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堵
三言两语解释一番。
长生哥哥走了?这消息太过意外,子周还没来得及难过,就听大哥道:“他会到西京找咱们。这家伙本事大得很,不用操心。”失落一小下之后,男孩儿开始满怀希望憧憬西京闯荡新生活。
吃罢早饭,子释意气风发:“收拾东西,准备进关!”
“哎!”双胞胎精神抖擞,齐齐答应。
长生站在被子释嘲笑过名字的断尾山上,目送三个身影到了封兰关口。
“我就这样走了……他……会怎么想呢?”靠着岩石,那缕青丝贴在胸口,勒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只好把目光投向更远处,逼着自己转移目标。
半夜他曾潜到关墙下仔细探看,好好研究了一番墙体高度厚度,垛口数量位置,箭楼和墙头守兵换防规律等等数据——也许他日故地重游,如何决胜,眼下便是侦察的天赐良机。
三年前锦夏朝廷刚刚迁入蜀州之时,从上到下,无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短短数月,调动十几万民夫,扩大加固封兰关和天门峡北侧峡北关,重兵把守,严阵以待。之后又陆续在通往西京的路上设了三处关隘,并且在关楼附近修筑辅城屯兵积粮,把个西京护得滴水不漏。
只不过时间一长,人心难免懈怠。去年难民潮涌入的时候,听说西戎就要拿下楚州,朝中和军中都紧张了一阵子。大半年过去,毫无动静,又放松了。长生艺高人胆大,顺着墙根溜了一大圈,最后爬上北边断尾山,对方丝毫没有察觉。他心里痒痒的,几乎忍不住就要寻点工具攀上墙头看看。当然,最终还是理智的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此刻他隐在山巅岩石后边,居高临下,关内格局尽收眼底。暗忖凭自己的身手,不惊动守关士兵潜进去,未必做不到。但这种行为仅限于身怀武功的高手,也仅限于过关,不能用来抢关。偶尔偷进去探望情人也许可以,对于战争来说实在没什么意义。
正在这一边看一边琢磨,忽见走到箭楼大门外的三个人似乎被拦住了。不一会儿,又有一群士兵从门里涌出来,围着他们不知做什么。长生运足目力,伸长脖子,也只望见一堆灰扑扑的夏兵,那三人被彻底遮住。
心头一紧:“虽然这种时候入关是很打眼……不过,这仨也很让人看着顺眼啊。封兰关既有“三不得入”的规定,像他们这样的,正当少年,具一技之长,恰是西京朝廷最欢迎的对象,应该不至于……”慌张起来,“不会是太顺眼了吧……”提气就想往下跳,却见士兵们倏忽散开,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子释兄妹三个跟着他走进去,不见了。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完全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
长生扶着石头慢慢弯腰,终于坐倒在地,仰面躺着。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
依靠山峰支撑的自己如此渺小,无能为力。
“子释,我竟然……只能出此下策。我竟然……什么都做不到……”
风从山顶刮过,穿透了身体。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骨架子,什么也存留不住。长生一下明白了:这是孤独和寂寞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孤独和寂寞的滋味。
瞬间痛悔,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而来。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怎能……把他放在力所不及的地方?
我应该跟他去。我应该带他走。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戎夏之争国仇家恨,什么天下大乱涂炭生灵——管他呢……
管他呢……
——终究不能不管。
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不能不管。
没有太平盛世属于我,何来一方净土赠与他?
因为,我不是别人,我是符生。
我是符生。
站起来,看一眼奇峰断谷之间矗立的封兰关,符生说:“子释,等我。”纵身向北,再不回头。
(第一卷终)
卷二 谒金门 长相思
第〇三二章 难关好过
子释接过掌书记递来的笔,往难民登记簿上挥毫落墨。
“李子释,年十七,越州彤城人氏。凤栖十三年春试二榜第二十七名。主考越州学政薛大人讳隐樊,副主考越州监学提举彭大人讳永年……”一边写一边不由自主想起某个擅长招摇撞骗的著名人物关于诈骗的不二法门:大关节不妨胡说八道,细节处务求活灵活现。
科举是锦夏朝国本大事。每一轮春秋二试,考官、试题、录取的士子举人进士,礼部都有记录在案。不过朝廷仓惶南逃,这些文件未必带了出来。即使带到了蜀州,又有谁会去浩繁芜杂的宗卷中寻找一个小小士子的名字呢?越州两位主考大人可都是如雷贯耳的名士,把这二位祭出来唬人足矣……
他给一帮籍贯江南各州的士兵讲了大半日沿途见闻,一边裁剪内容一边声情并茂,心里始终有种别样的哀伤直往上翻,几乎要把持不住。这会儿总算轻松些,撇开心事,文不加点往下胡编:“父李斐,字斐然,兴宁九年捐贡生。祖父……”
那掌书记打断他:“够了够了,写清楚本人身份就行了,不必上溯三代。”都是难民,家破人亡,这些信息基本无用。
脱口赞道:“怨不得李公子这一笔好字!清明子的行楷,喜欢的人多,能写出神韵的实在凤毛麟角。原来公子是彤城士子,出自薛翰林、彭学士门下——怪不得,怪不得……”连声啧啧。又摇头叹息:“凤栖十三年,公子岂非只有十四岁?年少有为,此之谓也。只可惜戎祸忽至,御驾临蜀,当年秋试便无从谈起了……”
这掌书记本身也是士子出身,在军中担任文书。除了替守关的侯景瑞将军整理文件信函,就是主持登记难民信息,偶尔为士兵写几封家书。工作算不得十分繁重,精神生活却极端枯燥。打交道的尽是些大老粗,几乎连个说话人都没有。见了子释这笔宛转风流的好字,忽然感动莫名,转脸对坐在主位的侯景瑞道:“将军可知,江南号称千山千水千才子。这一千才子,越州至少有八百。八百才子中,彤城一地,又占去一半……”
侯景瑞哈哈一笑,过来看看:“谁写字不是扭来扭去?不过是换个扭法,有什么不同?”
一句话把掌书记噎得七荤八素。子释心想:也不无道理。
侯将军肚里墨水有限,不大分得出字的好歹,内容却都看明白了。看到确凿不二两位主考官的名字,对子释士子身份已经深信不疑。点头笑道:“李才子,把你弟弟妹妹名字也添上吧。”
子释拿着笔,脸色暗了两分,语调沉重起来:“晚生不肖,忝列圣人门墙,岂敢妄称才子?将军,真正彤城才子,如今可一个也没剩下。”叹口气,不由得随口吟道,“自经千里走彷徨,敢向青史问兴亡?日月引薪焚简册,江山无土葬文章……”
他刚开口吟诗,那掌书记便应着节拍在案上轻敲。听到“江山无土葬文章”一句,倒比子释更难过,霎时潸然泪下。
侯将军看着面前一长一少旁若无人状似疯癫,皱眉暗忖:文人毛病真多。不过李才子这几句诗,似乎好听得很,就是听着这么叫人难受呢……
旁边子周再也忍不住,仰起头问:“将军,朝廷什么时候收复东南?”
侯景瑞一愣,也不以为忤,苦笑两声:“小家伙,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呢!”
能被西京派来驻守封兰关的人,自是军中深得信任的将领。
侯景瑞本是禁卫军副统领身份。禁卫军向来由国舅爷真定侯宁书源把持。毫无疑问,侯将军乃国舅爷一派重要成员。
封兰关交给谁来守,很让宁书源费了些脑筋。
定远将军颜臻虽然不是国舅嫡系,也并非调排不动。但是定远军中多有楚州子弟,怎敢让他们来守入蜀第一道关卡?随便偷跑一个两个,都可能军心动摇四面楚歌。他私心里又舍不得把守卫京城的禁卫军和防卫京畿的锐健营搁到这隔山调水的地方,埋下后院起火的隐患。思来想去,定了个折中的办法:领军大将使用自己心腹,底下士兵却主要是蜀州本地招募的新丁。
新丁难免训练不足军纪松散,但是好处也十分明显:本地人守关,等于保卫乡土,绝无叛变之虞。而且,他们当中相当一部分来自少数民族,管起来是麻烦一点,却无不体格健硕,英勇强悍,和黑蛮子对战正好。
只苦了侯将军。头半年,光顾着军纪教育,天天断案日日劝架,生怕西戎兵在己方内讧的时候打来。半年过去,总算磨合得差不多,西戎军队竟也始终没来。国舅爷对于侯将军搞定手下一堆蛮夷很是满意,一晃三年过去,岁岁封赏,时时嘉勉,就是压根儿不提挪窝的事。
当初接下守卫封兰关的任务,侯将军不是没憧憬过领兵出关,收复山河;或者决战关下,退敌千里。然而一月月一年年,国舅和朝廷到底什么打算,完全没谱。侯将军为国尽忠之余,不免常常思念从前京中快乐生活。听说西京那帮家伙,一个个吃香的喝辣的,比在銎阳时还荒唐得厉害……
刚开始走神,又听见那个清脆的声音:“原来将军也不知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失落。
侯景瑞不禁拍拍子周脑袋:“嘿!这封兰关难民进了几百万,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家伙!会功夫是吧?有十五了没有?这么想打仗,索性别走了,留这儿给我做个亲兵得了。”
子释已经登完名册,施礼道:“将军抬爱。舍弟十三有余,尚不足十四。”他士子身份既定,尽管对方贵为边关大将,属三品高官,也只须弯腰鞠躬即可。
“才十三?我说怎么嗓门带着奶味儿呢!个子挺高哇,身板儿瞅着也不错,过两年再来吧。”
子周听见那句“带着奶味儿”,老大不高兴。悄悄瞪侯将军一眼,不再说话。
那掌书记把子释写满字的一页又端详了半晌,也不知是欣赏书法还是审核信息。放下名册,抽出一张路引,将李氏兄妹三人姓名籍贯年龄身份认真抄在上边,问:“你们打算去哪里?蜀州境内有无亲友?”
“我们在蜀州并无亲友。听说西京繁华,讨生活也许容易一点……”
掌书记道:“你身为士子,还用担心讨生活?你们大概不知道,科举因战事误了两轮,恰好今春重开。你现在去西京,正赶上秋试报名。朝廷已经明令宣布:凡属前科士子,只要通过礼部的面审,就先给三个月廪赋。——饿肚子是肯定不会了。”
所谓廪赋,是朝廷发给士子的口粮。锦夏朝文教发达,重视读书人,伙食补贴标准很高,说是发给一人,往往够几口人吃。何况,有资格吃廪赋,是极显面子的一件事。哪怕再有钱的人家,也一定争着去领这份粮食。
子释微微躬身:“多谢大人指点。”忠良演上了瘾,一时没刹住,接着道:“国事艰难,身为士子,更应为朝廷分忧才是。能够自食其力,还是不要指望官家廪赋了。——或者,边关健儿更需要它。”
侯景瑞一拍桌子:“这话说得好!难为你年纪不大,竟有这份心思,侯某佩服!”
士林中夸夸其谈的老爷公子他见得多了,头一回听到读书人嘴里说出这样实实在在为国分忧的话。先前听他们讲起一路惊险,觉得不过是侥幸;得知李子释乃江南才子,见了那笔掌书记赞不绝口的书法,也完全没感觉;听他吟了几句酸不溜丢的诗,心想文人都这德行,没啥了不起。直到这时,才真正对眼前少年起了几分敬意。
双胞胎忽然记起从前在花家墓园连夜出逃那次,大哥跟义军领袖冯将军说话,摆出的也是这副姿态。互相对望一眼,心中有数,保持沉默。
子释心道:呀,歪打正着。面上更加严肃:“不过是份内应尽之义,将军谬赞。”说着,从兜里往外掏钱。
侯景瑞摆摆手:“算了,别拿了。”冲掌书记道,“老黄,给他们签押吧。”
“将军?”子释很想顺手把钱收回去。可是忠良演到一半,没法变节,只好捧着银子不动。
侯景瑞大笑:“你都要把廪赋省给边关将士吃了,我哪还好意思收你弟妹的人头税?”
锦夏朝的规矩,历来按户科敛。地方政府挨家挨户登记田舍财产,根据财产等级收税。当然,皇亲国戚、官僚缙绅,这些人家自不在纳税对象之列;而士子也可以享受到举家免除赋税的特权。
自从朝廷迁到西京,西戎开始征伐东南,入蜀难民不断增长。难民们为了省钱,纷纷合户逃税。素不相识的七八人甚至十几人冒称一家子,只缴纳一户的税钱。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根本无法准确核实其身份和财产数目。当事人随口瞎报,守关军士趁机勒索,最后成了一笔超级糊涂账。一年之后,户部统计的入蜀五关税收总额,竟然及不上普通郡县一个零头。
为此,右相大人力主改按户科敛为论丁纳赋,即改财产税为人头税。在这个问题上,仿佛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国舅爷和相爷破天荒头一回立场相同,步调一致。双方通力合作,锦夏朝历史上贯彻得最快最彻底的一次税收体制改革短短三月之内在政策层面得以完成。
人头税以人丁数目为基础。由于收税工作的需要,一场前所未有的人口普查全面展开。蜀州人员构成本就复杂,这几年朝廷迁入,难民蜂拥,大量外来人口流进来,居民管理更加混乱。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半年工夫,就查出未登户籍的流民近百万。哪怕按最低标准,每人每年缴纳丁赋三百文,也能多收三十万两银子。
人口普查是项浩大繁琐的工作。由于纳税标准按性别、年龄、身份分为若干等,赶上那穷山恶水泼妇刁民,隐匿不报,谎称年龄,男扮女装……种种花招层出不穷。户部官员和地方小吏哪里吃得消?国舅爷没法,只好抽调若干禁卫军,再加上理方司全体成员,都派到最艰苦的基层一线去帮忙。
理方司统领乃国舅宁书源长子宁慤。宁统领借着这个机会做了三件事:
首先,把以往历次征兵遗漏的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男丁全部重新登记,又将所有十岁以上十五以下男孩单独立册。名册一式三份,理方司存底一份,真定侯府一份,兵部一份。
其次,建立严格的关卡审查制度。难民在封兰关登记后,持路引至目的地,经核实无误,就在当地入籍,按时按量服役纳税,不得随意迁徙——如此把松散的难民有效管理起来,叫他们不逃税,不乱跑,不闹事。
宁书源听了儿子的汇报,受到启发,下令从军中抽调若干品行良好的非蜀籍士兵,派到封兰关专门协助盘查各地过来的难民,防止混入可疑人物。
过得两个月,户部官员在清查中发现,那些年老力衰身无余财的难民进来之后等于白白浪费蜀州资源,奏请“三不得入”,得到皇帝许可。
宁慤做的第三件事,是在西京及蜀州其他重要城市建立了属于理方司的基层网络。从此,理方司的手变得越来越长,渐渐足以伸到连朝廷都管不着的一些角落。此是题外话,按下不表。
总之,经过这番动作,难民入蜀一下子变得十分苛严。据说去年夏秋之际,排队排上十天半月进不去是常事。很多人把剩余的家底毫无保留全部贡献给了守关官兵,但求能入关避祸谋生。
在查问子释兄妹的江南籍士兵中,居然就有一个是彤城人氏。幸亏彤城地方富庶风流,年轻人的第一选择是读书应试,第二选择是出门经商。但凡家里有点门路,都花钱替孩子把兵役免了,只有破落门户穷苦人家子弟才不得已入伍当兵。那士兵虽然和子释是地道老乡,却不认得眼前号称彤城第一少年才子的李阁老府上长公子,只拉着他把屠城前后经过问了又问。因家在城外郊区,父母亲人下落如何,终究不得要领。
也多亏子释三人这个时候入关。自从西戎拔城清野运动完成,封兰关闲了半年多,士兵们闷得头上长草脚底生毛。他们三人带来了沿途最新消息,也给沉闷的军营生活带来了兴奋和激动,因而受到了隆重礼遇,还万分荣幸的得到了侯景瑞将军的亲自接见。
按照户部最新规定,士子免纳丁赋,未成丁男子三百五十文,未成年女子三百文。所以子释自己用不着交税,弟妹加起来六百五十文。再加上过关的哨钱(相当于后世过桥过路费)每人六十文,共计白银八钱三分。
侯将军大手一挥,免了子周子归的人头税和三人的过路费。见子释还愣着,大咧咧道:“咳!我说李才子,朝廷不缺你这几钱银子,收起来留着做盘缠吧。”他在这封兰关守了三年,军中上下难民财已不知发过几轮,哪会把这点白银放在眼里。
子释道声谢,不再坚持。
那边掌书记老黄写好路引,添上目的地西京,最后加一句:“呈京兆都卫司核查为要”(京兆都卫司,是负责西京城市治安的衙门),盖上“封兰戍卫关防之印”,对子释道:“这路引万万不可丢失。不但沿途关卡需要查看,到了西京,更是换取户籍的唯一凭证。若没了它,很可能被当作无籍流民发配屯田服役。要是不小心撞上理方司的人,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天日了……”
侯景瑞脸色一沉:“老黄!在这封兰关待久了,莫不是把规矩都忘了?”
掌书记猛然醒悟,忙起身谢罪:“黄某莽撞,将军教训的是。”
子释装作没听懂。这种敏感时刻,子周子归已经学会唯大哥马首是瞻。
侯景瑞看看面前三兄妹,模样周正,谈吐有礼,千里风尘掩不去珠玉本色。他学问不多,阅历不浅,一瞧就知道这三人是好人家好儿女。道:“这张东西,你们只记住别弄丢就行。”
又叹口气:“彤城一战,早有耳闻。听了你们的讲述,才知惨到那种程度。经历了屠城还能走到这封兰关,你兄妹三个当真福大命大。去年入关的,不过为了逃生。你们在这时节过江入蜀,却是冒了性命之危。这份忠心,实在难得。也罢,侯某好人做到底,替你们省点麻烦。”说着,拿过那张路引,解下腰间镀金铜印,盖了上去。
子释双手接过,只见四四方方十六字钟鼎朱文:“钦赐忠孝仁勇封兰关护国戍卫将军侯。”
“有了这个钦赐大印,沿途盘查的人知道本将军曾亲自过问你们,多少要给侯某一点面子。”
子释这下真正喜出望外,捧着那张千金不易的路引给侯景瑞大大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