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等他吃饱喝足了,两人才往着京城北区去,在路上,梁宴北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
最初一家得病的,是丁家,一月前,丁家养的猪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当时就报了官,谢昭雪也亲自带人去看了,但是什么线索也没查出,他补了些银两给丁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丁家的女儿去小谢府谋生路,谢昭雪收下了她,但只在府中留了几日,便又将她赶出府了,没人知道其中原因。
被赶出府的丁姑娘自然受尽指指点点,流言蜚语满天飞,丁姑娘也越来越神神叨叨,出门都要裹上厚厚的头巾,把整张脸蒙起来,只露一双眼睛。
人们都说她是没脸见人了才会这样。
可是有一日,丁姑娘和丁老头当街起了争执,丁老头对她大打出手,引来街坊邻里的围观,丁姑娘想要逃跑,却被丁老头一把拽住,挣扎中中丁老头不慎扯掉了她的头巾,然后就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第101章 民闹
丁子韵的模样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给吓着了。
原本正年轻貌美的她, 却生了一脸的皱皮,层层叠叠的堆在脸上,泛着乌青的颜色,乍一看就像是黑色的糊纸黏在脸上一般,丑陋之极。
众人三三两两的开始议论起来,对她的模样感到十分震惊,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口吐恶言, 说丁子韵这是天谴所致。
她惊慌失措的从丁老头的手里抢过头巾,胡乱的蒙在脸上,扭头落荒而逃。
自那以后, 丁子韵就失踪了。
可是却没有带走那种病,不过两日,就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上皮肤松弛,紧接着开始变得乌黑老皱, 甚至开始畏光。
谢昭雪接到报官之后,立即又带人过去, 粗略查看一便,竟发现北区一带,有好几户人家出现了这种症状。
他立即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一种带有传染性的疾病,如若不加控制, 必定会往城中蔓延,介时将引起大动乱。
于是他增派衙役,将北区一地用木栏围了起来,严令禁止有人出入, 安排了郎中进去查看病情。
谢昭雪的判断精准果断,行事也迅速,若不是如此,流言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温禅和梁宴北吃完之后,便往着北区去了,穿过繁华闹市再行上一刻钟的时间,待景色变得荒僻,才到了地方。
只是两人来得太过凑巧,刚一下马车,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吵杂的声音,身边跑过一行带着刀的衙役,行色匆匆。
温禅朝那边看了一眼,隐约看见是有谁在争吵,便转手拉住了梁宴北的手,动作自然而顺畅,“那边有人闹事儿,咱们去那边瞧瞧。”
梁宴北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扬起一个无声的笑,“好。”
京城的北区,是最为荒凉的一片人住区,本来也就在城门之外,但是因为跟京城挨得近,也划进了城中一部分。
这里的人虽比不上城中的多,但零零散散的也有十来户,平日里做生意都进城离去,这次这片地闹了病,谢昭雪把地方封起来,不准进出,家家户户的生意算是彻底断了,一日两日百姓们惧于官威还不敢说什么,但日子一长,哀声道怨的声音就大了。
更何况还有些人并没有得那种病,总是跟得了病的人关在一起,肯定会被传染,不少人已经向衙役求过多次放他们出去,但都被无视,求得多了,再加上衙役们的态度,也让百姓们愤怒起来。
这才有了温禅两人来到此地时看的景象。
百姓都在木栏处往外挤,不管是有病的还是没病的,都想着逃离这个圈。
衙役们奋力阻拦,甚至有人拿刀出来威吓百姓后退,但效果甚微,其中有些强壮的男子敢拿着锄头反抗。
温禅和梁宴北到的时候,两方正你推我搡得激烈,有些人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能够明显的看见乌黑皱皮,却还是跟着大众一个劲的往外挤。
虽说只有十几户人家,但是堆聚在一起也是一大群人,衙役们并不是每人都配了刀,也不敢真正对这些无辜百姓出手,此时已经落于下风。
“我们都是正常人,你凭什么关我们!”有人在里面喊着,“你们把谢大人找来!我们要和他谈谈!”
“放肆,谢大人是你说见就能见的?你们若再这般当心我们动手!”
“你算什么东西?我看你这小身板还敢跟动手?我两根手指捏死你都行!”
“老子一刀能捅破你的肚子!”
吵着吵着两方就骂起来,越骂越不堪入耳,哄闹声越发变大。
温禅皱眉,“这些百姓怎么回事?与暴民有什么区别?”
分明知道自己身上带着传染病,还想要出去,这是摆明了想把病带出去?
人一旦自私起来,是没有底线的。
有些人自己得了这种病,心中感到恐惧和绝望,却也见不得别人安好,想传给他人陪着自己一起恐惧。
梁宴北微微眯眼,道,“这种时候,做这些事有什么后果,会被安什么罪名,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或许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才会让他们这样有恃无恐。”
“那可不能由着他们乱来。”温禅冷哼一声,眸光一抬,指着人群中冲到最前面的那个强壮男子,“你去把他揍一顿。”
这男子是方才骂人时嗓门最大的,也是冲在最前面的,相当于这些暴民中的精神领袖,如果他被揍老实了,想必镇压这些百姓就简单许多。
梁宴北顺势看去,见那皮肤黝黑的男子以一推三,不断的在推攘中占上风,他会意的点点头,往旁边看了一圈,随手捡起一个衬手的木棍,掂了一下重量。
温禅有些不放心道,“你别下手不知道轻重,把人打伤了。”
“放心吧,揍人这一块我有经验。”梁宴北信心满满,应了一声便奔着那片乱哄哄的地方去了。
只见梁宴北的身形极快,在视线里晃了一下,便飞身而起,踩在一个衙役的肩上,手中的木棍兜头朝男子劈下。
温禅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响声,木棍应声而断,那强壮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懵了,捂着头连连往后退,顿时挤走了一大片人。
然而梁宴北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用着剩下的半截木棍,再次打去,速度快到根本无法躲避,男子又正面挨了一棒。
整个木棍断成三截,把众人都吓得往后退,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上来就动手打人,一点前奏都没有。
衙役们见此好机会,忙跟着赶着百姓们一再后退,彻底把方才他们的高涨的士气压住。
方才那上来就挨了两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怒瞪着眼睛对梁宴北质问,“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竟敢对老子动手!”
北区中经常去京城中卖东西的人都知道梁宴北,此时有人拉男子的衣袖劝道,“快别说了!这位大人地位了得!”
男子正气头上,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地位高的大人就能随意动手打我们这些平民了吗?我们何错之有?王侯将相难道就能为所欲为?”
梁宴北听闻后丢了手中的木棍,笑道,“到底能不能为所欲为,待会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就要去解自己的大氅,摆出一副要好好揍人的架势,不少人见他这模样,纷纷往回退,生怕殃及自己,这一下竟比衙役们驱赶还要有用。
好在温禅已经赶到,一把按住梁宴北的手臂,“何必跟这种人计较,说不定此人身上也有那种病,莫脏了你的手。”
虽然嘴上说出的话是站在梁宴北这一边的,但温禅的眼神却没有那么友善,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转身,整张脸都是淡漠的神情,“你们为何事在此闹事?”
几位皇子中,就数九殿下在众人的视线中出现得最为频繁,他往这一站,自然就有人将他认出,彻底噤声。
然那男子却是一副从来没见温禅一般,上下将他扫一眼见他衣着华贵,只当他也是某个富贵家的小少爷,冷笑道,“这位小少爷,你没能力管这事儿!还是离远些,免得碰着了胳膊碰着了腿。”
说话时,还故意将手臂上的肌肉展现出来,将衣袖撑得鼓囊囊的,彰显着自己的力量。
温禅见他这样,心想这人确实是有几分蛮力的,但是脑子太蠢,不值得多费口舌。
他对身边的衙役道,“你们把这人押住。”
衙役们忙上前四五人,围着那男子便去,当先的两人被男子两只手掀翻,他仰头大喝,“来啊!老子还没怕过谁!”
梁宴北见他这般嚣张,又要捋袖子,“看来还是得我亲自教训这个二傻子。”
温禅拦住他,“你凑什么热闹,别转头给人骨头打折了。”
“我下手知道轻重。”他道。
“那你方才那两棍子劈得那么响?”温禅反问。
“那都是嘘声,这棍子太脆,一劈就断了,根本没什么力道,就是吓吓他。”梁宴北又把那棍子捡起来,道,“不信我再给你劈一个看看。”
还不等温禅说什么,梁宴北就两个大步走上前,一晃眼到了男子跟前,说,“我看你这脑壳挺硬,再劈一下应当没事。”
一边说一边手就动起来了,虽说他的动作快,但男子这次有了防备,举右臂抵挡,护住了头。
梁宴北见他这样,手往前抬,先是自己的手臂落在男子的手臂上,往下一压,再把木棍当头打在男自己的脑门上,仅剩的一截棍子断得只剩下手掌的长度。
男子一脸后退了好些步,一抬头,惊恐的望着梁宴北,神情里终于有了退缩。
方才的动作都是电光火石,旁人并不知道,但男子却很清楚,眼前这人力量的可怕。
他的手臂原本挡在头上,然而眼前这公子哥却生生把自己的手给压下去,且一点都不影响木棍的速度和力度,这就表明公子哥的力量要比自己强得太多太多,那是一种相当可怕的压倒性。
他一时僵住,不敢再动弹。
温禅怕梁宴北再动手,忙上前把人给拉住,“好了,快把手里的东西丢了。”
梁宴北很听话的扔到一旁,笑着说,“你看,我说这是虚响吧?我敲了三下,他还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
也就除了表情难看点以外。
温禅就快要相信他了,但瞥眼一看,就见男子的头上竟涌出鲜红的血,顺着头顶往下流,迅速就染红了半张脸。
“我若信你才真是有鬼。”温禅冷漠道。
梁宴北也看见了男子这副模样,嘀咕道,“看着挺坚硬的一脑门,怎么那么不禁敲呢?”
第102章 又见黑袍人
见到血了, 那些百姓才知道,梁宴北是真敢动手的,而且下手还不轻,于是所有人的气势顿时蔫了,谁也不敢站出来说话。
温禅看机会正好,便冷声道,“你们若是再闹事, 都会跟这人一样,若是老老实实待着,待本宫问清楚了, 自然会给你们最恰当的安排。”
他叫来身边的衙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
衙役非常简洁的回答,“殿下,这是小谢大人安排的, 为了防止这些人散播病疫,每日都分发粮食和郎中查看, 但这些百姓却想冲出圈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皱起眉,“他们待着这里多久了?”
“约有五六日。”衙役回答。
“还没有查出病因吗?”
“没有。”衙役摇头,“听说小谢大人从金陵请来的司徒医师, 也对此无能为力。”
听此一言,百姓们又开始有些躁动,梁宴北扫去一眼,硬生生的把这躁动给压下去。
司徒舟兰都查不出来的病, 显然是十分棘手,若是再这样拖下去,百姓的暴动终会有镇不住的一天。
许是曾经做过皇帝,温禅总是不自觉的思虑这些事情,尽管这些事跟他并无关系。
只是眼下这情况暂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得道,“本宫会想办法,但若是谁再敢违令往外冲,那就无需手下留情,先打的爬不起来再说。”
以暴制暴虽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却是最有用的办法。
衙役们得了令,瞬间有了底气,纷纷应道,“是!”
梁宴北见他有模有样的安排,忍不住勾起笑容,静静的站在一旁,看他认真处理事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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