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炮灰 第71章

作者:渔观火 标签: 相爱相杀 系统 快穿 轻松 炮灰 穿越重生

男孩被他这么一推搡,直接摔在地上,愣了好久没反应过来。

“等等。”

江都王似乎看清什么,他阻止侍卫把人赶走,亲自走上前,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

“好漂亮的孩子。”

男孩仰起头,面前的正是王府的主人江都王姜绥,他的身形清癯消瘦,华服空落落地挂在他身上,虽然上了年纪,但没有续须,面容是玉石般的温润和冷清,但眼珠却有些浑浊。

当他靠近自己时,男孩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龙涎香味,还隐隐约约有股腐朽衰败的气味,熏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能是看出他眼神中的畏惧,江都王耐心地笑:“别怕,乖孩子,告诉寡人,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靠得近了,男孩这才发现他脸上应该是涂抹了什么脂粉,大齐以白为美,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傅粉,他们会用厚重的珍珠粉从前额抹到脖颈,使得肤白如雪。

他这在用脂粉掩盖脸上的纹路和泛青的脸色,因为脸上在笑,显得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浓郁的龙涎香也是为了遮住他身上那股腐朽的味道。

男孩捂住红肿起来的脸,挣扎着要从江都王的怀里跑出来去找自己的母亲,可他怎么也挣脱不开这个怀抱,那双清亮的眼眸突然簌簌地往下掉眼泪,像受伤的小兽从喉间呜咽着。

江都王看得心疼,但到底也没松开桎梏住小孩的手臂,他从怀里掏出手绢,替他擦眼泪。

“别哭了,本王那里有上好的糖蒸酥酪,你跟本王走好不好?”

第46章 小莲花

薛焯慢条斯理地追上来便看到江都王的仪仗,不由地挑眉笑道:“王爷,这是您养的小畜生?那可得好生调教,不然哪天他连您也一起咬。”

他掀起衣摆,露出一截肌理分明的小臂,手腕上的咬痕鲜血淋漓,深可见骨,估计即使养好后估计也会留下难以消除的疤痕。

江都王把如意抱起来,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看在寡人的面子,便饶他一次可好?”

梅笙刚追上来便撞见这一幕,俏丽的脸蛋立刻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瞧见江都王看如意的眼神,她感觉心像是让一只冰冷的大手给拿住,寒气从背心直冲天灵盖。

她强忍住心里的畏惧,战战兢兢地跪在青石板路上:“还请王爷赎罪,都是妾身的不是,惊扰了贵人的兴致,妾身以后定会好生管教他,再不会让他乱跑。”

江都王不在意地挥手,也没看梅笙一眼,反而爱不释手地把玩如意的下巴,眼前的这张玉面娇容让他心情颇好:“不妨事,这是你的儿子?唔,我好像记得你,母妃八十大寿那年特下恩典,让一个意外怀孕的舞伎把孩子生下来,原来是你?这孩子都那么大了。”

见他这是不想把儿子还给自己,梅笙顿时狼狈地瘫软在地,眼泪淅淅沥沥地滴落在青石上。

不知为何,看见梅笙的眼泪,薛焯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脸侧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他眼神极其阴鸷地歪了歪脖子,似乎也想起眼前这位江都王有见不得人的癖好,平生最喜欢亵玩干净清秀的小男孩。

他内心极其恶毒地想:怕是只有阴痿的男人才会有这种癖好。

薛焯皮笑肉不笑:“这样吧,反正也就是个小奴隶,王爷不如赏给我,我将他带回去调教,正好和我弟弟作伴也好。”

江都王动作一顿,为难地看向青石板上的女人:“可他母亲在这里,母子一心,寡人又怎么好让受骨肉分离之苦。”

“那便把母亲一同赏给我,若是当初花大价钱买来的,我如数付给王爷便是。”

江都王不说话了,他没接薛焯的话,只道:“听闻薛公子素来喜欢收集各种奇珍异宝,寡人库房有一柄镶金玉如意,便让李公公取来增与公子可好?”

这柄镶金玉如意还是先帝御赐之物,一直放在书房的案上供他把玩,他既然舍得将这等宝物送出来赔礼,那这孩子薛焯今日怕是无论如何都讨要不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薛焯脸上虽是在笑,但嘴角的弧度却讽刺怪诞得很。

他看向江都王怀里那个小崽子,语气淡淡道:“既然王爷舍不得,那这个女人便给我玩玩,明日我便启程回京,难得见识到京城里人人称道的宣华苑,总要让我尽兴才行。”

不过是个豢养的家妓,为主人待宾客的玩意儿,若是贵客想要,江都王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意思,前儿他们刚对南粮北调一事进行商讨,好容易才得到一致协议,江都王平生最厌烦这类俗事,便想早点打发这位薛公子走。

江都王抱起怀里的男孩正要回房,如意却挣扎起来。

他眼神恶狠狠地盯住那个要带走他母亲的男人,恨不得生啖其肉。

见到如意恨不得扑上前咬他的凶狠面容,薛焯故意凑上去,用力地捏了捏如意的脸,恶劣地笑道:“瞪什么瞪?瞪我有用吗?你咬我,那我便在你娘身上讨回来,不过我很喜欢你的眼神,够带劲。小子,你要哪天能在我身上讨回来,那才算有本事呢。”

说罢,他强硬地拽起梅笙的手,大笑着转身离开,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便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他的笑声撕破夜色的沉静和空寂,后院竹林中的斑鸠间惊得振翅高飞。

如意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用,他死死地盯住那个男人的脸,要把男人张扬肆意的面容深深地刻入他的脑海。

可渐渐地,他的眼神忽然变了,孩子似的迷茫和天真取代了小老虎一样凶狠的目光,似乎是在重新审读眼前的一幕。

那个男人的张狂和肆意居然让他看得出了神,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地突破桎梏。

回到自己的寝宫后,江都王如获至宝似的将如意抱在膝盖上,吩咐侍女把酥酪端上来。

他手指轻抚男孩柔嫩的脸颊,语气爱怜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都王自小泡在美人堆里长大,自然见惯各种美色,如意长相清明灵秀,脸上还有红晕,他平生所见之人和这孩子比起来,也不过都是枯木残枝,红尘俗物罢了。

难得的是那种宁静而空灵的眼神,带有些许呆气,还未沾染俗世的污垢,格外有天真烂漫的风姿,世所罕见。

男孩这才反应过来抱住自己的是王府的主人,他心里有些不安,细声道:“如意,梅如意。”

江都王赞道:“称心如意,是个好名字,你以后便和寡人住一起,寡人会好生照顾你的。”

换做是旁人,听闻此事怕是欣喜若狂,但如意却只是怯怯道:“娘呢?我要我娘。”

想到刚才那个很凶的男人带走自己的娘亲,如意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流,他哭起来和其他小孩都不太一样,只是不停地掉眼泪,但却没多少声音,可怜得很。

可他这么一哭,江都王越觉得他可怜又悲戚的眉眼简直让人心碎,爱不释手地轻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他。

正好这时侍女把温在锅里的酥酪端上来,江都王拿出把银杏叶茶匙,挖了一小勺酥酪,耐心地喂到如意嘴边。

好甜。

到底是小孩子,禁受不住这样的诱惑,如意张开嘴接受了王爷的投喂,原本警惕的目光也在王爷温和安抚的动作下慢慢平息。

经过这一天的折腾,吃完酥酪后,如意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终于忍不住靠在江都王的胸前,睡着了。

如意睡着后,江都王情不自禁地开始思考。

往日他总想求一位对他一心一意的良人,可聚在他身边的男子虽然容色才华样样不俗,但细品却觉得他们并不是完全是冲自己这个人来的,真心又能有几分?

前些天从儿子身边要来的那个侍童,刚来时还算聪明灵秀,可在他身边不过半月,就沾染上喜好奢华习性。到底是年纪大了,又从小生活在市井之间,容易被荣华富贵迷花眼。

如意这孩子虽然从小养在他那个做娼妓的母亲身边,但难得心性还没有染上污浊,若是他从小把这孩子养在自己身边,亲手教养,说不准便能培养出一位全心全意爱慕自己的良人,日后两人相爱如夫妇。

他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心里便有了主意。

自从那天撞到江都王后,梅笙母子便搬到更好的院子里,宣华苑的其他伶人见此不免妒火中烧,一个上年纪的舞伎,甚至身边还有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居然能得到王爷的青睐?

梅笙得此幸遇,非但不觉庆幸,反而痛苦不堪,每每看到江都王便战战兢兢,想开口想要回自己的儿子,却畏于江都王的威望不敢开口。

偶尔江都王发慈悲,让梅笙能见到儿子一面,她都会偷偷地检查儿子的身体,没发现异样才终于松了口气,但内心依旧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江都王心里是存什么主意,自从把这孩子养在身边后,他连宣华苑都不去,整日和如意待在一起,让绣娘为这孩子重新裁量衣物,又教他识字读书,似乎迷恋上这种手把手教养孩童的乐趣。

这消息甚至都传到王妃的耳朵里,王妃听闻此事也是很诧异:“王爷这是转性了?”

安寝前,她坐在梳妆台前,她的贴身侍女为她卸下头上的珠翠,按摩紧绷一天的头皮。

江都王不问俗事,府里的人情来往皆由王妃出面,因为多年的操劳,卸下妆容后,王妃保养甚好的脸庞也有不少风霜之色,眼神疲倦地轻捏发胀的额角。

侍女回道:“不知王妃还记不记得,几年前老王妃过大寿时,宣华苑有个舞伎意外有了身孕,老王妃听闻此事,不忍再添杀孽,便让那舞伎把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

王妃在脑海里回想,确实对此事有点印象:“王爷看上的就是那位女子?若是个好的,给个侍妾的名分也无妨,没名没分地待在后院像什么样,王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侍妾。”

侍女似乎对此事有些难以启齿,她把身边的下人都屏退,小声道:“不是因为那舞伎,她有个儿子,长得极好。”

王妃沉默许久没说话,良久才叹气:“真是造孽,那孩子今年多大?”

“尚不满八岁。”

听到这里,王妃的眼睛里甚至冒出几分火气:“宣华苑里那么多年轻貌美的伶人,豹房也有精壮的年轻汉子,他都看上不眼,偏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不要脸的老货,阴萎就去抓点药补补。”

王妃烦躁地把头上的珠钗一股脑地扯下来:“也罢,不好生保养,成天和那群莺莺燕燕在宣华苑鬼混,迟早掏空他那副破坏身子,哼。”

这是在自己的屋子里,王妃自从生下世子后,早和江都王没有了表面情意,就盼他早点死给自己儿子腾位置。

想到儿子,王妃的眼神也温柔下来,她又道:“明儿还得去找王爷一趟,绍儿的习武老师还没个着落。”

至于人选,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只是需要王爷的牌子一用。

世子今年也有十岁,原本两年前就该请习武师傅,可世子胎里不足,习武之事便一拖再拖,王妃怀上这个孩子时年纪不小了,王爷又沉溺酒色多年,世子刚出生的那几年经常生病。

王妃也不是指望儿子真能练成绝世高手,刀法天下一流,但也不能像他父王一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临睡前,王妃又吩咐侍女:“虽然疫病还没传到这里,但熏艾不能停下来,让下人用丝绸把王府的各个都堵住,府医每三天进行一次把脉,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侍女连声应道:“都照王妃您的吩咐做着呢。”

王妃叹气:“这世道迟早要乱起来。”

江都王是个指望不住的男人,王妃却是将门虎女出身,眼界都非同一般。

先帝扶持外戚宦官和门阀斗法,却没想到门阀未除,却落得个外戚干政,阉党林立的结果,如今皇帝年岁尚小,太后垂帘听政把持朝堂,以至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去年冬时雪灾严重,草原上的牛羊冻死大半,突厥来犯,代州、朔州、陇州等重镇和据点都遭到袭扰掠夺,指不定哪日便会南下。

但每当她和王爷谈起政事时,江都王便会很无奈地叹气:“这些和我们有何相干,王府的岁入可曾有过减少?”

江都王的封地是大齐最富庶的一块地盘,北方年年遭灾,但江都却是鱼米之乡,富到流油的地步,可王爷不思进取,从不为以后打算,整日泡在宣华苑中享乐。

强势的母亲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儿子性格产生软弱,江都王的父亲过世时他甚至都还不记事,老王妃艰难地护住幼子,在一群豺狼的窥视,孤儿寡母站稳脚跟,可见其心智和手段。

老王妃在世时,江都王还耐得下心处理政事,但老王妃过世后,他算是彻底解放自我,再不想去管理这些俗事。

江都王本来就不是多坚强的人,虽然从小到大经受过良好的教导,是外人眼神体面又优雅的风流王爷,但他的本质依旧是怯弱不堪的,禁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他漠视前朝政变时发生的种种血腥往事,漠视这风云变作的紧张局势,漠视苍生老弱欲偷生的可怜挣扎,只求独善其身,沉溺在温柔乡中麻痹自己。

年轻时因那副美丽的皮囊,王妃还可能垂怜他几分,但人到几十岁还是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不免让人生厌。

如此几次三番后,王妃也不再和他商讨政事,只在心里自己拿定主意。

把头上的所有的珠钗都卸下来后,侍女伺候王妃睡下。

一夜无话。

……

王爷对如意的宠爱,整个王府的人都看在眼里。

以前如意和母亲住在那间狭小的厢房时,通常只有过年时他才能得到一件新衣服,那是娘一针一线绣好的。但自从到王爷身边上,各种奇珍异宝、绫罗绸缎通通都捧到他面前,任他挑选。

不过几旬的功夫,他从一个不讨喜的古怪孩童,变成王府里人人都要讨好奉承的存在。

江都王对他很好,虽然他并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好。

如意出生在宣华苑,一个寻欢作乐的场合,他那纤弱美丽的母亲用尽一切手段护住他,不让他看到那些肮脏的场面。

宣华苑里的嬷嬷们会用些许惋惜的目光看向他的脸,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但他不喜欢他们的眼神,于是渐渐地,他便不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