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他停下时,两条腿不停打颤,仅剩的力气只能支撑他站着,再多走一步,就会立刻倒地。
后方的刺客见他跑不动了,也慢下来,手中的刀轻巧的一翻转,刀刃指前。
温禅转身,努力抑制头晕,喘着粗气道,“我……我这样一个废物……怎么还值得,你们特地来杀……”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现在派人来刺杀他,不用想,温禅就能肯定是钟家人。
他原有心提防,可没料到钟家在皇宫内已经安插了人手,今夜的一个大意,竟如此致命!
那刺客不言不语,只一步步朝温禅靠近,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冰冷无情。
他紧紧盯着刺客的眼睛,想不出任何话能够让刺客停下,心里怕极了,嘴唇张了张,虚弱的两个字伴着一道雷声响起。
“救命……”
雷声一落,刺客原地起跳,握着刀高举,冲着温禅的头顶刺去。
他惊恐的瞪大双眼,眼看着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多不出一分力气闪躲。
就在温禅绝望的一瞬,一个雪白的身影从天而降,袖边压着的红丝划出漂亮的弧度。
刺客不曾想会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出现个人,在半空中卸了力气,翻身落在一旁滚了个圈借力站起。
刚站稳,脚边就落了一片黑色布料。
刺客脸色一变,认出那是她脸上蒙面的黑布,惊觉若是方才不卸力后退而是继续往前,只怕现在掉在地上滚动的,是她的头颅了!
刺客全身紧绷,目光转向面前白衣人,视线还未触及来人的面容,就感觉脖子一痛,双目骤黑,再没了知觉。
温禅太熟悉这个人,光是看一个背影,就认出了他,夜色下,他的黑瞳映出一抹金光,紧接着面上甩来温热的液体,再定睛一看,方才紧追着要杀他的人,已经倒在地上。
蒙着黑布的头颅在空中打出一个弯,重重落在地上,滚动几下才停,目眦尽裂的半面对着温禅。
温禅松了一口气,四肢依旧绷得死死的,僵直的站着。
“梁……”他刚喊出一个声音,面前的人就转过身来。
俊俏的脸还是熟悉的模样,可那双眼眸,此时却是纯净的金色。
那颜色比任何一盏灯都要亮,都要漂亮,其中不带任何温度。
方才那一击,他站得那么近,身上洁白的衣袍却没有沾染上半滴血液,冷风吹过,撩起他的袖口和衣摆,也卷起他束着的长发。
“宴北。”剩下两个字出口,温禅对着面前直勾勾的目光,没有来得一阵害怕。
这双金眸让梁宴北变得妖冶,更变得高贵,令他感到既熟稔又陌生。
话音刚落,梁宴北淡无波澜的眼眸中忽而浮现一丝笑意,白衣金眸的少年霎时生动起来,像是回应温禅,他歪了歪头,轻轻道,“温禅。”
温禅心头一跳。
这一声叫喊顷刻将温禅的力气全部推倒,他左脚一动,微微后退,只这一点动作,双腿传来崩溃的酸痛,往后倒去。
刚一仰,腰间就被一股外来力道环住,下一刻,他就被拉入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那温度与温禅身上的温度差得太远,瞬间将他包围。
一抬眼,刚才还在几步之外的金眸近在咫尺,炽热的鼻息从脸颊擦过。
“温禅。”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魅惑,缓慢而低沉,垂眸看一眼那沾满鲜血的肩膀,“你受伤了。”
温禅愣愣的看着他,没有反应,靠得这样近,传来的气息几乎让他确认眼前的人就是梁宴北没错。
可那双精致的眼睛……
梁宴北见他没回应,也不生气,眼里的笑浅浅淡淡,抬起另一只手拇指轻柔的擦去他脸上方才喷溅的些许血液,问道,“疼不疼?”
“我……”
温禅刚出口一个字,他就突然俯下头,不由分说的含住温禅的嘴唇,同时另一只手臂加了些力道,把温禅更往怀中抱了一些。
温禅身子一僵,惊得瞪大双眼,呼吸变得急促,视线内全是梁宴北低垂眼眸时那长而密的睫毛,心跳打起疯狂的擂鼓,甚至比方才逃命时还要剧烈。
他下意识要伸手推。
梁宴北却如提早预料到一般,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然后手指顶开他的五指,滑进缝隙中,与他五指相握,温暖贴着掌心传递。
他吻得很认真,唇上穿来的力道甚至有些霸道,舌尖挑开他的唇瓣,长驱直入,辗转缠绵,让温禅完全没有反抗或者拒绝的余地。
然而奇怪的是,刚才才经历过窒息一样逃命的温禅,此时虽然被梁宴北堵住了喘息,却没有一丝不舒服的感觉,甚至连胸腔那一呼吸就会剧痛的感觉也消失。
梁宴北在他憋得满脸通红前松开,舒坦的低叹一声,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两人呼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梁宴北……”温禅被抽光了所有精力,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嗯。”他声音慵懒的应道,相交的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顺势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低低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话一说完,温禅果然感觉到了疲惫的睡意,全身都靠在梁宴北的身上,慢慢闭上眼睛。
后半夜睡得出奇的安稳,神识归位的一瞬,温禅便惊得坐起。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日光透过窗子打进来,将殿内照得透亮。
温禅看着眼前的床榻,愣了一瞬,慌忙掀开锦被扒下自己的左肩的衣裳,那片地方依旧白皙如初,没有任何伤痕。
他目光了两圈,忽而爬起来回身看,果然见原本完好的床榻上有一个小指长的刃口,把铺着的棉垫锦单都刺了个透。
不是梦!不是梦!
“阿福!”他猛地拔高了声音叫喊。
第68章 喜欢
阿福慌张的推开殿门, 大步走来,“殿下!”
温禅看见他,忙从床榻上下来,“你昨日我殿前可有守夜?”
“有啊。”阿福一脸的迷茫,可还是回答,“上半夜一人,下半夜一人, 每夜都安排得好好的。”
“那为何我昨夜喊人却没人应?”
“这……”阿福一下子愣住,想了想,忽而脸色一变道, “殿下,说来也奇怪,昨夜雷声分明一直在响,奴才却睡得格外沉, 今早起来时还险些误了时辰。”
“只有你如此,还是这宫内的人都这般?”温禅紧拧眉毛。
“奴才不知。”阿福见他脸色不好, 小心翼翼的问,“可是昨夜守夜的奴才偷懒了?”
温禅摇头,身子往后一撤,指着床铺道, “昨夜殿内来了刺客,要取我的命,可不管我怎么叫,殿内始终无一人回应, 无奈之下,我只得跑出了禧阳宫。”
阿福一见床铺上的刀口,登时吓得跪伏在地上,“奴才罪该万死,还望殿下责罚!”
“先别急着请罪。”温禅道,“我原以为殿内的宫人都被那刺客杀了,现在看来,应是中了某种迷药,使你们陷入昏迷。”
“殿下可有受伤?!”阿福着急问。
温禅蓦然回想起昨夜白衣胜雪的梁宴北,失神一瞬,记忆中闪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左肩突然猛烈的疼痛起来,致使他面容扭曲。
“殿下!”阿福惨叫一声。
温禅只觉得左肩的疼痛越来越强烈,踉跄两步坐在床榻上,匆忙拉开衣襟,赫然发现方才明明还是完好的肩膀此时却缠上了一圈圈的白色纱布。
血色透过纱布蔓延,难耐的疼痛就来自那里。
温禅顿时傻眼了,这伤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回想起来,昨夜他的确被那刺客划了一刀,可是今早醒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查看了伤口,当时根本不存在。
包括这痛觉也是突如其来,而且是在提到梁宴北之后才出现的。
温禅拧着眉毛,陷入沉思,脸上既是疑惑又是难以置信。
阿福见这伤口,吓得肝胆俱裂,“砰砰砰”先磕了三个响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莫慌!”温禅神色凝重,沉着声音道,“阿福,现在我交由你三件事,你听好。”
阿福泪眼朦胧的抬头看他。
“第一,先去太医院请来太医,同时派人禀报父皇,将我被刺客重伤的消息放出去。”
“第二,将殿内昨夜的晚膳残羹找出来,待太医来了之后将残羹给他看,切记莫要让殿内其他人知晓。”
“第三,把所有昨夜留守在殿外的暗卫叫来见我,如果寻不到人,就去司邢殿领人去寻他们的尸体。”
阿福脸色凝结,“殿下,你是说……”
“如若不出我所料,那些暗卫恐怕凶多吉少。”温禅把衣襟合上,“把我遇刺的事放在京城好好宣扬一番,然后闭门谢客,任何人来都不得放进来。”
“包括……”
阿福正认真记着他方才说的那些,听到这吞吞吐吐的话,疑惑的抬头,就见他神色复杂,“包括梁宴北。”
“奴才记住了!”阿福又磕了个头,匆忙爬起来,“殿下快躺下休息,奴才先去请太医来。”
温禅应一声,忍了忍,到底没忍住肩上的疼痛,倒抽一口冷气。
阿福说完就飞快的奔出殿门,温禅自己坐在榻上,把绑好的白纱布一圈一圈解开,露出狰狞的伤口。
伤口上撒过药,已经凝血,泛着点黑。
这伤口出现的太过诡异,让温禅有些害怕。
九皇子遇刺一事,不过一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传闻九皇子重伤在床,靠太医的药吊着一口气,意识还尚在昏迷,皇帝因此事大怒,下令彻查刺客,封了半个皇宫。
后来又有传言说九皇子遇到刺客临危不乱,反手抢了刺客的刀刃将其杀死,才死里逃生。
总之传得沸沸扬扬。
身为传言中心人物的温禅正坐在自己的寝殿内,盯着笼子中的鹦鹉,“说,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鹦鹉半点反应都没有,呆呆的站着,时而动一下脑袋。
“你也别装,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鸟,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俩,我给你机会坦白。”他继续道。
这下鸟连动都不动了,仿佛变成一尊雕像。
“好得很。”温禅冷笑,“你别以为你装傻我就奈何你不得,小心我叫人烫了你的毛炖汤喝!”
温禅正忙着凶神恶煞的威胁,忽而听见窗子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他寻声望去,就见原本紧闭的窗子一下子被掀开。
才经历过刺杀的温禅此时如同惊弓之鸟,霍然站起身,死死的盯着窗子。
下一刻,一个黑色衣袍的人从窗外翻进来,稳而轻巧的落地,温禅惊得忙张嘴,要扯开嗓子喊人。
然定睛一看,却发现来的人不是刺客,竟是梁宴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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