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这段时间,梁宴北夜晚一直是睡在温禅的寝殿内,早上的时候乘着破晓离开,也一直老实的睡在地铺上,虽然偶尔会往榻上钻。
然梁宴北一连大半个月夜晚不归家,终于引起了梁氏夫妇的注意。
虽说儿子一直是放养着的,可一直这么着也不行,梁峻觉得,还是要关心关心儿子的。
于是在一个黄昏,梁峻立在走廊下,看着将要出门的梁宴北,即使喊住他,问道,“你那断了胳膊的朋友……非要你晚上去陪着睡觉不可吗?”
梁宴北回头,神色自然道,“他是救我才受的伤,晚上又怕黑行动又不便,我当然要去陪着。”
“真的不用我们登门拜谢?”梁峻又问。
“不用,你们若去,会吓到他的。”梁宴北道,“他胆子小。”
梁峻关心了两句,似乎也找不出理由让他别去,于是道,“好好谢谢人家。”
“恩。”梁宴北点头应道,转身就出了梁府大门。
一旁目睹父子俩对话的梁夫人走来,叹道,“宴北也到年龄了,该寻个合适的姑娘成亲的,免得他总是野着不归家。”
“说的也是。”梁峻想起自家儿子十八岁了。
别人家十八岁都抱娃了,可自家儿子从金陵转到京城,没听过中意哪家的姑娘,他自己不操心,做爹娘的也要操心一下。
“那我明日打听打听,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适。”梁夫人道。
第73章 祭祀
天越来越冷了, 温禅站在窗边,身上披着厚绒大氅,朱红的颜色衬得他皮肤亮白,经过大半个月的修养,他的脸圆润一圈。
暖炉烧得很旺,置放在旁边,源源不断的热气同窗外的寒气形成对比。
温禅轻轻哈一口气, 吐出些许白雾来,眸光微抬,瞭望远方, “十一月……”
“殿下站在窗子前做什么,小心受凉。”阿福不知从何处突然蹿出来,立在窗子跟前。
温禅被他惊了一下,“走路不声不响的, 是想吓死我换个主子?”
阿福忙道,“奴才该死!奴才能有殿下做主子是奴才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哪敢生出其他念头。”
温禅早就对阿福的拍马屁有了免疫力, 直接无视,“这都进了十一月了,日子也快到了吧?”
“回殿下,日子是快到了, 朝中大半月之前就开始筹备了。”阿福答道。
“这倒是个好机会。”温禅若有所思。
两人口中的“大日子”,是西凉的一年一次的祭祀。
一百多年前,温氏先祖金戈铁马闯进西凉皇城,杀尽前朝人, 登上皇座。
自那以后,西凉开始走上强盛,逐年变成万国来朝的大国,温氏皇族世袭至今。
开国之后,每年的十一月二十三日,皇帝都要亲自率领百官祭祀,以求西凉盛世安宁,四海升平。
说来也奇怪,西凉境内明明不准奉神,可祭祀祈福之类的活动却是不少。
以前到了那一日,皇帝都是在皇宫内设祭坛,燃香敬佛,后来渐渐改了规矩,到了这一朝,皇帝则是将祭坛设在了岩香寺,白日里领着百官祭拜,夜间还要在岩香寺住一夜。
温禅站在窗子前想了许久,立在一旁的阿福不敢出声打扰,忍着寒意,直到鼻头冻得发红,温禅才道,“怎么冷成这般?现在天寒,要多加衣裳,成天见你唠叨我,怎么到自己身上倒是疏忽。”
“眼下还未到寒冬季,抗寒的衣裳还没发放,奴才身上都穿了三层秋袍了,还是不顶冻。”阿福瑟瑟发抖道。
“直接去要,谁若是敢在拦着不给,你就直接报来与我。”温禅微皱眉。
阿福得了令,兴颠颠的应了一声,立刻分派人去领。
温禅的伤好了之后,说什么也不让梁宴北冒险来皇宫了,他让阿福寻来刀剑,每日晨起和日暮时,都会在内院中练上半个时辰。
起初的几日,左臂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温禅强忍下来,后来也渐入佳境,前世习武的身法以及内功都刻在脑子里,今世虽有些生疏了,可连续练了几日,也找回从前的感觉。
前世梁宴北创出独家步法之后,温禅是他的第一个徒弟,当初为了练熟一个身法,连续数日都踏同样的步子,就算厌烦也只得硬着头皮撑。
后来那套步法被温禅学了个十成十,仿佛印在骨子里一样,重生而来的这副身子在温禅认真连了几日之后,肢体也将步法路数记熟。
转眼就到了二十三日,祭祀浩浩荡荡的办起来。
这一日温禅起了个大早,阿福带人进殿为他梳洗。
玉冠,锦裘,腰封。
玄黑色的大氅绣着金丝无角龙,雪白的狐裘压在领口袖边和袍底,微微露出一双锦靴,一身正服衬得他容貌越发精致,通体贵气。
温禅伸手拂了拂衣袖,一抬头,瞧见一旁正捧着衣盘的宫女。
那宫女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着,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
而温禅偏偏两步走到她面前,温声道,“你把头抬起来我瞧瞧。”
宫女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慢慢抬起头,眼睛始终看着下方。
周围的人都愣住,没摸准温禅的意思。
“眼睛也抬起来。”温禅继续道。
宫女闻言缓慢的抬眼,直直的看向温禅,黑眸之中略带紧张,嗫嚅道,“殿下……”
温禅同她对视一刻,忽而弯眸一笑,暖春盛夏都融进眼眸里,漂亮的令人心动,“眼睛很漂亮,像秋季的海棠花。”
伺候温禅的宫人都不曾听过他如此直白的夸赞人,曾也有心思不安分的小宫女抱着攀龙附凤的想法,可温禅不冷不淡,太难接近,久而久之也淡了那些念头。
而此刻他却夸一个宫女的眼睛像海棠花,令人诧异之余,还生了几分嫉妒。
温禅夸完之后便转身往殿外走,一边走一边道,“阿福,今日这些伺候的人看起来都伶俐得很,好好赏赏。”
阿福最先反应过来,忙对着还在发愣的宫人招了招手,打了个出殿的手势,顺口回道,“奴才遵命。”
秋季的海棠花,颜色深得如血一般,虽然艳丽,可也透着致命。
他站在檐廊之下,灰蒙蒙的天空望了一眼。
“殿下,马车已备好。”阿福小声的提醒。
温禅微微点头,“那咱们出发吧。”
晨起时祭祀,意为朝升,祈福西凉帝国像朝气蓬勃的太阳,永不衰败。
京城内的文武百官掐着时间,往岩香寺赶,寻常百姓也是早早的起来,站在道路两边围观位高权重的朝臣,运气好的,还能看见天子的圣驾。
岩香寺位于京城的最南方,建在一座矮峰之上,若想进寺,需先走过七十七层石阶,这些石阶倒不是连绵不断,每隔十层就有将近两米的平阶,是以走上去,倒也没有筋疲力尽。
石阶脚下停放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侍卫守备森严,不准平民百姓靠近半步,只能远远看着。
温禅赶到的时候,不早也不晚,他撩开车帘下来,脚刚一落地,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卷起他的长发,冷得他缩起脖子。
琴棋书画护在左右两侧,温禅带着人从停马车的地走向石阶脚下。
走进之后,便看见一抹极显眼身影。
倒不是衣裳的颜色鲜艳,只是那背影在温禅眼里独一无二,只看一眼就能认出,茫茫人海中,尤其突出。
“梁宴北。”温禅也有好几日没见他了,下意识脱口喊出。
声音穿过吵杂的人群,传进梁宴北的耳朵里,他转过头来,看见正服下相当精致的温禅,微微一笑。
恰逢朝阳的第一缕金光破云而出,映在他的脸上,美得令温禅心跳一停。
梁宴北今日穿得也相当正经,长发依旧是高束,换上了暗色的红木白玉簪,黑蓝色的大氅绣着滚滚如意纹,深色的衣裳倒给梁宴北添了几分高贵的冷色。
温禅竟也一时找不出赞美之词来形容他。
梁宴北笑眯眯的沐浴金光走来,“殿下,我等你许久了。”
这话把温禅的神识拉回来,他抬眼皮道,“你来那么早作甚?”
“我害怕殿下先上去啊。”梁宴北坦白道。
“作何非要与我一起,天寒地冻的。”温禅声音低下去,强行按住心中的悸动。
梁宴北转头,看向那人群不断的石阶道,“七十七层台阶,一层福一层运,岩香寺的住持说,每踩一层台阶,便在心中许下一个福愿,七十七个,总有一个会被佛听见。”
他又转回来,目光专注的看着温禅,“我想跟殿下一起走,许下七十七个予殿下福运的愿望,也许总有一个会实现。”
温禅只觉得耳边刹那静下来,视线里只有那一双漂亮的墨眸,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梁宴北却趁着他一愣神的功夫,伸手插进大氅里,握住了他的手,顿时眉头微皱,“手怎么这样冰凉?是不是穿得少了?”
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暖意,温禅还来不及眷恋,身体却抢先一步反应,猛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低声凶道,“别胡闹,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满城的文武百官皆汇聚于此,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
梁宴北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好,不牵不牵,那咱们先上去?”
温禅缓一口气,点头应道,“走吧。”
他们跟着稀疏的人流上了石阶,速度不徐不缓,温禅盯着石阶路,专心致志。
梁宴北侧头看了几眼,见他一脸认真,似乎真的是在许愿,于是没有出声打扰,静静看着他走完这七十七层台阶。
石阶走到顶出,有一方大石门,两边的石柱上刻着龙飞凤舞的大字——岩香寺。
温禅因连日习武练身,一路走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神色淡然的眺望远方,这矮峰虽然不是很高,可是站在上面看时,还是能看见晨曦的朝阳,万丈蓬勃。
低头看这七十七层石阶,温禅默然。
一步一台阶,走过的这些台阶,每一个福愿都许给了梁宴北,本想着留几个许给西凉的子民,却一不留神,走到了头。
作为曾经的西凉皇帝,温禅的心中竟然生出一丝丝羞愧。
梁宴北见他出神,悄悄用手碰了碰他的手臂,“殿下,你那么入神的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温禅指了指石阶,“我若重走一遍,愿不知愿望还能不能灵验。”
梁宴北:“……”
“殿下,做人可不能太贪心。”梁宴北低叹一声,而后又道,“不若改天我陪殿下再走一遍吧。”
温禅点点头。
两人只说了两句,为了不挡住后面人的路,便继续往里走。
“九殿下!”正走着,前方传来一声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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