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卷卷猫
两日后,薛遥又按照配方,开始给民众分发内用药包。
药方是结合中医治鼠疫记载中,效果相对较好的方子。
却也是让当今太医们大惊失色的方子。
“阴症用凉血之方,这是要杀人呐!”一个太医看了薛遥的药方,怒不可遏的看向老太医,希望他出面制止那少年丧心病狂的“恶行”。
老院使神色淡定地喝茶,不紧不慢地安慰下属:“诸位不必动怒,此次大疫非同以往,咱们用遍经方时方,都不见效,患者出现症状,几日便会暴毙,就算薛遥不给偏方,人还是会死,以毒攻毒或可救人一命。咱们既然束手无策,不如让这后生放手一搏。”
一群医生闻言都无话反驳,只能对着薛遥的配方叹息连连。
薛遥觉得最近的计划实施,简直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
原本以为就算能忽悠住老百姓,也忽悠不住院子里那群老学究。
假扮道士乱开药的行为,迟早会遭到太医们的反对。
然而目前居然没人管他。
虽然那些太医看见他就都是气哼哼的样子,但从来没有一人劝阻他的“瞎搞”行为。
直到开门送药的第三天傍晚,薛遥路过院内池塘的时候,被池塘边的老太医喊住了。
老太医笑意温和地跟上薛遥的脚步:“薛道长留步,老朽有一事不解,能否向您请教一二。”
薛遥吓出一头冷汗。
年近七十的老太医跟他个十七岁的外行人请教,实在是当不起。
回头便颔首施礼:“大人多礼了。”
老太医温和问道:“老朽想请教阁下,圣石圣水以及圣水洗涤的布料蒙面,为何能够驱赶疫鬼?”
薛遥脸上笑容一僵,有些无措地看向老太医,犹豫片刻,便严肃的反问:“大人,您认为这场瘟疫为什么会肆虐传播?”
老太医认真回道:“《周礼》有云:四时皆有疠疾,春时有痟首疾,夏时有痒疥疾,秋时有疟寒疾,冬时有嗽上气疾。此次大疫,与川贵一带烟瘴之地多发的疟疾症状,有诸多相仿之处,老朽猜测,病情的传播或与今秋气温偏高,蚊虫蛇鼠大肆繁衍叮咬有一定关联,是以老朽出诊时,多嘱咐患者家属注意除虫灭鼠,以绝病患。”
薛遥闻言心中大惊!
一直以为这群不懂现代科学的太医,对传染病毫无见解,没想到这个老院使的判断已经直切要害,说出了腺鼠疫的传播根本途径!
虫鼠病原传播这一理论,还是1894年,日本细菌学家北里柴三郎确定的。
这位老太医处于这个时代,能通过疟疾的传播途径,猜测腺鼠疫的传播方式,实在是领先时代了。
薛遥觉得这位老医生是个能讲道理的人,稍作犹豫,便对他道:“您所说的确实是瘟疫蔓延的原因之一。”
老太医追问道:“可这如何解释参与祭祀者半数染病?”
薛遥微微皱眉。
因为肺鼠疫和腺鼠疫的传播途径不一样,肺鼠疫不需要通过跳蚤叮咬,可以直接通过飞沫传播,但这要怎么跟老太医解释呢?
“大人,您相不相信,瘟疫是一种看不见的小虫子,因为太小而无法被人眼所见,但并非鬼怪,又因为太小而能漂浮在半空而不落地,四处游走,被吸入人的口鼻,就能在人体内大量繁衍,再通过人呼出的气息或咳出的痰沫,更大量的向外肆虐。”
老太医听完顿时惊愣当场。
这种在现代人看来常识到智障的理论,在那个年代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老太医一时半会儿无法领会,甚至无法想象“小到看不见的虫子”,更不用说对细菌的认识。
但他觉得薛遥的理论可以说得通,并且能轻而易举解决他心中的所有疑惑。
薛遥继续道:“我分发给大家的圣石,可以杀灭这种小虫子,沾过圣水的蒙面布,可以一定程度减小吸入小虫子的概率。”
老太医惊讶道:“既然圣石可以杀灭瘟虫,为何不让患者直接烹煮圣石,服用灭瘟呢?”
“……”薛遥耐心解释:“口服药物只能经过肠道,这种小虫却能藏匿于血管脏腑之中,且圣石圣水非但能杀灭瘟虫,对人体也有极大伤害,并不能用于内服。”
“怪不得。”老太医恍然,满脸敬佩的打量薛遥:“后生可畏啊,活到老学到老,老朽还差得远。”
“大人过誉了。”薛遥颔首一礼。
老太医又问:“公子的眼睛,是不是能看见这种我们都看不见的小虫子,否则又如何知道它的存在呢?”
薛遥想了想,觉得自己拿不出显微镜来证实言论,只能咬牙一点头:“没错,我能看见!”
老太医更加惊叹了:“果真是天赋异禀。”
薛遥:“……”
在薛遥的防治措施下,瘟疫的传播速度明显比此前减缓了。
太子的救援迟迟没有赶到。
薛遥已经做好没有救援,光靠忽悠来引导老百姓了。
原本已经膨胀,认为自己舌灿莲花可以靠忽悠走天下了,没想到五日之后,忽然十多个叫花子暴死街头,彻底破灭了薛遥的希望。
瘟神又来索命的传言,瞬间蔓延开了。
不少老百姓担心瘟神找上门,吓得捆着被褥找到薛遥的住所,就地睡在“活神仙”的家门外。
薛遥好说歹说,都没办法让怕死的民众回家好好呆着。
在民众看来,瘟神驱使的小疫鬼应该不敢接近活神仙,活神仙身边是最安全的地方。
薛遥特地在焚化之前,检查了叫花子的尸体状况,想分析他们为什么会同时染病。
经过观察后,薛遥发现这些叫花子身上,都有一两处相对较新的衣物配饰,心中顿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立即回城,来到因感染瘟疫而全家丧命的几户人家,向周围邻里打听,是否曾看见叫花子进入这些人家偷取财务衣食。
邻居闻言脸色一变,很快又露出不满的神色,理直气壮道:“道长,他们全家都死绝了,还是咱们帮忙掩埋的,屋里东西本就没人用了,取出来,又怎么能算偷呢?”
薛遥顿时眼前一黑,气得都结巴了:“你……你们穿用他们的衣物碗筷之前,是否用贫道给的圣水消毒……不是,用圣水清洗过吗?”
邻居立即讨好地点头:“都按道长的指点驱过邪!”
这就是了,未经消毒的死者财物,被那些叫花子们拿去用了,导致这群叫花子集体染病暴亡。
回去的路上,薛遥一脸绝望。
他可以告诉民众,死者的财物都附着疫鬼,一旦取用,必会感染瘟疫。
可这威胁对普通家境的老百姓管用,却根本阻止不了那些没饭吃没衣穿的叫花子。
张四见薛遥脸色难看,便关切地问:“公子这是怎么了?”
薛遥喃喃道:“我需要人手,我需要所有人配合隔离措施,不能再等了。”
他转头看向张四:“老张,你能帮我立个威吗?”
第79章
窃取绝户患者的遗物, 导致一座村庄新增了三户感染者。
半夜, 当地村民听见屋外响起家禽的嘶叫声,慌慌张张披衣走出门,竟看见一个头大如牛的古怪身影, 忽然向自己突袭而来!
村民吓瘫在地, 连连高呼:“救命!有鬼!”
深夜被打破宁静,几户被惊扰的人家举着油灯, 出门查探究竟。
一群人聚集而来,离了几丈远, 就见一个脑袋硕大怪异的身影, 忽然一跃飞起,几步踏上屋顶, 转身看向众人。
惨淡的月光下,众人隐约看出那身影脖子上,顶着的根本不是一张人脸, 似乎是红脸牛头模样的恶鬼脸容!
“鬼!有鬼啊!”
一群人惊呼着往后避退!
那恶鬼却也并未袭击众人,或许是觉得人多势众,竟悄无声息地转身飞上屋梁,脚底一蹬, 如同飞鸟般, 钻进密密匝匝的大树枝桠之中,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
薛遥在宅院中来回踱步,大约到了四更天,终于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翻过围墙, 朝自己箭步走过来。
“怎么样?”薛遥快步迎上去。
张四把鬼面头罩摘了下来,对薛遥点头道:“五个村庄都照公子说的做了,惊动了至少三十户人家。”
薛遥松了口气,让他回屋休息。
*
第二天天一亮,听见一群老百姓在门外哭喊,求活菩萨救命。
门房透过门缝一看,发现外面站满了人,都排到巷子里去了,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他不敢开门,先去通报薛遥。
不久之后,大门敞开,穿着道袍的薛遥神色萎顿,被门房扶了出来。
老百姓们惊讶极了,活神仙道长此刻脸色惨白如雪,唇无血色,眼下一片可怕的青黑,仿佛染上重病。
“道长这是怎么了!”
老百姓们惊慌失措。
薛遥抬手让大家稍安勿躁,无力地咳嗽两声,叹道:“各位乡亲,实不相瞒,前几日,贫道已将疫鬼鬼王用八卦乾坤镜暂时困住,没想到,昨日那恶鬼忽然鬼力大增,破了我的阵法,将我打伤后,遁逃无踪,唉……恐怕近日疫鬼又将肆虐人间了!”
村民们顿时满面骇然,有人急忙问道:“道长!那鬼王是不是长了一颗牛一样的脑袋,可以飞天遁地?”
薛遥一惊,慌忙问他:“你见到它了?”
“咱们都见到了!”周围村民惊惶呼喊。
“道长!那鬼王昨夜来过我家后院,它是不是已经让小鬼上了我娘儿俩的身了!”
“您可得救救咱们啊道长!”
“那鬼王为何忽然鬼力大增啊!”
薛遥等他们稍微安静下来,才咳嗽两声,虚弱地解释道:“说来可恨,此前被疫鬼附身染病、乃至全家暴毙的数十名鬼魂,家中遗物都被人窃走了,这些亡魂们因此生出怨恨,全都成了供瘟神驱使的疫鬼,增强了瘟神座下鬼王的鬼力,贫道已经无法压制了!”
村民们一片哗然。
“是哪个缺德鬼!绝户人家的东西也敢偷!”立即有村民暴怒激愤。
“是谁拿的!咱们就用谁的命告慰亡魂!”
“对!拿着杀千刀的狗东西祭奠亡魂!害道长受了伤,咱们全村老少都得跟着陪葬!”
人群中有三两个人脸色灰白,估计都是拿了绝户人家财物的人,此刻都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