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鼎鼎
郑定辉瞪大了眼,心说除了自己还能谁做?难道还要再请个人?请个一般人,刘大郎你自己愿意?请个七娘那样的……这京城的厨娘只有更贵的,就算和七娘一个价,他们也出不起啊!
他正这么想着,刘文就道:“若是请人,咱们的银子不够,若是不请,那你是来做饭的的呢,还是来考试的呢?”
“我是来凑数的。”
郑定辉这么想着,但当然不敢说出来,刘文看了他一眼:“先找个客栈住吧。”
他们是巳时左右下的船,之后又吃了饭,等坐上车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午时了,而这骡车虽比轿子快,但也要半天的时间,好在这一路不仅有车马轿子来往,还有那客栈、酒家,看起来就像是现代的知名景区,而且两边绿树成荫,所以倒也不会觉得无聊。
赶到上京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要关城门了,自然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了,两人找了个酒店下榻,这酒店虽不是极好的,但也可以说是中等的,再加上现在又临近秋闱,因此一个上房就要三百文,好在这里的上房是分成两间的,床也够大,因此他们两个只要了一个上房,不过即使如此,郑定辉也是一头雾水了,刘大郎这是要做什么?
说是要节省吧,这样子可不像,但要说是准备去找孙鹏……刚才不是已经批判过他了吗?还是说他有别的主意?难道这次能再出个什么蛋?松花蛋有了,这一次的会是菊蛋?兰蛋?梅蛋?或者是都弄出来,弄成蛋中四君子?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怕这么消费了。
他晕乎乎的这么想着,亏的没有说出来,否则刘文必定要一脚踢到他屁股上的。
上京热闹非常,而且没有夜禁,因此就算是到了子时,也可以在路上找到能吃饭的夜摊,不过两人这么一路颠簸,就算是郑定辉也有些疲惫,所以晚饭是在所下榻的酒店中打发的,两人要了两份锅贴,两样凉菜,一碗木耳银芽海米粥,那锅贴是一荤一素,荤的是鸡肉的,素的是韭菜鸡蛋的,外面煎的金黄,里面则滑嫩可口,配着醋和蒜吃,别有一番滋味。
刘文锅贴没吃几个,粥却喝了不少,刘家村不靠海,交通又不是十分便利,能吃到河鲜,海鲜却不容易,而这上京虽然也在内陆,但毕竟是京城,南北交汇之地,所以倒是有不少海鲜,只是都贵的吓人。
鲍鱼海参是不说了,只是这一碗粥,也要三十文,上来的时候,郑定辉一边舀一边嘀咕:“这什么粥啊,海米就这么几个,还有这银芽,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不就豆芽嘛,它就少个绿头,就成银芽了。”
刘文折腾了这么一路,此时只想吃了饭洗洗睡了,听了他这话,也就是翻个白眼,也就不理会了,两人吃完,郑定辉道:“大哥,我们明天要……”
“明天再说明天,先去给我要水吧。”
郑定辉一愣,刘文拿眼看他,他立刻明白了过来,让小二帮着他弄洗澡水,因怕将房里弄湿,刘文是在外间洗的澡,他洗的时候,郑定辉就坐在里间,听着哗哗的流水声,他在那里百无聊赖的算着,如果照这样生活的话,他们的八十两能坚持多少天,这么算着算着就想到了华安,想到了华安发生的事情,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刘文的尾巴。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那就像生了根,再也挥之不去了。
现在刘文就在外面,正在洗澡,他只要走过去,偷偷的瞄那一眼……
“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刘大郎就是卑鄙了点,奸诈了点,黑心了点……再怎么,也不会真是狐狸的。”
理智告诉那,那不过是自己的瞎想,但是发展到这一步,他却总觉得要去看一看,如果不看会怎么样?也不会怎么样,但这就像有个小爪子在心中挠似的,勾了一下又一下,勾的郑定辉就是心痒痒。
“我偷偷看一眼,他不会知道的……如果真的知道了,我就说、就说……就问他要不要帮忙搓背,对,就这么说!”
想到了理由,他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不由得,就站了起来,但是刚要去看,就又想到刘文那一次的话,上一次他是怎么说的?机会就一次,如果错过了,就不给看了,这如果要让他知道了……
这么一想,他的脚步又停在了那里,若是在两年前,他绝对不管不顾,先去看了再说,但这两年,他一方面受刘文的威吓压迫,一方面又接受他的指导,多多少少也有了些个人隐私不容侵犯,每个人都有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权利之类的思想,虽然这种思想还很淡薄,很不成体系,可多少是有个概念的,所以这时候在害怕刘文发现的同时,他又不免的想想,这样,是不是对刘文也是一种冒犯?
就这么一想,两想,不过多长时间,那边的水声就停了,郑定辉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若是等刘文穿上衣服,他说不定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想到这里,他一咬牙,终于把那一只脚迈了出去。
他轻手轻脚的走着,来到珠帘前,却又停住了,缤纷的彩珠垂在那里,被风吹的来回摆动,他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的,探过了头。
这是一个套间,虽然分成了两部分,但也不过是隔了一个月亮门,然后象征性的挂了这么一串彩珠,所以他这一勾头,就看到了刘文,刘文正在擦头发,这是他在现代养成的习惯,虽然现在头发长了,不能像过去那样擦的半干,但总要擦的不那么滴水才好穿衣服,因此郑定辉看到的就是一个,没有任何遮挡的修长的白皙的身体。
没有尾巴。
第58章
刘文虚岁二十,这在古代,已经算是成人了,若是生在有些底蕴的家庭,估计已经要开始准备行冠礼了,不过真的来说,这个身体才只有十九岁,而且原先的刘文,那可没半点保养的概念,每天不说悬梁刺股,也是玩命的折腾自己,只把自己的小身板折腾的骨瘦如柴,而且刘家家变的时候,正是他十三四岁发育期的时候,虽说家里已经把最好的东西供给他了,但也不会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若不是萧平穿过来,那刘文就算不摔那一跤,也不是长命之相。
后来刘文算是很注重身体的调养了,但已经失去了发育的最好时期,所以他虽然最为年长,却是三兄弟里最为单薄的,而且他毕竟年龄不大,这个身体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
盆骨不大,腰很细,因为长年不晒太阳,从脸到脚都是白的,郑定辉看着,一时就没反应过来,说起男人的身体,他还真没少看,过去在王普县混的时候,那混子乞丐,哪有什么讲究?后来到刘家村,一帮男人跳到河里洗澡不说,种地的时候,也有不少脱的只剩个裤衩的,所以在来偷窥的时候,他真没什么别的心思——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觉得有些不一样了,这刘大郎的身体,还真、真有些不同。
怪白的。
他这么想着,而在这个时候,刘文回过了头。
郑定辉悲摧的生活在这古代,没有经历过现代科学的熏陶,他不知道人的目光在现代科学中已经被怀疑成是一种实质性的物质,在一个人被长久的注目之后,哪怕并没有看到,却也有一种感应。
他这么长久的盯着刘文,刘文又是一个敏感的,哪能没有感觉?而有了感觉他哪会不回头看看,而这一看,就和郑定辉的眼睛对上了,在瞬间,郑定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缩头,但被刘文盯着,他的脖子已经硬在了那里,哪还缩的回去?
刘文擦着头发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勾起了嘴角。
他这一笑,更把郑定辉笑的头皮发麻,吞了几口口水,才算找到自己的舌头:“大、大哥……”
刘文嗯了一声,然后对他勾了下下吧,郑定辉有心不去,可是被刘文看着,也不敢退缩,只有硬着头皮,一步步的蹭了过去,他这么走了几步,脑子终于有了些反应:“大、大哥,我、我是想问你要、要不要搓背。”
“搓背啊……”
刘文拉着长声慢悠悠的开口,郑定辉猛点头,一边点一边说:“这么走了一路,我想着大哥也许要……有需要。”
“你的意思是这么走了一路,我的身上就变脏了,还是你想着今天晚上要和我一个床,要让我洗的干净点?”
郑定辉连忙否认,那原本点着的头又改成了猛烈的摇头,刘文轻轻一笑,也不再说什么,拉过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然后就慢悠悠的向里走去,郑定辉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是就这么算了,还是想着要怎么收拾他?
他想了又想,回过神,向里探了下头,却见刘文已经靠在了床上,眼睛闭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事情。
“大哥?”
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刘文应了一声,然后道:“你也洗洗睡吧。”
他声音平和,不见丝毫的怒气,而且和先前要收拾他前的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也不同,郑定辉不由得大为安心,然后就叫了小二帮着换水,之后自己也跳到了木桶里,他一边洗着,一边想自己先前真是想多了,都是男人,被看一眼又有什么?刘大郎又不是真的狐狸精,以前那么说,一定是为了吓他的,这么一想,他也就更放心了,自己洗干净了,换好衣服,就进了里屋。
刘文睡觉的时候喜欢靠在外面睡,不过还在里面给他留了半边的空地,郑定辉自动自发的爬到了里边,他身体虽好,可现在也有些累了,再加上刚洗了澡,因此头一挨到枕头上就想睡,正在迷迷糊糊间,突然就感到耳边一阵热气,然后就是一句类似于低语的喃喃:“看到我的尾巴了吗?”
郑定辉正晕乎呢,听到这么一问,就含糊的应了一声,一声之后,就感觉周围空气大冷,他猛地睁开眼,就看到刘文正用胳膊支着身体,半抬着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大、大哥?”
刘文微微一笑,就又躺了回去,然后背过身,再也不理他了。
可怜郑定辉本来就要睡着了,但被这么一吓,哪里还能有睡意?
刘文说的是看到他的尾巴了吗?那这么说他是有尾巴的?他之所以没看到,是因为那时候刘文已经收了?毕竟刘文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去的,不过刘文如果真是狐狸精的话,应该是知道的吧……
其实郑定辉也知道,这一句八成是刘文故意说出来吓他的,但他却不由得要来回想,就这么想来想去,不知道想了多久,才有了睡意,刚睡着,就又做起了梦,他心中知道是在做梦,可就是起不来。
在梦里,他又看到了先前的情景,刘文弯着腰擦头发,双腿修长,背脊光滑,屁股上,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大尾巴,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个尾巴在空中摇摆着,没有半点恐怖的味道,但就在这个时候,刘文回过了头,然后,弯着眼的对他笑了一下。
郑定辉一下子醒了过来。
他猛地坐起身,他们这是木床,他这一起来,自然就有了声音,刘文睡觉本就浅,这一下子就被他惊醒了。
“你怎么了?”刘文睁开眼,此时外面已经有些亮光了,“这么一脸汗,做噩梦了?”
“没、没有。”
郑定辉说着,就想起来解夜,但一动,就感觉kua下湿湿的。
“我尿床了?”这是他第一个反应,马上就又生出了第二个,“刘大郎会折腾死我。”
而由第二个又产生了第三个——不能让刘文知道!
可是现在他们同睡一张床,刘文又是醒着的,他要糊弄过去那可真是个技术活,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说呢,刘文那边就发现不妥了,他本就有些疑惑,再见郑定辉脸上表情古怪,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可能,当下就把手伸到了他的被子里。
郑定辉本就在发愣,被他这么一摸,更是僵在了那儿,心中只叫坏了,哪知道刘文摸到了之后竟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挑了下眉,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唔,你和二郎一样,长大了。”
郑定辉眨眨眼,然后瞬间,脸涨的通红,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刘武有一阵经常早起洗裤子,被他发现后,着实嘲弄了一通,后来刘文问了刘武的情况后,就把他们都叫到了屋里,然后上了一通课。
大意就是刘武已经长大了,可以成家了,至于早上的那些东西,那是正常的,只要不经常,就不用太在意,那时候还专门对他说,他早晚也有这么一天,等到时候不用太紧张,真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去找他。
他当时听了,还有点迷糊,而现在,他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要觉得不舒服,就去换条裤子。”
刘文说着,就闭上了眼,郑定辉看着他,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睡,不过他的确觉得自在了很多,他又停了一会儿,就爬了起来,换了条裤子,之后想了想,就又穿上外衣,提着自己的衣服,到外面找地方洗了。
这家客栈,有自己的院子,院中有自己打的井,此时人还少,他自己打了井水,飞快的洗了衣服,之后就在那里发愣。他记得刘文说过,这虽是正常的,但也不能多,平时最好不要胡思乱想,在女人的问题上,一定要注意,他当时好奇,还专门为此事问过刘武,刘武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被他追的急了,才含糊的道,他那天晚上,看到了刘旺家的媳妇在那儿喂奶。
当时他还笑刘武,说他就算想女人,也不能想刘旺家的媳妇啊,那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可不管怎么样,刘武想的还是女人,而他这想的是什么?
他在那儿发了好一会儿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有蔫蔫的回去了,其实他是不想回去的,可是想着早晚要过这一关,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回去的时候,刘文已经醒了,看到他进来,也没有多问,只是让他洗了,和他一起下去吃饭。
这家酒楼虽然也卖早饭,但刘文此时已经养足了精神,就带着郑定辉到外面吃了,两人喝了碗豆腐脑,吃了两个胡饼,那豆腐脑也就罢了,饼却是牛肉馅的,烤的金黄,一咬嘎嘣脆,郑定辉虽然还有心事,也吃了两个。
吃完饭,刘文道:“一会儿收拾收拾,咱们就去找孙鹏吧,也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
“啊?”
“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孙鹏看到咱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孙鹏的确是很高兴,这一阵他没少想刘家兄弟,特别是刘文,他来到贡院之后,更觉得刘文的身姿风度少有,这一帮国子监的学生,真要比起来,那都不如刘文的,所以一听外面说有姓刘的公子来看他,他立刻就跑了出来。
第59章
读书人讲究行走坐卧,虽说有行如风一说,可也不能真的失了仪态,孙鹏从小受这方面的熏陶,这些君子言行早就化在了骨髓里,他又是个要强自律的,所以小小年纪就表现的很是老成,不过这次听到刘文来,他也没有了原先的稳重,一路跑的小脸通红,额上带汗,看到刘文,那眼睛都是眯的了:“刘公子!”
远远的,他就拱起了手,刘文微笑的也供了下手,经过这一路颠簸,他更瘦了几分,青蓝色的长袍穿在身上,更显得空荡,偏偏他还神情淡然,姿态温文,衣袂袍角飘起间,更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味道,孙鹏见了,更是心仪不已。
“刘公子!”他又叫了一声,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了,半天才道,“你来了啊……”
刘文应了一声:“我来了。”
他们一个紧张局促,一个温和淡雅,看的旁边的郑定辉很是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舒服什么,但就觉得现在这个样子太怪了,孙鹏那个傻样怪,这刘大郎……刘大郎又区别对待!这样的傻话要是由他说的话,不被一头敲中,也是要受一记冷眼的,现在呢?竟是这么亲和客气的一句“我来了?”对暗号呢!
他心中不满就在旁边咳嗽了一声,孙鹏回过了神,看到他明显一愣:“啊,刘兄你也来了。”
郑定辉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我也是秀才,自然要来混混,看能不能也混个举人。”
听他这么说,孙鹏的眉皱了一下,刘文低喝道:“乱说什么,举人岂是混的?你若存着这个心思,还是回去吧,以免玷污了圣人经律!”
“我、我就这么一说……”
“什么叫就这么一说?你若没有存着这样的心,岂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说的孙鹏很是认同,但他眼见郑定辉被训斥成这样,也不能不劝,就道:“刘公子,我想刘兄也不是存心的,刘兄性情豪爽,说话没有顾忌也是有的,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刘公子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郑定辉立刻表示自己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刘文沉默不语,孙鹏道:“此地人来人往,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知道附近有一个茶楼不错,不如到那里再谈?”
刘文叹了口气:“今日看在孙公子的情面上就什么都不说了,你要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回去后,将前日给你的题目再写两篇策论吧。”
郑定辉的嘴角一抽,这一段日子他们虽然在天天赶路,但他的功课却没有放下,刘文虽然晕的稀里糊涂的,却不忘每日给他布置题目,唯一也就是昨日清闲了些,却不想今天就又被加上了。
他心中发苦,却也不能不应,只是心中后悔,这混举人一说最先可不是他说的,是刘文有意无意中流露出这样的意思,怎么他含沙射影的说就行,他光明正大的说就是有问题了?
心中这样想着,在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多嘴,只装着一副诚恳老实认错的态度跟在刘文旁边,三人一起来了旁边的茶楼,这茶楼就建在贡院旁边,环境自然是很具有文人气息,还没进去,就听到了琴音,招待的小二也不像别的地方远远的就高声大叫,只是走到你旁边的时候,才低声询问,孙鹏显然是常来的,那小二竟认识他,一见他过来就道:“孙公子是还要到老位置吗?”
“今日我老家的兄长来了,还是上二楼吧。”
那小二应了,就带他们到了二楼,二楼的人更少,每个位置都有帘子隔着,一坐上去,就有人端上了四个小盘,又问他们要喝什么茶,孙鹏正要点,刘文道:“孙公子以前喝的什么茶就还上什么茶吧。”
他说着,对孙鹏笑了笑,孙鹏正要说什么,被他这一笑,就说不出口了,那小二见他没有拒绝,就记了下来,然后就下去了,等他离开后,孙鹏道:“我虽不富裕,但这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