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幽云
秘书端了两杯咖啡进来后,又很知趣的徐徐退了出去。
“坐。不用怕,我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张丰唯的声音很沙哑,看得出是缺少睡眠又不正常吃饭的缘故。
邹盼舒坐到棕色的真皮沙发上,整个办公室的装修很有欧式派头,用的家具和装饰都是超贵的东西,他心里唾弃了一下这些人一个个都有钱没地方使,非要装潢得多么高雅辉煌才觉得满意。
“黑咖啡习惯吗?不习惯的话加点糖奶。”张丰唯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苦涩,等了一会儿咖啡稍微凉了一些就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给邹盼舒的感觉就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都靠着这东西挺着似地。
邹盼舒抿了一口黑咖啡,实在不能恭维这个味道,抽抽嘴角丢了两颗方糖和两勺奶油进去搅拌,再喝一口才觉得好多了,从杯沿看向张丰唯,不知怎的就觉得有点可怜了。端着杯子,他斟酌了一下语气谨慎地问:“张总裁,您是不是生病了?”
半响,张丰唯才摇摇头说:“不是。”
说完他垂着头想了些什么,然后看向窗外的天空,正是寒流来袭时,天空被低气压洗劫得毫无生气,也不知道他从中看出了什么。
等自己的咖啡都喝完,他还是不开口说话,邹盼舒不免有点着急了,可是看他一点生气都没有的样子又觉得这人这么可怜了,就想找个人陪陪,提出离开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现在你回去也是要吃中饭休息,那就陪我去吃饭。”张丰唯突然一下子站起来,开口邀请人吃饭,还是那个唯我独尊不由人拒绝的样子径自披了外套就往外走去。
邹盼舒看他原先那么强健有力的身躯现在这么单薄,耸耸肩跟上他的脚步,就是一顿饭而已,相信大庭广众之下这个人使不了坏,不去反而留下口实。
七拐八弯,张丰唯站停对邹盼舒说:“你去买。”
手指指了一下马路对面一家面馆,邹盼舒狐疑地询问:“确定是这家吗?”
看他微微点头,邹盼舒才前去排队,还是有点不真实感。别说一身顶级名牌的张丰唯与这里格格不入,就是自己一身西服正装都不像来这种面馆吃面的人。
这就是随意哪个城市小巷子里都能看到的面馆,简陋的桌椅板凳,黑漆漆的地面和凌乱的铺面,闹哄哄人声吵杂,店家更是询问声中气十足,不过生意确实好,才十二点不到就要排队上十个人了。
等邹盼舒都快要忙出汗才终于弄到两个狭小的位置,对面马路那位张大公子才欣欣然前来,即使都快成幽灵了一出门还是浑然天成的逼人的气势,使得人群一下自动自发给他让路,毫无阻碍就到了邹盼舒面前,看得邹盼舒眼角直跳。
张丰唯坐下后还不开吃,邹盼舒忍了忍,试探性递过去自己崩开的一次性筷子,他还真就接过去开吃了。
这位张大公子,简直比任疏狂还要大爷,邹盼舒想着,闻了闻香喷喷的味道,才又挑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崩开尝试着吃起来。
周围嘈杂不堪,说话也听不太清,两人都静静地吃着面和饺子,味道确实非常棒,就连邹盼舒不太喜爱面食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唯一就是他们与这里太格格不入,除了邹盼舒背面的墙,另外三面全是频频投来的探究目光和窃窃私语。
张丰唯简直就像几顿饭没吃一样,不仅连面汤都喝光,而且风卷残云把桌面邹盼舒按照三人份点的饺子一扫而空。
思忖着找个什么理由就在这里分手,邹盼舒微微有点走神,他虽然不清楚这个一反常态的人怎么回事,不过既然不是生病也就不想再有什么私下接触。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帮你擦……”收拾桌面的小妹两手都满满的要从他们的桌子边过去,身后不知被谁一推撒了不少残羹在张丰唯的裤腿上,就连风衣衣摆都沾上不少油腻。一看就是没读过什么书从小出来帮忙的小女孩,正憋红了脸想放下手上的脏碗去拿抹布,可又不敢马上离开。
“你这个手脚碍事的蠢人,还不快去拿抹布来!这位老板,对不起您,俺们不收您面钱,您看行不?”一阵旋风刮来,邹盼舒都没看明白那店家老板是怎么穿过重重阻碍到这里的,倒是对他用和大兵哥有得一比的大嗓门做小伏低状侧目,只见店老板一巴掌打到那小妹背上,哗啦一下小妹一个踉跄右手没端稳。最上头的碟子哗啦一响摔倒地上去了,这下张丰唯铮亮的皮鞋也遭殃了。
面馆内霎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过来,不一会儿才响起各种讨论,这些人自以为声音很小,其实人人都能听得到。有熟客为小妹叹息的,有好事者惟恐天下不乱直言要陪新衣服新鞋子,还有鄙夷穿这么好衣服人模狗样还跑来这小破店吃东西……
店老板一下傻眼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皱得都搅在一起,对着簌簌发抖的小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更不知道自己免收面钱能不能解决眼前的危机,他在S市呆了二十几年才盘了这么个小店面发挥自己祖上流传下来的面馆手艺,早已经对S市的排外有了深刻认知,更是知道生活的艰辛以及有钱人的蛮不讲理,眼见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沉无望。
张丰唯就像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一样,在那小妹终于取来抹布要碰到他时就挥开了人,优雅地从兜里掏出素色的手绢擦了擦衣服,发现去不掉也只是拧眉看了一下,再抬起脚踩在边上空出来的高凳上擦掉皮鞋上的脏污,随手把脏了的手绢和一百块钱直接扔到桌面上,招呼邹盼舒往外走,对冲过来呵斥小妹的店老板视而不见,更是对店长口里所说不收他面钱的话语置若罔闻。
稀里糊涂都准备到时候劝说劝说的邹盼舒,走了半路上才发现自己还傻傻跟着他呢。
“张总裁,下午我还要上班。再见。”
话才说完就见前面那疾走的身影慢慢蹲了下去,一手按住胃部弓着背,邹盼舒吓了一跳赶紧冲上去,一看不得了,张丰唯满头大汗,脸色更是发灰,嘴唇死死地闭着一声不吭,蹲着都显得吃力了。
等到邹盼舒拦了的士,把他架住送到了附近大医院急诊,乱七八糟安顿好后才知道这位爷还真是受到了不得了的打击,诊断结果竟然是急性胃溃疡。医生说他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神经性紊乱,严重睡眠不足,饮食极其不规律,好在时间不长,这次只是因为突然暴食引发了本就脆弱不堪的胃里的症状,超过了零界线才会变成急性胃溃疡。
医生严厉的指责邹盼舒对病人的虐待,要求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病人,并注意舒缓病人的精神紧张……好一顿说下来,邹盼舒只得老老实实听着,一想起张丰唯从B市过来后竟然也是独身一人,他心底就有点怪异的感觉,好像以前那样张牙舞爪的嚣张样也不那么讨厌了。
这么严重的后果邹盼舒可不敢担着,看着在镇静剂的帮助下陷入深睡眠的人,他才打了电话联系北天总裁办公室的秘书,告知他们详情,让他们派人过来。又是一番交代,邹盼舒才带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走出医院,北风一刮打了个抖紧了紧领口回公司去了。
合作公司的总裁生病,泰恒肯定要派人慰问,任疏狂又不在公司,这个慰问任务严靖又派给了邹盼舒,他并不知道是邹盼舒把人送医院去的,只是觉得那个张总裁对邹盼舒的态度有那么一点暧昧,他不介意做做推波助澜的黑手。
这是正当的工作邹盼舒推脱不掉,再说总裁秘书室还真就是他更容易使唤做杂事,只好又硬着头皮拎了一些营养品水果篮踏入医院。他刚出了高级病房所在7楼的电梯,就看到前面拐角有人比他动作更快推了门进去,那人背影急匆匆的透着一股焦虑,想着可能是张丰唯的同事或者朋友,他就慢腾腾挪着小步子,不想打扰别人。
“张少,你要查的人有眉目了。我操,真难查啊,你看看他这辉煌的履历,要做掉他可有点难度。那可得好好策划才行,张少,要不要我再查查他的朋友亲人什么的,从那些人身上下手肯定更方便。唉,要不是上回在酒店被抹去了摄像和指纹,哪需要回到咱的地头才能揪他出来。话说,这人近期都在B市,张少你要回去坐镇吗?……”
再怎么慢慢挪动,距离并不是很远他很快就到了门前,犹豫要不要推开虚掩的门时,就听到先前的人喋喋不休地讲着要怎么整人,那手段够龌蹉够残忍,就像要整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在听到这人说什么那天酒店的摄像全部被抹掉了,不然就可以动什么手脚时,邹盼舒心底一动想起这人说的该不会是那天救了自己的那个人吧,后来那天还是那个人帮了张丰唯一把呢,不然任疏狂不定会打多久。
“哒哒”两声,邹盼舒听不下去了直接伸手敲门,门一推就开了,他第一眼就去看躺在病床上还是很虚弱的人的表情。
张丰唯面无表情地躺着,并不见听闻找到人可以开始整人的喜悦,倒是可能好好睡了一觉以后脸色只是有点发白,憔悴感少了很多。
“好了李勤,我知道了。你们不要动,等我指示。去给我买碗面和半斤饺子回来,地方问他。”张丰唯眼神瞥了邹盼舒一眼就闭眼休息了。
倒是他那看着像手下又像朋友的人,一听说他要吃东西,眉开眼笑着连带对邹盼舒都感激起来,详细问了面馆的位置才屁颠屁颠跑出去了。
“你怎么来了?”张丰唯等人出门了就睁开了眼问。
邹盼舒自然是一番标准的慰问礼节做了全套,张丰唯也不打断,就那么看着,眼看邹盼舒说完就要走人他才施施然出声:“先别急着走,坐。”
其实邹盼舒并没有想着要马上走,只不过做做样子,他有点想看看就放在床头柜上的文件上的照片到底是不是那晚的人,如果真的是的话,哪怕自己不能劝阻张丰唯让他别做什么坏事情,起码还可以打电话通知那人小心一点。
“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张丰唯有点好奇了,一般人不是都会对别人的秘密感兴趣的吗?何况自己这两天的状态可不好,连带着也没有什么兴趣整人,这人不应该害怕才对。
邹盼舒一滞,心想谁愿意管你的破事,你这就是做了太多坏事得的报应,不过口里可没这么直白:“我想张总裁您不喜欢别人过问私事,再说我们也没什么交情好到可以过问私事的地步。”
“得了,别张口闭口总裁的,我就不信你私底下叫任疏狂也总裁总裁的。”张丰唯烦躁地一挥手,又说:“随便你怎么叫都行,非正式场合就不要用敬称了,算起来我到了S市还没几个熟人,你算上一个。”
如果在B市有人得到张大公子这么一句话,那肯定是感激不尽,无限谄媚地不知道怎么想着抢个鞍前马后的机会呢,张丰唯略带点得瑟的看着人,发现那木头毫无感激之情,还是那样挂着虚伪的笑,怎么看怎么刺眼,他悻悻地收了得意之色,想起上次那调酒师转交退回的奔驰车钥匙,心里一阵泛堵,也不知道是邹盼舒胆敢拂了他的意更堵心呢,还是又想起阴魂不散偏自己要找还找不到的调酒师更堵心,一张脸霎时黑了下来。
第40章 圣诞夜
两人就此聊了几句,张丰唯施恩地说一笑泯恩仇,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还微微带了那么一丁点歉意,含蓄地告知邹盼舒不够格做他的对手,他也就没必要花费心思在邹盼舒身上,自己与任疏狂的梁子自会找其他法子找回场子。
邹盼舒看他还真的没有了一开始对自己的别样心思,说话也不那么狂妄到令人受不了,既然别人送了个这么好的机会上门,邹盼舒低头想了想,隐去眼底的狡黠,从善如流地带着关心的口气问:“张丰唯,你弄成这样是怎么了?难不成还有人能让你吃亏?不会是上回那晚上救了我的人吧?”啧啧几声仿佛真有那么回事,严重刺激着张丰唯的神经。
“你放屁!谁能让老子吃亏!”张丰唯简直要跳脚,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完全不顾身份怒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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