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幽云
等挂了来电,气氛也比刚才轻松了不少,任疏狂突然觉得没必要弄得那么深重,他也想起来年后那次深谈时自己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其实就是忘记了交代程清宇的事情,这件事情因为隐藏得太深,以致于那次邹盼舒坦诚时自己隐隐觉得也要说清楚,却不知道怎么还是遗忘了。
“来,我带你去看看二楼。你刚才睡了一下,不太困的话今天我们把话都说清楚,免得你又胡思乱想。”任疏狂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拉了邹盼舒没受伤的手踏上了二楼。
二楼还是空荡荡的一个超大厅,任疏狂直奔唯一的一个房门,轻轻一拧就打开了不知何时开了锁的雕花门,再按了灯的开关,展现在邹盼舒眼前的就是一个非常大非常高的装满训练器械的房间,比任疏狂公司休息室里的还齐全,划分了好几个大区域,各种障碍组合,小范围训练,高低训练,力量训练等等,一应俱全,在最深处的角落还能看到一个篮球架和一些像是画画的东西,最让他惊讶的是高度,这房间的高度明显不对,起码有五六米的层高,简直就像一个户外训练基地一样。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邹盼舒大张了嘴抬头直望,从上面掉下来不少的训练器械,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任疏狂也仿佛充满了怀念,拉着他的手不放,带着他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这房子是我十八岁那年自己掏钱买的,不仅这一套,顶上的和我们楼下的我买的是连着的三套复式,这个房间的高度是打通了上面一套,不然怎么会这么高呢。买的时候还没建到这层才可行的。”任疏狂一看他的迷惑,解释了一句。
十八岁,邹盼舒好像都不太记得十八岁的自己在做什么,应该是小心翼翼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没有亮点,没有激情,没有梦想。
半响,惊叹过后他意识到个问题,“你掏钱自己买的?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任疏狂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谁都可以质疑,就是邹盼舒不行,“我带你来看就是要告诉你这些往事,听了就听了,也别多想。”
“嗯。你说吧,我现在真的没有再乱想了。对了,那个文件袋没有给任慕海带走吧,可不能给他看了。”邹盼舒想起来掉地上装着照片的文件袋。
任疏狂已经看过了,用了不少借位的手法特意拍出暧昧的照片来,他看邹盼舒不像很介意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松一口气,想让他完全相信自己,好像又希望看到他很介意的样子,倒显得自己多想了,任疏狂摸了摸手边冰凉的钢管,眼神一沉,开始诉说。
“从小我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训练,玩的事情只有小城小宇找上门才会陪他们一下,所以说起来倒是他们两个陪我训练学习的时间更多。满十六岁时我奶奶说等我十八岁就送我一套公寓,到时候可以搬出去过过独立的生活,我就让她把钱提前给我,拿去投资。嗯,那时候胆子也大,做了一年小赚了一笔,被我舅舅知道我还玩这个,让我跟着他做点事情。”
两人坐到一个锻炼腹部力量的器械上,铺有褐色的垫子并不冰冷,邹盼舒还是第一回听他说起舅舅这个人,不免更专注的倾听。
“以前S市老牌的军政大家是不参与商业的,后来大环境有了变化,光是靠着军权有点不足,特别是S市,因此很多联姻就产生了。我妈就是被牺牲嫁过来的,舅舅家要的是任家的背景,任家要的是舅舅家的经济支持,这种情况很多,不光我爸妈是这样,小宇他爸妈也是。舅舅家是上百年的氏族之家,二十几年前他们就主做房地产了,现在S市很多楼盘还能看到他们。那时候我还小,什么也不懂,舅舅找上来让我帮忙去弄地皮,有些地皮在军方手里闲置着,地段正好划在市区新区规划中,所以,稀里糊涂赚了不少钱。”
任疏狂真有点难为情,回头一看自己的发家史,看上去像是不依靠家人,实际上每一样都跑不掉任家的背景支撑。
邹盼舒难得看他这个样子,搂了下他,还是很崇拜,怎么也没想到任疏狂十六岁就开始赚钱了,太厉害了。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舅舅家族作为陪嫁的嫁妆,放在他妈妈名下的一笔基金是指明要留到他十八岁才可以领取的钱,当初就说了如果没有儿子就收回,因为是额外给的,也是为了把下一代绑得更紧。
十八岁那年任疏狂已经通过房地产赚了不少钱,不仅是地皮,他舅舅有心培养他,不停劝他参与各种开发项目,凡是有他注资在当时都是一路绿灯,他舅舅乐得轻松赚钱。任疏狂也是在这样的熏陶下开始慢慢学会驾驭各种政府关系。
他早就知道自己母亲很想做一番大事业,取到基金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妈妈说把钱全部给她拿去做事业,就当做礼物送给妈妈,可是,被拒绝了,他妈妈那时候还一心指望他参军,说这笔钱可以留着以后做资本。
任疏狂的资产就是这时候开始膨胀得越发厉害,那一笔基金的注入给他奠定了一份庞大的基础,哪怕没有靠着任家出资,仅是舅舅和自己找到的投资加在一起,就有了泰恒高于旁人的起步。
任疏狂说到母亲,声音不由得低沉下去,心情也不是很好,这些往事他并不太愿意再次面对,但是因为旁听者是邹盼舒,他又有一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希望能有一个人分担一些。
“她现在还住在疗养院吗?”邹盼舒伸出手抱住任疏狂,给予他自己的安慰。
任疏狂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什么很吸引他目光似地,“是的,年后就搬过去了。听姐姐说今年呆在疗养院的时间更长了。”
“找个时间你还是去看看她,多沟通会不会好一点?”想了想,邹盼舒还是提议,他能感受到任疏狂对母亲的渴望,比自己的强烈多了,毕竟邹盼舒是从未见过妈妈的,没有具体的影像,也没有被伤害过。
“到时候再说吧。”任疏狂转头望他,偶尔的流露而已,瞬间就收敛了心底的悲伤,站起来把邹盼舒拉着继续往里面走去。
第69章 小宇
他们再次停驻脚步,已经到了房间最边缘,果然是一分为二泾渭分明,一边是半个篮球场一边是画室,这里的层高也不一样,而且邹盼舒觉得这个房间比楼下他们住的主卧、客卧和书房加起来都大。
仿佛是看出他的疑虑,任疏狂没等他问就解释了。
“这片空间是延伸出来的空中花园,当时小城说要个篮球场在内,就圈进来了。那边,画室,是小宇的要求。这俩个人从小就争锋相对,谁都不肯吃亏。”
邹盼舒觉得篮球架很亲切,觉得那敞开的画室非常可憎,不仅因为他们对任疏狂的不同,任疏狂对他们的不同,还因为程清宇留给任疏狂心中一道弥合不了的伤痕。
任疏狂看出他的激动,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毕竟自己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两个活生生的人一周之内全部离开自己,当时放逐成了唯一的选择。多年过去,今天任疏狂终于敢于坦然面对,这一切,都因为身边这个人,他勇敢的冲进来,带着雨后的阳光,带着清新的空气,冲刷了曾经弥留的晦暗。
“我从来没有爱过小宇,或者也可以说我和他也许将来有可能会相爱,但是,我的爱情还未萌生就已经被小宇亲自摧毁了。从小我对他就比对别人更照顾,更宽容,比之小城还宽容得多,他的要求只要我能做到一般都会去做,除非触碰了我的原则才会拒绝。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才给了他错觉,他是越长大越粘着我。直到我们要大学毕业那一年,我决定五一过后就差不多会提前到部队报到,有一个任务我以前跟训的教官说可以让我参加。小宇劝了我几回让我放弃,被我拒绝了。我没想到他会采取那么激烈,那么极端的做法,为了阻止我参军离开他,直接跑到我奶奶面前去说他和我相爱,不能参军。我奶奶一气之下竟然没抢救过来,当晚就过世了。”
邹盼舒静静地听着,任由他把自己抱得紧紧的,也由着任疏狂把头搭在自己肩上不让自己看他的脸,双手缓慢而有力地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背,只想把自己的心意传递。
“这个打击太大了,也引发了两家的怨恨,刚开始程家觉得理亏,不管怎么说都是小宇太鲁莽导致了这个后果,程家在整个头七都低声下气地赔罪。我一直没理睬他,无法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更闹不清他说的相爱是怎么回事,但我又没法面对爸妈的指责,解释如果能让奶奶活过来,我愿意磕头赔罪向所有人解释,可是……我知道,那个从小宠着我,什么都想给我最好的奶奶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对我说太辛苦不要去训练了……”
长长地一阵沉默,邹盼舒听出任疏狂带着一点鼻音,有点惶惶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叫停,可又好像知道应该让他说完,这些事情压在心底太疼了,说出来会好些。
可邹盼舒光是听着,就觉得自己心里生疼,自己这一辈子也是奶奶对自己最好,好在自家的奶奶是年老寿终,虽也多病多难,可比起任疏狂来,真是好太多了。
任疏狂紧了紧双臂,像是要从怀抱中的人身上汲取力量,“那晚,小宇打电话让我来见他,说非见不可,否则一定让我后悔,就在这公寓约见,他和小城都有钥匙。我早就后悔了,没想到他还敢这样说话,任性也要有个度,所以我就来了。他一见我就哭着求我原谅他,说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和我分开,说了很多话,我才知道原来他有那么多心思。以前一看他哭我就觉得有点怜惜他,他很漂亮一哭就很能打动人,可那次看到他哭花了脸,估计也因为打击瘦得不成样子的脸,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真的无法再面对他,看他没有什么不妥,要走之前对他说暂时不要再见面了,等我任务回来再来考虑这些事情……可是,我没走成……”
邹盼舒有点疑惑,任疏狂在这里停了好长时间,让邹盼舒都以为他是不是累得睡着了。
“我没事,只是没想到还记得那么清楚。”任疏狂深吸一口气,脸颊碰了碰邹盼舒的脸,感到他脸上有点冰凉,才想起虽然是五月下旬,可晚上呆在这样满是钢铁的房间也会着凉,这里看也看过了,没必要一直在此,还是握住他的手把人带着往外走。
等他们回到一楼客厅,邹盼舒赶紧小跑着去沏了一杯热茶过来,给他捂手暖一暖。
换到熟悉的地盘,邹盼舒也觉得心里踏实多了,乖顺地被任疏狂抱在怀里,一起坐到客厅超大舒适的沙发上,头枕在他的肩上,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邹盼舒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刚才是不是说我没能马上离开?他给我倒的水里有药,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听得烦了我一口喝了那杯水,所以等我要走时发现浑身不对劲,发热烦躁要发泄……吓到了?别怕,我没对他做什么,我只是太失望了。”任疏狂拍拍在怀里惊跳起来的邹盼舒,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失落。
“那后来呢?”邹盼舒紧张担忧得只觉得心快速嘭嘭地跳动,要不是任疏狂人好好的在自己身边,他都要怀疑这一切都是幻觉了。
“后来也没什么……唔,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给我用手发泄了一次。小宇平时是个从不动手做事的人,学了点擒拿也总是偷懒,力气不大,发泄过一次我就清醒得差不多了,很容易就挣脱了他跑了出去。我去找小城拿解药,小城那时候整日里和一大批混道上的人在一起,什么都玩……小宇再打电话过来时,小城率先挂的电话,没让我接,他还在电话里骂了小宇一顿,告诉他再这样陷害,以后兄弟都没有得做……然后把我们两人的电话都锁到房间里去坚决不接,说是让小宇反省反省……”
“难怪,肖庭诚说他做错过事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宇……”邹盼舒这才解了心中的疑惑,很早以前肖庭诚就显得非常愧疚,对自己的好总让邹盼舒觉得像是在弥补什么,因为找不到人补偿了,就都一股脑往自己身上塞。
“他和你说过这些?”任疏狂很惊异,看邹盼舒点头,整个人带着一种温润柔和,也许就是这种气质让肖庭诚觉得有希望吧,任疏狂可是知道肖庭诚也不是那么容易卸下心房的人。
被他这样一打岔,凝重的气氛也被打乱了,任疏狂半眯着眼回想了一下,那段时间太混乱了。
“第二天,小宇就在学校从楼上跳了下来,他写了一封遗书,还是坚持说我和他相爱,并且同居在一起,现在因为家里不同意,爱情破碎了所以绝望了……他太疯狂了,用自己的命逼我,挣开他时他也说了让我不要走,否则一定让我后悔,我没想太多,奶奶的离世和他的变化都让我有点承受不了……原来他是做了这种打算。遗书写得很乱,有一部分是恳求我看在二十年的情分上不要参军。我大病一场,也没有对家人解释事实,两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间都不在了,周围什么变化都没有,我身边却一下少去最亲近的两个人,再解释也没用,何况,难道我还要反驳说小宇从头到尾都是自作自受?我对他到底是不是纯粹的兄弟情,我一直也没弄明白,后来小城看我太不像样子,给我找了男人来发泄,我想可能就落下了心结。小宇心心念念要得到我,不惜让我失去奶奶,让他自己丢了性命,我没法去报复一个死人,只好把他想要而得不到的给别人,大概是这样才能压制住我想毁灭一切的念头。”
“程清鸿说我是替代品。”邹盼舒不怕死的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太伤人,而且这么一听任疏狂心里多少还是有小宇的位置。
“啪啪”两声,任疏狂拧着眉在他屁股上猛地拍了两下,下了狠心要给他个教训,“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自己不会判断?我都说了我那是没法报复小宇,更不想再和程家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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