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堵
人间天子重清气,
报与桃梨一处开。”
四句话流利清爽,不但道出了春桂的特点,且含蓄蕴藉大拍了一把万岁爷的马屁。怪不得皇帝看到赏心悦目。
他这首一出,其他没写完的都抠抠缩缩不敢往上呈了,纷纷表示张侍郎才调高绝,无与伦比,自己不敢献丑。子周心不在此,跟着顺势藏拙,也不觉得没面子。
子释面前白纸一张,根本没打算凑趣。心中淡淡冷笑:这场戏只怕是张氏父子早就预备好了的,要在皇帝面前露脸。余光瞥见宁书源神色,并不十分畅快。想起宁家的孙子也在坐,难怪了。不再理会他人,端起手边嵌玉琉璃杯——虽说只有半盅白开水,借着之前那壶酒的微醺之意,照样喝得有滋有味。
张庭兰瞟他一眼,忽向皇帝道:“陛下,微臣听闻兰台令李大人胸怀锦绣,满腹珠玑,不知有何佳句?”
赵琚顺着他视线一看,这个李免,又不知神游何方去了。敲着桌子叫了一声:“李爱卿!”
子释最近被皇帝这么叫习惯了,慢腾腾站出来:“微臣在。”
“李爱卿想什么呢?”
“陛下,微臣适才在想……这“错春”酒,错春错春,真是好名字。不知是雕镂春光?还是误了春光?”
赵琚被他问住了,不由自主道:“嗯,到底是雕镂春光呢,还是误了春光?当初取名的人,只怕有满肚子心事……”
二人都入了境,怔怔的对望着。君臣两个一块儿发痴,把其他人全晾在旁边。
张庭兰心里别提多郁闷了。这李免浑身上下都是天然脱俗之气,举手投足,说话动作,叫人觉着处处不可狎,又似乎无处不可亲。一开口就抓走了万岁爷的心,把自己佳作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这么一个可人儿,怎么跟了傅楚卿那俗物……咳,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大着胆子开口:“陛下,臣等还盼着听李大人的好诗呢!”
“啊,是。李爱卿,朕也很想听听你写了什么。”
“微臣遵旨。”
子释正要回到自己案前坐下,安宸已经双手捧着笔过来,将他引到放置韵签的大书案前,铺好纸伺候着。
指尖传来象牙笔管沁人的凉意。抬头看看翡翠树叶间一簇簇金屑银珠,忽化作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心中灼灼燃烧:刹那间多少纵任痴狂翻腾而起,多少幽愁暗恨倾泄而出……
就用先头拈到的韵脚,提起笔唰唰也写了一首七绝《咏春桂》。
赵琚从安宸手里接过去,先赞了一句:“好字!李爱卿,原来你平时都不舍得把这笔清明体露出来,尽委屈朕瞧那死气沉沉的还真小楷。”看两眼,忍不住就念出了声:
“幽姿别样暗倾城,
心事东君未玉成。
但逞妖娆甘借主,
姊桃妹杏嫁春风。”
念完了,再瞅瞅,咧嘴一笑:““但逞妖娆甘借主,姊桃妹杏嫁春风。”嘿!——李免啊李免,叫你说的,朕都想有人替朕做主,姊桃妹杏嫁春风去了。哈哈……”啧啧几声,做总结,“张庭兰诗胜在清俊,李免诗胜在妩媚,各有千秋,不相伯仲,都重重有赏!”
皇帝看似一碗水端平,张庭兰却知道,万岁爷心里,必定是爱妩媚胜过爱清俊的。后悔不已,千不该万不该,一时没沉住气,起意挑衅,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对方已臻先天化境,处心积虑的招式如数反弹回来。这还是皇帝留面子,才算剩了个台阶。
也不管他爹在一边偷偷瞪眼,叨咕着那句“但逞妖娆甘借主,姊桃妹杏嫁春风”,瞧见李免桂花树下静静立着,几步距离竟似隔了云山雾海。呆望半晌,荡开一丝绮念:看他这副清高出尘的模样,写得出如此媚人诗句,骨子里指不定多放浪呢……
春宴罢了,群臣散去,皇帝又单独留下子释说话。
子周行至宫门,隐隐听得一些人挤眉弄眼低声议论,学着大哥的样子只装听不见,挺胸阔步昂然而出。可惜毕竟功夫不深,没练到家,脸色虽然平淡,内里可是憋了一肚子气。他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兰台令李免以色侍主,帷榻邀宠,被人传得沸沸扬扬活灵活现,甚至还有暗中编排他们君臣搞“三人行”的,内容更加不堪。
想起大哥第一次听到这些传闻,竟然扬着眉毛笑道:“幸亏大家都知道咱们皇帝陛下本来是什么货色,只说我“以色侍主”,没说 “以色惑主”,幸甚至哉!……”
唉。什么时候,自己才能练出大哥那样深广的涵养,强悍的精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道之所在,心之所存……
抬头看看,日影偏斜。子归身边有的是人照应,至于大哥……那姓傅的肯定会负责送回家——这根扎在心头的刺,竟越来越有往肉里长的势头。当初大哥说:“这事你们不用管了。”子归曾流着泪问:“大哥,他有什么好?”大哥的回答居然是一句:“也没有什么不好。”
——或者,因为那人霸占的是大哥身边弟妹无法触及的位置,时间长了,自己和子归已不知如何是好。
第〇六一章 桃李不言
鸾章苑行宫内。
赵琚满脸严肃:“李免,我这里有一封御史台的折子,你要不要看?”嘴里问着“要不要看”,手上已经示意安宸拿给子释。
御史台作为相对独立的检察机关,向来拥有很多特权。除了风闻言事,另一项权力即封奏直达。也就是说,御史台的言官们不必通过秘书省,可以直接将奏折递到御前。(原先御史台还有权对所弹劾官员调查取证判决,如今这些事大多让理方司承担了)
不幸的是,赶上赵琚这样的极品皇帝,奏折送到御前也没用,转眼就被他打包下放给秘书省,请舅舅看去了。当然,赵琚终究不是笨蛋,知道不能兜底全交出去,所以会叫内侍总管领着秉笔掌印内侍们先筛一筛。这也是为什么安宸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可替代。
子释接过奏折,瞥见首行小字“御史台右谏议大夫臣席远怀跪奏”,第二行标题“劾忠毅伯、翰林院大学士、衔紫宸殿侍讲兼兰台令李免疏”。双手捧着,又还给了安宸。
赵琚问:“你不想知道他写的什么?”
子释苦笑:“陛下,不用了。席大人已经数次亲临敝宅,替微臣过世的夫子和父亲当面教诲过了。他骂得是淋漓痛快,微臣听得是无地自容。大概他觉着微臣自甘堕落不可救药,终于忍无可忍,干脆把微臣参下去,省得丢人现眼辱没家门,更兼谗惑天子有伤风化……”
赵琚哈哈大笑:“真的?”想象一下,愈觉乐不可支,“席大拗就没发现他对牛弹琴么?”
“微臣敬席大人如父兄。”
“你就是当面“好好好,是是是”,待他转身就成耳边风了吧?”赵琚笑问。
子释弯腰:“陛下圣明。”
不独赵琚,当地站着的安宸、傅楚卿和其他内侍宫娥等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赵琚一面笑,一面叹道:“唉,李免,朕至今都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是李彦成的儿子?李彦成怎么生得出你这样有趣的儿子?”
子释歪着脑袋想想:“或者——物极必反?”
“你父亲要也像你这么有趣,何至于就干几个月太傅……啊,先不说这个,”赵琚转口,抖着手里的奏折,“席大拗的折子,朕要留中不发,他能天天从早到晚来堵着——李免,听说最近西京城里可尽是你的流言蜚语啊。他一心爱护你,也怪不得爱之深责之切……”
理方司的情报网,虽然由宁愨一手掌握,仍然会定期向赵琚汇报。汇报的版本却完全根据皇帝个人喜好而定。本来兰台令的八卦,免不了牵扯到万岁爷以及情报搜集人的顶头上司,然而经过汇报者层层筛检,最后剩下兰台令一个人的八卦。
子释见皇帝提起所谓“流言蜚语”,洒然一笑:“陛下,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陛下何用介怀?随它去吧。”
赵琚一边跺脚一边捶桌:“李免,你信不信,朕非把你这番话告诉席大拗不可,哈哈——管保他当场气吐血!”见子释不做声,又嘿嘿道,“这封折子,朕肯定替你压下去。只不过,事儿虽然不难,却颇为麻烦——你打算怎么报答朕?”
子释立刻端正了脸色,一躬到底:“微臣爵位名声,衣食俸禄,皆蒙陛下所赐。惟恐不能尽心竭力,以全本分——哪里敢说“报答”二字?”
赵琚抚掌笑叹:“听听,多伶俐的一张嘴。”冲安宸点点头。后者从靠墙的描金嵌宝朱漆书架上捧下一本画册来,放到案上。
子释瞧见封页上《四时锦绣花丛艳历》八个字,一愣。
赵琚翻开第一页:“这可是好东西啊,故事、题诗、画功、书法,无一不精,相得益彰——李免,朕今儿个看见你写的那首七绝,当时就觉着字迹十分眼熟。后来仔细想想,跟这画上配诗简直如出一辙嘛!俗话说字如其人,行草尤其见出个性……”
子释一骨碌跪下磕头,作惶恐状:“陛下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微臣从前衣食无着,迫于生计,不得已鬻文卖字……”
一时心中大恨。当初尹富文答应活字排印诗句,哪知暗中雕版刻了手稿。后来几次见面总觉他有点别扭,还以为自己骤然封爵升官,尹老板难免不适应。直到傅楚卿认出字迹起疑追问,才明白他原来是为了这个心虚……今天心不在焉,忘了御前一贯写的是楷书,皇帝在这方面眼尖得很,竟至露了马脚……怪来怪去,还得怪自己……
就听赵琚嚷道:“果然是你!哈哈……太好了!朕一心想叫富文堂再做个续册,他们却说找不着人了。原来不是找不着,是不敢找了。”眉飞色舞喜出望外,“怎么样?你替朕把这《花丛艳历》接着做下去,朕就叫席大拗闭嘴——”
子释摇摇头,正色道:“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拒谏弭谤,必致壅塞蒙蔽……”
“好啦好啦,早知道你不肯轻易答应……”赵琚转头看傅楚卿,向他求助。
傅大人思量片刻,瞥见安总管腰上挂了一枚元宝纹方孔钱型佩,朝皇帝比划比划。
赵琚灵光一闪,大喜:“你上回不说想要朕从内务府拨银子给兰台司,重修地库,专用于存放珍本善本?只要你肯替朕把这《花丛艳历》接着做下去,银子的事只管报数。”
子释抬起眼睛:“君无戏言——”
当初兰台司的书库建得十分简陋,早该修缮扩大,搜集散逸在民间的各类书籍也需要大量银钱。眼下这种年头,户部的银子想都不要想,所以子释才把主意打到了内务府头上。不管什么时候,皇帝自个儿的腰包都鼓得很,掏点出来搞搞文化拯救工程,最合适不过。
赵琚大手一挥:“你说个数吧。”
“既是润笔之资,陛下,微臣想按页计酬,一页画册白银一千两。这是单给微臣的。其他赏赐书坊画工,不在此列……”
几个听众眼珠子全掉地上。赵琚大着舌头:“你、你、你……可真敢要啊……”
“陛下,微臣自是漫天要价,陛下亦可落地还钱哪。要价固然高昂,也得看货色值不值。画工刻工,不过普通匠人,陛下要出意境,入流品,可都着落在微臣身上。当然了,到底值不值,终究还是陛下说了算。哪怕陛下分文不给,一道圣旨下来,微臣难道还敢偷工减料不成?……”子释心想,皇帝脑子里,春宫画可比银子稀罕多了,之所以跟自己讨价还价,不过图个乐子。
果然,赵琚顿足道:“动用圣旨——那还有什么意思?你要钱,朕就给你钱好了。”
君臣二人一番拉锯,最后以每页纹银九百八十两成交。
黄昏时分,子释才被赵琚放出来。傅楚卿安排好行宫保卫工作,亲自送他回府。这一天强撑着陪人斗智斗力,只觉疲惫不堪。出了宫门,不经意抬眼远眺:暮色中平林漠漠,烟霭如织,东风料峭,寒山冷翠。悲伤、思念、愁苦、愤懑……种种情绪随着一壶“错春”的绵长后劲返上来,迈出两步,身形打晃。
傅楚卿接过李文手里的羽缎斗篷,一把将他裹住,整个抱在怀里上了马车。车子前后围拥的都是忠毅伯府最忠心的仆人和内卫所最可靠的下属,个个神色如常,就当啥也没看见。李章把保温食盒双手递进来,小心放在矮几上:“是七子茯苓羹。二少爷回去说大少爷几乎什么都没吃,又破戒喝了酒,小姐特地差人送过来的。”
在文章二人心中,傅大人堂皇出入府门,大少爷不说什么,底下人当然更没有资格说什么。少爷病虽然好了,精力明显不如从前。管他是谁,权当多一个人伺候罢。
待马车启动,傅楚卿把食盒里的盅子端在手上:“喝一点。”
子释摇头。
“自己喝还是要我喂?嗯?”
子释看他一眼,撑起身子,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呵呵……”傅楚卿被他瞪得心花怒放,“总也不肯乖乖听话。”见他皱着眉头推开碗盅,无奈道,“那待会儿再喝。”将胳膊放低,让他平躺着,小声埋怨:“题诗的事,你不许我说,我可一直忍着没说,怎么自己倒犯起糊涂来了?弄得我好不狼狈……”
子释茫然望着车顶,不说话。
傅楚卿住了嘴。过一会儿,问:“今天好像很不高兴,不光为了图册的事——那姓张的惹你烦对不对?”
子释侧过脸,不再理他。脑子里昏昏沉沉,合上眼睡了过去。
马车直接驶入中宅大门,双胞胎正在前院等着。看见傅楚卿抱着大哥下来,压低嗓门说句“睡着了”,两人放下心,一个右转,一个左转,默不吭声走了。
傅楚卿笔直进了卧房,把人放到床上。心想皇帝在行宫过夜,自己这个内卫所巡检郎还得回去盯着,是现在走呢还是陪陪他再走呢……一低头,眼前人微微动了动,转过身来,闭着眼睛,面上仿佛忧伤又仿佛微笑,不知在做什么梦。
这一刻的他,格外没有防备。傅楚卿忽然很想亲亲他。当然了,他没有哪一天不想抱他亲他。但是今天这个感觉有点不同。到底有什么不同,显然傅大人还想不太明白。他甚至在决定要不要去想明白之前,已经用自己都不知道的怜爱姿态,慢慢俯下了身。
“唔……”伴随一声带着缠绵尾音的呻吟,两只胳膊绕上了脖子。傅楚卿惊喜太过,竟至从里到外硬生生打了个寒战。捧起他的头仔细看看,低垂的眼帘下边窄窄一湾,雾蒙蒙的——没醒呢。愈加温柔小心,一个纽子一个纽子解开他贴身单衣。往日只嫌太慢,今晚居然有些舍不得快了。好像速度快了,反而会错过什么珍贵的东西。没想到身下的人倒不耐烦起来,呢喃着贴上来轻轻磨蹭,一抹绯红从脸颊直染到胸膛——如此旖旎风情,这回轮到他傅楚卿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可惜,再美的梦也有结束的时候。当心满意足的傅大人看到床上那人一样心满意足睡得香甜,看着看着,不提防一个激灵,蓦地醒悟过来:他这是……把我当成别人了……
不是不知道他心里有人。自己可没忘记当初在那菩提寺里,还有一个偷袭的小子。旁敲侧击打听几次,三兄妹根本不搭理这茬。派人调查他在西京城里有没有相好,查来查去都是些风里的虚影儿。慢慢的便将这桩心事放下了。没有对比,也就意识不到差距。今夜他出乎意料的热情,令自己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一想到这快乐源自何处,空虚和嫉恨顿时占据了全部身心。
当场就要扑上去重头再来一番,叫他好好认清自己,再也梦不着别人。正欲狠狠咬住那犹自绽放的双唇,忽然留意到面上一片湿痕闪烁,分明是未曾干透的泪光。
懵了半晌,好似一场深秋夜雨从头浇下,透骨寒心。他这是……梦见了谁?又把我当作了谁?若非今晚,还真不知道,他至今仍旧如此不情愿——明明死也不情愿,偏偏拼命忍着,宁肯这般狠心跟自己过不去……
傅楚卿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办法。叫人嫁祸栽赃、捏造诬陷、罗织攀附、屈打成招……都不难。唯独这个心甘情愿移情别恋,可不知怎么办才好。临到走了,摸一把他睡得白里透红的脸蛋,恨恨道:“你心里不肯想我想别人——那又如何?反正落到我手里的是你不是别人,你就认了吧……”
不两日即是清明,三兄妹须往南郊祭拜“忠烈祠”。本来按照管家韩大娘和侍卫张头领的安排,大早上就要派人去封道清场。子周子归一致反对扰民,何况清明这日说不定也有普通士子百姓自发前去祭奠忠魂,不能唐突了生者一片诚意。至于子释——没有人会拿这些事去问他。
三兄妹动身的时候,举宅忙碌。这是三人难得的一起正式外出,车马仪仗,仆从侍女,都照着应该的规矩配备,没有丁点马虎。不过,比起去年冬至前夕忠烈祠竣工,代皇帝祭祀那次,排场又要差得远了。
京城百姓觉悟高,远远望见伞盖旌旗,又瞧见中间主位不是车轿,而是有人骑在马上,立刻认出乃“宜宁公主”凤驾。那后头金扇银枪,彩旗罗列,紧跟着侯爵伯爵仪仗,不用说,是公主的两位兄长:襄武侯和忠毅伯。这一家子三兄妹,政治荣誉恰恰和年纪排行相反,也是一桩佳话。
许多人跟在队伍后边凑热闹,不知不觉跟出了城。先来的后到的,互相议论打听,又踮脚伸脖要看公主侯爷模样。结果尾随者越聚越多,一二百人的队伍壮大成上千人。
有人眼尖,看清了骑马的子归和子周,兴奋得手舞足蹈,忙不迭向周围人夸口炫耀。
有人多嘴:“切!你是没见过车里那个。公主义兄忠毅伯大人,生得是面如傅粉,唇若涂丹,目似晨星,鼻犹悬胆——跟公主和襄武侯站一块儿,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配着金童玉女哪……”
有人不服:“说得这么邪乎,你见过?”
被问之人理直气壮:“没见过!我是没见过,可我听说过。我堂叔是秘书副丞张大人的管家!他老人家说的,还能有假?你想啊,这位大人要不是当真生得那么好,能叫万岁爷天天挂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