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过往,留下的只会是罗德里奥和伊丽莎白。
只是他到底晚了一步,秘书把文件袋交给他的时候,丽兹已经身怀有孕,当她把检测报告交给他时,脸上欣喜的笑容让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把孩子打掉这种话。
一直以来,她都渴望拥有幸福健康的家庭,想当妈妈,但和以前的丈夫结婚后,她一直没能有身孕,她原本还以为是年轻时在剧团落下的毛病,剧团老板为了让她们这些演员保持少年少女的体型,给她们的饮食里掺了抑制生长的药物。
这次好容易有了孩子,她欣喜若狂,亲自给孩子置办了很多衣物和玩具,每天摸着肚子和孩子说话,就等着孩子的出生。
几个月后,她如愿地生下这个期盼已久的孩子,却把自己的命一起搭上。
丽兹躺在满是血污的床上,美丽的瞳孔开始失焦:“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明明离幸福只差一步之遥,怎么就在这里停下了呢。
话音落下,她的呼吸慢慢地停止,手指无力地垂下。
教宗握住她的手,明明是个知天命的男人,哭起来时却像个绝望的孩子一样凄惶。
“对不起,我一直都没告诉你……”
眼下,教宗苍老的手指抚摸拉斐尔的白发,轻轻地叹气:“有时候我会想,可能你就是我的报应,是我亵渎主的报应。”
一直以来,他不敢面对的不仅是拉斐尔,更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年轻时,他身为长兄长子,却无力挽救家族的命运,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年至中年,他终于爬上教宗的位置,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可面对死亡,他依旧无能为力,无法挽救爱人的性命。
甚至直到最后,他都不敢确认丽兹的身份,一直选择自欺欺人。
穷其一生,他想要的终究还是什么都抓不住,大梦一场空。
拉斐尔手指颤抖地捏住那张照片,似乎是想从那个小女孩的脸上看出自己的模样来。
说完伊丽莎白的事情后,教宗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光脑递给拉斐尔:“我还有一支完全服从我的军队,是一群狂信徒,我已经为你调教好,你尽管使唤他们。”
教宗又道:“当然我也不是说要逼你拿起武器去和路德维希斗争,我只是想给你留下抗争的底牌,你是个聪明孩子,只是一直以来都选择逃避而已。如果你想要权力,我留给你的东西能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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