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 第65章

作者:张鼎鼎 标签: 种田 天之骄子 穿越重生

见他面带危难之色,周琳连忙道,郑定辉顿了顿,最后道:“我是想着,上京收复之前,是绝不成家的,只是就怕别人以为我要求太高闹出什么不愉快。”

周琳更敬佩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有些太过场面,最后道:“郑将军放心,到时我一定帮着将军澄清!”

“都说了不要这么客气,你这么叫我,就见外了,”郑定辉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担忧,其实不见得就真会出现,我又不是什么新科状元,哪有姑娘等着抢我啊,我先过去看大哥给我寄了什么东西,若有好吃的,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他说着,就走了过去,脊背挺的笔直,脚步迈的方正,就仿佛一个斗士走向自己的战场,周琳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着他走过去。

上京不收,绝不成家,如此言语,岂不正是他们这种京中男子所要有的气魄?大珠朝萎靡已久,软弱已久,若是连他们这些为军为将者还不知道努力振奋,那他们大珠朝又要靠谁振兴,靠谁支撑?这样想着,周琳的背也更加的挺立了起来,他坚定的看着前方,大踏步的向自己的营地走去,他要给家中去信说他现在的想法,让家中把刚定下的亲事给推了。

郑定辉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阻碍了一段姻缘,他只是意识到自己笑的有些破坏形象,然后找一些话来挽回一下,同时,也为将来做一些铺垫,虽说他现在是在军中,但毕竟年龄在这里放着,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打听他是否定过亲了,虽然还没有直接说什么,但难保将来没有,现在先把这话说了,以后也有个借口。

将周琳打发了之后,他就一条直线的赶到自己的营帐内,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包裹找到刘文的信,看到第一句,他的脸色就是一沉,再看到下面,阴沉立刻转成了漆黑,他真没想到刚才的担心现在就遇到了,而且还是从刘文这里!

刘文对他真的没有一点点意思?他和刘文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

他眼睛扫着那些女子的简历,脑中思忖着,然后就看到了最后的那两个字。

保重……

保重!

他盯着那两个字盯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起来。

而此时,刘文却是笑不出来了,虽然有李思安的支持,王彦的默认,可要把工部整治好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各种关系要捋顺,有一些刺头的,还要挑出来震一震,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却很麻烦。虽说都是刺头,但有的能动,有的却是不能动的,李思安就算是一家独大,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他能大,是他能扶持、照顾这一方的势力,现在为了能让这一方更茁壮的发展,挑出几个人没关系,真要都得罪的很了,李思安就算能吃住,等到事情结束了,他又该如何?

都说狡兔死,走狗烹,但是历史上,没有被烹的走狗也不是没有的。

有的人要震,有的人却是要妥协的,一些利益受损了,那就要给予另外一些利益作补偿,他一个五品官,俸禄再丰厚也填不饱那些人的胃口,所以工部的这块肥肉还是要让他们吃,不过是要换一种吃法。

而他所能想到的,就是认购,将热兵器的图纸分成几份,然后由各方竞拍生产,再之后由工部统一组装,若哪一方用的尺寸不对,就由哪一方自行消化,若不合格的产品达到一定数量,就直接剥夺其生产权,若再过严重,就追究其刑事责任。

刘文在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想着要用什么话来说服李思安,哪知道李思安只是看了看,就认可了,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早有的。在前朝,工部也是如此做的,只是任何任何事情,到了这朝中都能变得很有特色,可与不可,只是收点人是否点头的问题,所以到了最后,前朝的官治兵器,甚至没有民间的菜刀好使。

刘文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无话可说,只有找了几位性情方正的官员帮着做巡查,自己再辛苦一些,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办法收拾,可是那要动的地方就更多了,以他现在从五品的官职,做到现在,已是极限。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十月中旬,他才有功夫歇口气,然后,他突然意识到,郑定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刘文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想承认是失落,可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郑定辉会在他身边,就算闹出这样的事,他也没想过两人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他们真的要断了?

真的就这样断了?

从此以后再见面就这么淡淡的打声招呼,然后擦肩而过?

刘文有些恍惚,而另外一方面,工部却不断的有好消息传来,回回炮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地雷,已经试验成功了,虽然实验效果和他所想的有着天壤之别,但的确,可以说是地雷了。

第131章

上京。

现在的上京已经被戎族改为了南都,十一月的天气,南方那边树叶还是翠绿的,而这里,已是冰雪连天,街上没有人,白皑皑一片的晶莹,阳光反射下又带着清冷,古力其知道,这不仅是天气,更是因为此时的情况,几年之前,他曾混在回族人的一个商队中来过一次,他来的时候是金秋九月,但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了,他亲身经历过上京的繁华与喧阗,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天气里,这个城市,本应该是怎样的热闹的。

小道里传来叫喊,古力其止住马,他身边的两个亲兵立刻赶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伙戎族士兵,那些人的武器挂的歪七扭八,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才整理过的,他们对古力其倒还尊敬,一过来就拜倒在地。

“不知道前两天公布的律令吗?”

古力其开口,那一伙士兵有些不安的来回动着,其中一个胆子大点道:“禀大王子,小的几个,其实是想迎娶一个大珠的姑娘,并不是强抢……”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附和,指天发誓的说是要迎娶的,古力其冷笑:“有令不遵已是大罪,现在还敢糊弄本王,来啊,给我挂到城楼上,每人五十鞭,挂上三天!”

这样的天里,抽上五十鞭,不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是能,也要被冻死了,那几个立刻吓的连连求饶,古力其却不再看他们,调转马头继续前行,刚走没几步,就听后面有一个凄厉的声音:“咱们是阿咔嚓部落的,你大王子再厉害,也管不到咱们!古力其,你……”

那声音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但已经被堵住了,古力其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的亲兵道:“大王子,这些人以下犯上,可要诛其……”

古力其摇了下头,没有说话。

这些人虽说是不遵礼法,违规律令,出言犯上,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因为像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打下了上京,戎族上下振奋,在他知道安平帝自尽,特别是豆满那里拥力了新帝后,也以为大事已定,直到他带兵回来,才发现情况不对。

离上京二百里,他就被拦了,只允许带二百轻骑入京,当时所有人都劝他不要遵从,但他还是只带了二百个亲兵走进了上京他,他不想戎族分裂,不想这好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因为他们兄弟内争再毁于一旦,这是三百年一遇的时机,错过了这次,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回来,为了戎族的未来,他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清闲的王爷,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从此以后,他不见得还能再上战场,还能再掌军政,但是他觉得值得,可是在进入上京后,他疑惑了,这里还是上京吗?这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战火的繁华之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般的大珠人很少上街,街道上所能看到的就是穿着歪歪扭扭,但是恨不得连指头上都戴着金饰的戎族人,甚至不时的还能看到,几个戎族人合伙将一个珠人拉出来,或是羞辱,或是直接的虐杀。

在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不,他没有想过要对大珠人和煦,没有想过要对他们照顾,在他们过去的宣传中,总是说珠人无能懦弱却得到了比他们更好的土地,他们总是将珠人列为反面形象的。

可是这种失控,这种惨无人道的破坏……还没有开始,他就嗅到了奸情的气息,唯一令他觉得比较宽慰的就是,他的那位弟弟,目前最被族人看好的科达麻也认为这是不行的,所以在他和他长谈了一番之后,虽然还没有令属于他的军队进驻,却给了他实权。

科达麻是在利用他,这一点他也清楚,但他也不在意,只要他能收拢好下面的族人,颁布下一定的规矩,令他们戎族真的兴旺起来,他就满足了,只是现在来看……

以后会好的吧,总是会慢慢好的吧,李思安虽还没有见穆齐尔,却也没有别的话说,北征军到了只多也没有再前进,这其实……是想守了吧,他这样想着,内心深处,却有一种不安,仿佛他忽略了什么。

“大王子,到了。”

他的亲兵提醒到,他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皇宫,翻身下马,自有人先将他迎到旁边的屋中歇息,因为没有经历战火,这座皇宫也算是保存完好,虽然因为号令不及时,也有一些破损,却也修补过来了,屋檐上坐着的辟邪兽狰狞而又精致,古力其顿时僵在了那儿。

他想到了,他想到他忽略了什么了!

也许比悍勇,比战力,戎族人都要比珠人强,可要比创造,比对工具的应用,珠人却超出戎族太多了,现在会有这样的局面,最关键的就是豆满城破,而当初豆满城破的那么快,很关键的一点就是回回炮,而现在,大珠人会不会也在建造回回炮,甚至是比回回炮更有威力的兵器?他想不到会有什么兵器比回回炮所造成的震撼更大,但是他绝不敢小看珠人!

而此时,李思安等人也正沉浸在地雷创造成功的惊喜中,这完全是意外之喜,李思安先前是根本就不知道,王彦虽然听刘文说了一点但也没当回事,所以当刘文带着这个东西来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甚至觉得刘文是不是在说梦话。

不过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是真的,而在认识到这件东西的效果后,他们立刻加紧了制作,原本是全力来做回回炮的,现在回回炮的一部分人手被抽到了这边,从刘文往下,一干和此物有关系的人员都被控制了活动范围,就算是刘文,要外出也要打报告,毕竟这东西真说威力其实是相当一般的,他们曾找死囚做过试验,就算人站在上面,也炸不死,若是事先被戎族那边知道有了防备,那效果必定大打折扣。

活动范围小了,事情也少了很多,所以刘文空闲的时间也就更多,然后没事的时候,也就更能想想郑定辉,开始,他还是带着一些迷茫恍惚的,到最后就变成了愤怒。

好嘛,不过是转了一下李思安的意思,这家伙就给他闹上了别扭,怎么,甩脸给他看?还是以为他就非他不可?不说他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随时能找十个八个仆人代替,就算是在刘家村,他只有二十亩地的时候,也还可以再挑一个人来调教,这一次他一定把那人调教的好好的、乖乖的,不会像萧二那么抽,更不会写像这个,总想点不该想的事情!

有过前两次经验,他相信这次一定能成功!在每次想郑定辉想的愤怒的时候,他就会下这样的决心,不过之后,也就罢了,前两次是赶上的,结果都是劳心劳力最后还不怎么样,现在好容易两个都能摆脱了,他还不找一些轻松自在的日子来过?

他这样想着,不过偶尔的、间或的,也会想一下郑定辉的安全,现在前线,到底是什么样子?这马上也该过年了,那小子……应该是能吃上饺子的吧,想着他的官职,刘文觉得这一点还是能保证的。

是的,按照品级,郑定辉怎么也该混上一份猪肉饺子,但是他没有混上,因为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和周琳分别带着自己手下的兵偷偷摸摸的过了江,然后直袭戎族关卡。

戎族人没有想到这次袭击,他们和大珠人一样也是过年的,在北征军安分守己了两个月之后,他们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珠人是绝对没有胆子和他们打的,等他们的族人从草原上都搬过来之后,他们就挥军南下,将整个大珠朝都变成他们的牧场,至于珠人,他们只会逃跑、逃跑再逃跑!所以当郑定辉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除了惊讶之外,就是不敢相信。

这是一次布置周密的袭击,从时间、地点到手段都安排到位,戎族守在柳江前的第一个关卡只来得及放出报警信息,可是却没给自己的后来人争取到多少时间。

没有等太阳升起,这一次的袭击就结束了,戎族第一个关卡中的两千人战死九百,剩下的一千一百人直接投降了。

“真爽快!”周琳笑着来到郑定辉身边,和其他人不同,他没有太多第一次杀人的反应,在他成年的时候,他父亲就帮他找来两个死囚,让他亲手砍了他们的脑袋,这一次他要过来的时候,家里也帮他找了两个人练手,也就是他是真见过血的,才能争取到这一次的任务,他吐了口唾沫,“这些戎族总说咱们没囊器,我看他们才是没囊器,只要输了就投降,我呸!这次总算咱们运气好,死了差不多一半,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剩下的,也杀了吧。”

郑定辉擦着自己的枪头,道,周琳瞪大了眼:“也杀了?”

“不然怎么着,放他们回去?还是带回去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为什么会输了就投降?就是因为知道投降了就不会死!现在降了,将来还能被当做英雄的迎回去,再将来,还能转过头来带兵打我大珠!我大珠是仁厚,可也没仁厚到以肉喂狼的地步,更何况这狼才刚杀了我大珠子民,占了我大珠河山,此等恶狼若不彻底杀绝,我大珠的屈辱以何来洗?”

第132章

王小福拉着弦,看着对面的戎族人,他的两眼紧盯着对面的人,但从手腕到肩膀都是放松的,他知道,一旦对面的人开始冲锋,他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射出最多的箭。

他所处的位置风向很好,但是从后面吹来的冷风还是将他的四肢都冻麻痹了,不过因为紧张,他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两天前的那场战斗,是长枪兵和刀兵的舞台,他这样的弓箭兵根本就没有出场,当时,他还是庆幸的,对于戎族,他也是恼恨的,可是,他更爱惜自己的性命。

“不要你有大富大贵,那不是咱们该有的命,只要你平平安安长大,有点小福气,就够了。”

这是他爷爷过去经常说的话,所以他想的,也就是有个小钱,娶个漂亮点的老婆,将来再生两个能干些的儿子,什么英雄啊,将军啊,他是连想都不想的,他会当兵,也只是因为他比较笨,不会做生意,没办法继承家业,为了能让他有条生路,家里人拖了关系,让他做了有俸禄的兵。

“也就是在咱们大珠,若是在前朝啊,这兵,可是当不得的。”

这是他进入军队后,那些老行伍们说的,据说在前朝,那些犯了事被发配到边关的不说,就是他们这种自愿当兵的,也没什么俸禄,脸上也还要刺字,若是升不了官,那字就一辈子不会消,出来就要被人指点的。

而在大珠,像他们这种自愿当兵的就有俸禄,脸上也不会被刺字,虽然俸禄不多,可是总有,军队里又管吃管喝还有衣服,这钱,也就能存下了,他是十六岁进的军队,准备做到二十六岁就退役,那时候他也能存个四五十两银子,再配着家中给的一些,也就能在村里买上几亩上好的良田了。

虽然年龄大了些,但有田有地,也就会有婆娘,他又是当过兵的,到村里,也不会有人敢惹,那日子,自然能过的很美。在他的计划中,没有打仗,可是,就碰上了,而这一次,还被调到了北征军中,在第一天知道这事的时候,他被吓的几乎尿了裤子,可也不得不打包行囊,逃兵的下场他们都见了,自己凄惨不说,还会连累家中父母兄弟,所以,他虽然腿哆嗦着,也还是上来了。

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就一定要收复上京?虽然对戎族也很愤怒,对戎族也有仇恨,但在他的意识中还是很飘忽的,他自小生长在柳江以南,祖宗三辈里都没人去过上京,就算是有感情,也是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的。

对面的戎族人动了,王小福的手臂瞬时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只有在最佳的状态,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战斗力,这是他们的郑将军说的,他们的郑将军说了很多,而且都很正确,因为在和其他营的对比中,他们往往是胜利的一方,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令他觉得战争也不是那么可怕的,只是在面对戎族的时候,他还是会本能的胆怯,直到两天前。

两天前的那场战斗他们赢了,拿下了现在的营地,然后,所有受了伤的或者杀了两个以上戎族的士兵,都被允许当着众人的面砍下一个戎族人的脑袋,在大刀面前,有的戎族还能挺着胸膛在那里高叫着他们都听不懂的话,有的却只能哀求,甚至有的,都瘫在了那里。

但不管结果是什么,他们的脑袋都会被砍下,而每一个做这事的士兵,都会得到英雄似的欢呼,和他一起进入军队,也是他早年的邻居化方扬,因为受了伤,也有一个这样的机会,这两天可没少在他面前炫耀。

“小福啊,你是不知道,老子以前觉得那些戎族人都很厉害,可你猜怎么着,把刀砍到他们脖子里,不也就是那个样?甚至,他们的血还是臭的,不过也许老子砍的那个尿了裤子?哈哈哈哈,下次有机会,老子一定要多砍几个!”

“你是用枪的,怎么砍?而且你这次能上去,是因为受了伤,可不是你在战场上就怎么怎么样了。”实在看不惯他那番嚣张的气焰,在他第六次说到那番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老子就多捅他们几个窟窿!”化方扬瞪着眼道,“而且,你没有听将军说吗?这次上去杀戎族的,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有了战功的,都是光荣的,有了战功的有功,受伤的也有功,这伤疤,是胜利的勋章,男子汉英勇的表现,是男人,那就要马、马……”

“马、马!词都用不好,那是马革裹尸!”

因为当年家中还送他去上过学,所以他很容易就记住了这个词,这时候也就自然而然的用了出来,化方扬立刻道:“对对,马革裹尸!将军说的多好啊,我们打仗,不光是为了收复上京,更为了我们身后的家人!这些戎族人,生性残暴,过去有吉安关挡着,现在就只剩下柳江了,若是让他们过了江,咱们身后的父老乡亲怎么办?亲朋好友怎么办?婆娘孩子怎么……”

“你有婆娘吗?”

化方扬比他还不如,他是因为不够聪明,父母无奈,才送他来当兵的,家中虽不富贵,多少还有个铺子,化方扬家中却是真穷,他要是不当够二十年兵,就存不买地钱,毕竟,他每个月还要给父母寄钱。

“我早晚会有的!老子就在这次砍下一百个戎族人的脑袋,把这些人赶回关外,也就攒够了钱!”

也许是被他说的挂不住了,在丢下这一句之后,化方扬就走了,他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打击到人的兴奋,反而有一点羡慕……

“当兵吃粮,我知道在这里的各位有很多都是为了能有一口吃食,为了每个月有一份稳定的俸禄,才来这里当兵的,这没有错,我,郑定辉,当年也是如此,甚至比你们还不如,为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甚至只是一口搜饭,我去偷去抢过!我那时候没想过这对不对,我只是知道,如果我不吃,我就要死了,而我想,活下去!”

那一天,在要杀那些戎族人之前,郑将军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这样说着,在他的印象中,郑将军的话一直不多,当然,这也许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兵,也没有资格和将军那样的人说话的缘故,不过不仅是他,他们营所有的人都几乎看到过郑将军一个人,一下一下的练着长枪,一次又一次的把手中的枪送出去,一次又一次的挪动着脚步。

很简单、很单调,但也就是这些平凡的举动,令他们全营上下,没有抵触的,就接受了这位传说是皇亲的将军——这是一个做实事的,他们都有这样的认识,而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他们所想的没有错。

他们的俸禄没有受到丝毫的克扣,上面发下的衣服食物也都如数的到了他们手中,没有温和的对待,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要求,若是要求他们加练,郑定辉也绝对会站在第一个。

在不知不觉中,郑定辉在他眼前就化成了一座山,沉默,而又有威严。

“我过去想的是要活下去,现在想的,还是要活下去!大家都知道,我是有爵位的,不仅有爵位,我还有功名,如果要逃的话,我是可以一直逃的,我能从柳江以北逃到柳江以南,将来我还能逃的更远,甚至逃出大珠的土地!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我就算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能逃,可是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能逃吗?那过去开包子铺的王大叔,那茶鸡蛋做的非常好吃的大娘,那给我补过裤子的婶子,他们也都能逃吗?如果这些人死了,那么我又算什么呢?”

“我,郑定辉是一个男人,我认为我是一个男人,所以,我可以笨,可以穷,但是我不能没囊器,我不能让别人在我头顶上还拉屎撒尿的时候还装窝囊!男子汉大丈夫,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杀绝了戎族,子孙后代都会记得我们,被戎族杀了,也不过是马革裹尸,说出去,也光荣!”这么一通半俗不雅的话却调动起了他的情绪,他在当时,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粗重了起来。

“有人说,杀俘不祥,杀了这些人,以后这些戎族人就会和咱们拼命了,可是我要说,这些戎族人一直就是这么干的,就算他们一时投降了,也不过是一种手段,等将来,还是会反过头来的杀咱们,在他们的眼中,咱们是懦弱的、无能的,咱们不敢杀他们,现在,我就要让他们看看,咱们到底敢不敢!”

伴随着这一句,大刀砍下,第一个戎族人的脑袋落到了地上,红色的血液蔓延开来。

“现在,如果还有觉得能和这些戎族人共存的,可以不动手!”

共存、共存……

戎族的士兵越来越近,在这些冰冷的天气中,还有人赤裸着上身,深褐色的脸上更是狰狞,有的,还用红黑的颜色在脸上涂满了怪异的图案。

十步、八步、六步……

已经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下的震动,近了,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