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雁过青天
洞口还没完全砌好,天已经黑了下来,野兽的吼叫声此起彼伏,久久不散,显然是不甘心就此离去。
百耳看着无一人偷懒的场面,不由暗暗叹口气,将允诺拉到一旁嘀咕了几句,回来时便将那两个年轻的亚兽叫了来,指着堆在一角的食物,让他们取出一大片长角兽肉来,再加上一包苦紫麻根,让他们去煮,到时所有人一起吃。
那两个亚兽都有些吃惊,大约是没想到也没期待过百耳他们愿意把食物分给他们,因此迟疑着不敢动。
“去做吧,大家都饿了。”百耳说,注意到这两个亚兽也是面黄肌瘦,但眼神干净纯朴,语气不自觉放温和了些。至于他自己,如果有人煮饭,他是绝不肯多动一下手的。
看着他往洞口走去,两个亚兽对望一眼,虽然心中迷惑,但仍然忙碌起来,让老人和小兽人们帮着多生了几个火堆,又到处借锅,切肉,削苦紫麻根,没过多久,偌大的洞穴里便飘起了食物的香味,引得不少人直吞口水。
百耳看着封了大半截洞口的石头,因为大小不一,形状又各种各样,总觉得不是那么稳当,想了想,转身去用自己的大骨锅接了一锅水,从外面浇到石砌的墙上。因为夜晚气温尤其的冷,没过片刻,水便凝成了冰,覆盖在石面上,将相邻的石头牢牢冻在一起。原本兽人们还在想百耳怎么在这个时候还玩水,此时见状,登时反应过来。一部分单手独臂使不上大力的兽人便自觉去找了东西装水往墙上泼,到得后来,觉得有趣的小孩也加了进来。砌墙的砌墙,浇水的浇水,齐心协力下,倒是没用多久,便将洞口全封了起来,只在角落处留了个一人大小的通道,晚上睡觉时可以用一块大石头堵住,安全性比之前不知好了多少倍。
等所有人都回到洞里时,两个亚兽也将食物都煮好了。当允大手一挥,将几个正往角落走去的兽人叫了回来,让在场之人都拿着自己的碗去分取食物时,除了漠,以及早就知道的亚兽和老人外,其他人无一例外都露出了惊愕中包含着感激的目光,其中包括最开始便决定跟百耳他们走的那六个兽人。在他们既定的观念中,这些食物他们原本是没份的。至于漠,他的碗自然由家里器具最多的诺提供。
第25章 山洞的防御
兽人们饭量大,那点食物要让所有人都吃饱是不可能的,也就垫垫肚子罢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们已是感激之极。至于漠,这一段时间在部落里分到的食物也只有这么多,所以并没有产生被慢怠的感觉。
吃罢饭,兽人们自动安排了守夜的事,大部分人便各自找了地方,铺上兽皮睡了。离开部落的第一天晚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只有百耳没什么感觉,他的不安早在借尸还魂以及发现自己这个身体已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的时候就耗光了。
天色太晚,漠不可能这个时候再赶回部落,自然是要留下来过夜。百耳不习惯这么早睡,加上人太多,打坐练功也不适合,便索性喊住要睡的他,又把允诺和小穆都叫了过来,开始教他们算术。
最开始也就是数数,从一到十,从十到百。在这方面,百耳其实不能算是一个特别有耐性的人,哪怕他可以领兵埋伏在一个地方几天几夜等待敌人的到来,就算遭遇暴雨大雪也不会动摇半分。因为以前跟他打交道的都是聪明人,不是聪明人的,也都会有聪明人去解决,完全不用他发愁,所以他恨不得教一遍别人就会了。但显然,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几个兽人来说,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这一晚,他原本打算从识数到计算一股脑都灌进四个兽人脑袋里的想法终究还是没有能实现,而其中学得最快的漠和穆,也不过是记下了从一到十这几个数字的读法,而且还常常会弄混。
在睡下前,百耳终于明白到自己做了一个多么吃力不讨好的选择。什么?反悔?对于一言九鼎的他来说,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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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百耳习惯性地早起练功,却在看见堵在门口的那一大块石头时半天无语。不过也提醒着他,这里已经不是部落,在他将这里布置得安全以前,想要在外面练功纯粹是自找死路的做法。
这时值守的是一头瞎了只眼的黑毛狮,他身上盖着兽皮趴在堵门的大石边,见到百耳不由撑起身。
“百耳,你要出去?”
百耳摇了摇头,转身走回自己睡觉的地方。黑毛狮疑惑地看着他有异于普通亚兽的挺拔背影以及手里拿着的木棍,片刻后才重又趴回去。如果说以前还不了解,但经过昨日后,大家都心知肚明,允诺几人都是以百耳为首的,哪怕他的话并不多,更不会在别人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表现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指指点点。聪明点的已经知道,如果想活下去,就绝不能再像以往在部落里那样看待百耳。
习惯是很可怕的,尤其还是几十年的老习惯。多年来百耳晨起从未晚过寅时,哪怕前一夜再累睡得再晚,于是让他现在再躺下睡个回笼觉那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看了眼在火堆边睡得横七竖八的狮豹虎狼以及被他们圈在怀里的亚兽,当然也有一两个老年亚兽跟他一样,孤零零地裹着兽皮睡在一边,他盘腿坐在自己的兽皮毯上,拿着根细木棍开始在地上看似随意地涂画着,实则是在为自己以及其他人的未来做着筹划。
当然,主动担负起这么多人的生死存亡这种事他是不可能去做的,旁人也不见得就相信他。但是以前各过各的,倒也罢了,现在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些老幼残兽饿死在他眼前,那也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了。所以该筹划的他还是要筹划,最终能否活下去,却是要靠他们自己。
“百耳,给你三……三……”
“三根。”
“百耳,五……五根石头。”
“是六块石头。”
当天光从砌得并不严密的石墙缝隙里透进来时,人们也陆陆续续起了,初学数数的穆在百耳身边挤来挨去,一会儿摆两块小石头,一会儿递三根树枝,玩得不亦乐乎。看得漠直眼热,也跟着蹲到旁边来凑热闹。
百耳陪他们熟悉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他想了想,起身扔下一大一小两个互相攀比谁数得最好的兽人,再次叫来了那两个亚兽,在他们吃惊的眼神中,让他们做一顿量足的烤肉。这样一来,加上昨晚,就消耗了一头长角兽加上六只小耳兽,还没算苦紫麻根。
“这是最后一次将我们的食物分给在场所有人。”在分肉的时候,百耳说。“以后只有出力做事的人才能分到食物。”说到此,他看了眼老人和孩子,顿了下,又道:“我所说的做事,并不是一定要出去打猎。只要你们愿意,就算是坐在山洞里,也会有很多事给你们做。当然,如果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用处,那么可以躺着等死。”
对于一次消耗了那么多食物,哪怕不是自己的,还是有很多人觉得肉痛,认为百耳实在是太大手大脚了。但是在听过他的话之后,却又不由得精神一振,本来已经绝望的心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看着分到手里的肉,几乎没有人舍得一顿吃完,都偷偷藏了起来。反倒是食物的共同所有者允和诺没什么反应,分多少便吃多少。
“真不想走了。”漠摸着难得吃饱的肚子,眯着眼说。
百耳没理他,只是对那些将肉藏起了的兽人道:“等会儿还要做事,你们不吃饱可没力气。”这么一顿大肉可不是白送的。
那些兽人犹豫了下,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将肉拿出来珍惜万分地吃了下去。百耳这时才看向漠,“你也早点回去吧。”像漠这样的兽人,在部落里可以过得很好,怎么可能留在这里。
“你们要做什么,我帮你们。”漠对百耳的逐客只当没听见,兴致勃勃地问。在这寒冷的雪季里,除了值守,便是窝在自己的帐篷里睡觉,漠刚成年不久,正是贪玩的年纪,早被这样的日子闷得发慌,好不容易遇到有趣的事,怎么可能放过。如果不是家里还有阿帕在,说不定他真就不回去了。
百耳猜到了他的心思,便也没坚持让他马上离开。
等所有人都吃完东西,搬开山洞的石头,到外面一看,一片雪白中仍能看到不愿放弃的野兽踪影。洞周长满了低矮的刺刺木,只有他们上来的那条路上被清理干净了。
在漠和诺等人的保护下,百耳将整座山都仔细查看了一遍,等回来时,便让漠领着几个战斗力稍强的兽人守在四周,剩下的人都拿起石刀,开始按他的指点清除刺刺木。
“百耳,这些刺刺木可以阻挡野兽。”一个老兽人忍不住提了出来。
对于老人,百耳总是会多几分尊敬,何况对方还是出于好心提示,于是很耐心地跟他解释了句:“不用担心,我会留下一些的。”
站在外围的漠却看出了门道,隔着老远地就大声问:“百耳,你是不是又想把那些野兽骗进来,再一个一个干掉?”
百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心里却觉得这孩子真是可造之材,说不准他真能把自己的本事学到一二。那老兽人听了百耳的回答,再加上漠的话,便不再多问,拿着石刀跟其他人一起下死劲地干了起来。
百耳确实是想布一个阵。在他看来,就算四周有刺刺木可以勉强阻挡住野兽,但他们上来的那条路却是挡不了的,这样就必须要时时防备着野兽袭击。倒不如他依靠这些刺刺木布上一个防守阵,那样至少能保证这山洞周围几十丈内安然无事。到时就算有东西闯进来,也不过是给他们送餐上门罢。
第26章 被困住的野兽
不像这个世界常见的树那么粗,动不动就是几人十几人合抱,刺刺木又细又矮,从主干到枝丫都长满了尖刺,更像灌木一些。众人一起出力,砍下的刺刺木也没浪费,直接拖进了山洞里,等烘干又可以当柴火烧,省时省力。兽人们砍树,亚兽和孩子就用兽皮包着手把砍下的刺刺木往山洞里拖,一直忙到天近傍晚,简单的防守阵布成,竟然没有一个人喊累叫苦或者偷懒。
晚上依然是由亚兽们煮食,每个人都有份。也许是因为食物,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还能做事,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眼中隐含着对未来的憧憬。
漠错过了最佳离开的时间,于是再次留宿。百耳自然抓紧机会,继续逮着几个人教他们数数。这一回,倒是有不少人在旁听,包括那几个小兽人。其中有一个小兽人可能对数字比较敏感,学得尤其快,百耳大喜,立即将人揪到身边,打算先把他教会了,再让他转教给别人。
于是之后很有一段时间,洞里的所有人,无论老幼,无论亚兽还是兽人,每个人都跟着魔似的,见到什么都喜欢数上一数。当然,那是后话。
在百耳觉得差不多之后,便将人们赶去了睡觉,只说明天白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其他人不知道,但是跟他合作过的允诺和漠却猜到了几分,不由兴奋地翻来覆去,恨不得天快点亮。
百耳停了一天练功,他这时正急着变强,自然不肯继续荒废下去,于是找了处较僻静的地方打起坐来。没过多久,尾闾再次发起热来,他有了心理准备,便不再受影响,小心翼翼地引导这股热流顺着督脉往上行去。这边人的身体构造与上一世的有所不同,他不是很确定在经脉上是不是会有些差异,所以只能一边修练一边自行摸索。这一晚他并没有尝试冲击穴位,只是努力稳固着那丝微薄的内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