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堵
多么蓬勃逼人的生命力!
活生生的!热腾腾的!火辣辣的!
那皮肤下蕴含的力量好似当真能震碎牙齿,那滚烫的温度好似要将自己烤干点燃。子释忽的没了力气,松口,趴在他肩头急速喘息。之前咬得过于投入,完全忘了呼吸,这时才感到脑袋缺氧,浑身发软。温度持续上升,近乎白热,身体变作炖在砂锅里的鱼,骨头都已煲化,分不清是痛苦还是舒坦,就这么溶成了一锅汤。
朦胧中瞥见他脖子上两排紫色齿痕,宛如烙了个戳儿,飘飘忽忽的想:“皮真厚……怎么就咬不破呢?——这章盖这儿还挺好看……”无意识的嘻嘻一笑,伸出舌头便去舔。
这一下直接往油锅里投入了火种,长生乍然绷直脊背,一头扎进那熊熊烈焰,在唇舌间啃噬撕咬,疯狂掠夺。天雷地火中隐约还记得不能撕坏他衣裳,捏住脖子下那颗盘纽,哑声道:“子释,我……”
怀中人猛然勒紧他的腰,向后仰头弓身,形成一弯横架青天的美丽月牙。
这不但是默许,简直就是催促了。
“啪啪”连声脆响如鞭炮,火光四起,硝烟弥漫,锦缎盘纽尽数崩开。紧接着“哧啦”一声,丝绝帛裂,白罗里衫随手而落。
清锐的裂帛之声入耳,彻底剥去他的束缚,长生但觉平生快事莫过于此,许多日子以来压在心头的沉郁一扫而空。刹那间云收雾敛,明月在怀,身下皎洁的躯体,莹莹焕彩,映入眼底满目清辉。
顿时不再急躁。一点一点,覆盖上去,投入进去,沉溺下去,不放过任何一寸领域。
啊!……是我的……这是我的……
都是我的……
只是我的……
永远……是我的……
似真似梦,如虚如幻。
无端端心慌起来。不知要拿他怎么办才好,动作越来越无法控制,一下失了轻重。
“嗯!……”子释吃痛。敛起眉心,咬住了自己拳头。
长生恍然惊醒。抬起头,握住他手腕,把双臂压在身体两侧,将十指根根掰开,缠在自己掌中。重新伏下身子,满腔柔情蜜意,轻怜慢抚。
“嗯……”微弱的呻吟来不及凝聚便已消散,似乎包含着某种强行压抑的痛楚。难耐的身体仿佛正在忍受酷刑般,紧绷如弯弓满弦,最轻柔的撩拨也可能令他骤然断裂。
长生停下来。看见他双眼紧闭,湿漉漉的眉睫发丝带着沉甸甸的痛感,有如刻进肌肤一般深邃。
立时痛不可当。
慢慢贴近他的面孔:“子释,你看着我。”轻轻吻上眼帘,“看着我。我是长生。你看,是长生……”
迷离失神的双眸渐渐凝聚清光:“长生……”
忽地展开眉眼,粲然一笑。趁他发愣之际,挺起身子,贴上胸膛,抽出胳膊,箍到背后,喃喃道:“我说这么死沉死沉——五年工夫,长多少蠢肉……呀!”一声惊呼,眼前天旋地转,体内冰火交融,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第〇七七章 莫负今朝
夜未央。
“子释……睡吧,好不好?”
“……不好。”
一句话反应半天才接上,明显累到痴呆。偏要瞪着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死撑,就是不肯合上。
“睡吧……听话啊……”歇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精神点,便可劲儿折腾,不知又要拿多少工夫才补得回来。
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长生定睛一看,立刻被那双深黑透亮的眸子吓住——他什么时候困意全消,变得这般炯炯有神?
“我不睡。把我骗睡着,你又要做什么去?说不定……全部都是梦……谁知道醒来后是什么等着……嘻……才不上你当……”
长生满心满眼都是温存绵软,正在毫无防备处。不留神这一记闷棍抽中要害,疼得眼窝一热。
“我哪儿都不去……”把他的头按在自己心脏位置:“你听,会跳,是真的。”
子释听了一会儿,转眼看见旁边愈合不久的刀口,新鲜粉嫩,十分诱人。向前挪挪,龇着牙往上噌。又品尝般拿舌头探了探,意犹未尽,准备再嘬上两口。
“别……痒……”正在生长的新肉哪里经得起这般抓挠,纵使长生耐力超级强悍,也被这软刀子拉得丢盔弃甲缴械投降,呼吸紊乱,几乎不成语调,“子释,别、别……这样……”
大概觉得这件事很有实质感和存在感,那一个瞧不见表情,只能从锲而不舍的动作看出昂然高涨的兴致。
终于忍到极限,长生猛地将他推开,又中途刹住,生怕力度大了伤到他,结果尽数反弹回来,震得自己“砰”一声仰面倒在床上。
“真是自作孽……”那一个跟着就贴了过来。正要再接再厉,顿住。
“这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
“别给我装蒜。这儿,怎么弄的?”手指点在肋下某处,声音凉得碜人。
长生想起来了,那是当年顺京城秋波弄天勺湖里挨了一水刺留下的纪念。
“像是箭伤——你还能让人一箭射中这儿?什么人功夫这么地道?”
“不是箭,是水刺……好久了……还是在京里的时候,老大跟老三合起来暗算我——他们以为我落水里必死无疑,可没想到——嗯!……”最后半句忽然就成了一声闷哼。
子释掌心轻轻覆住伤疤,慢慢紧贴上去,把一片肌肤捂得灼热。
“他们没想到……你不怕水了是么?那怎么还弄到破皮见血?”双手顺着两肋滑至腰际,忽改用最温柔最敏锐的部位去感受那伤痕下跃动的血脉。
“唔……你知道的,我……只有……示弱,才能……”这一刻,长生回想起那段最艰辛最难熬的日子,除了皮肉上留下一道疤,竟已失去感慨。唯有怀中人透过体温传达而至的痛楚怜惜,令自己骤然软化。
“笨……动不动就是这招……被哥哥弟弟合起来暗算,第一回不止,居然还有第二回,做人做到这份上,真够失败的……”嘴里含含糊糊说着风凉话,动作却越来越轻柔。
长生只觉旧日伤痕被他亲得又酥又痒,滑溜溜的石头坠子在脐下滚来滚去,喉头发紧,腰身打颤,往昔兄弟恩怨统统随风而去,只余眼前春宵暖帐价值连城,恨不能就此融在他舌尖上。
舔着舔着,换地方了。
长生一心以为自己化作了水,却原来只是个起头。不提防被他“咕咚”倒进模子里,开始第二步程序,慢慢熔铸凝结,不断增强硬度和韧性,向更高更远处无穷攀升。随着他的诱发引导,自身体内部持续涌出的力量洪流归海般汇聚,整个人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咦?”子释抬起头。
长生已经逼到爆发的临界点上,却被他硬生生堵住火山口,就这么晾下了。
子释舔舔舌尖,居然酸酸甜甜的!——眯起眼睛:“你刚才弄的什么东西?”
长生急喘两声,道:“你猜。”猛然挺身坐起,舒肩张臂,托起他的腰,毫无征兆深深嵌入。两人同时绷紧身子,一个仰首惊呼,一个低头屏息。
低头的这个吸口气,悄声:“你猜……”
仰首的这个吐口气,咬牙:“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瞧见?”
“那个时候……恐怕送你面前……都瞧不见罢?”
“唔!你……早算计好了……”
“我想了几天……就这个最合适……养人……”
“哼……满脑子邪念,说什么……守身如玉……扯蛋吧你……”
周遭空气瞬间冷却。
子释被他勾住脖子,对上面前两团簇簇跳跃的幽冥之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他看见他仿佛笑了一下,声音在耳边沉沉响起:“你不信啊?那我证明给你看好了……这可是你自作孽,须怨不得我……”
整个人乌云压城般裹挟而至。
但见无边黑暗中金光万道,霹雳闪电疾风骤雨接踵降临。子释觉得自己已是暴风雨中一叶孤舟,身不由己颠簸飘摇,随时可能被他击翻打碎。捕捉到耳畔如野兽垂死挣扎般的低吼,如孤雁夜半单飞般的哀鸣,如独狼对月长嘶般的呜咽,穿透狂风暴雨,在暗夜里回荡不息……模模糊糊的想:不如……就这样碎裂在他手中,多好……
——长生,你告诉我:为什么……幸福和痛苦,烙在心中的感觉,如此相似?
泪珠汇入纵横的汗水,不见了踪迹。用尽全身力量,抠住他的肩背:“再……来……”
耿耿银河欲曙天。
一夜狂乱。
六月二十,靖北王接见锦夏使团成员,双方终于正式开始和谈。
当天会谈结束,宾主尽欢,约定詹事大人代表华荣方面回访西京,签订最终和约。使团随即派快马回西京向皇帝报讯。至于回访细节,再行商议。
遗憾的是,正使大人的水土不服之症,刚说有所好转,才隔一日又复发了。
在副使大人及巡检郎大人的强烈要求下,二位获准作为使团代表前去探望。
李文李章分立两侧,看见米绍丞和聂坤进来,一齐弯腰施礼。李文悄声道:“少爷昨儿下午醒来过,之后便昏睡到现在……二位大人,这位靖北王殿下,以方便诊治为由,说什么也不肯放少爷回驿馆,此事……如何是好?”眉头紧皱,忧虑非常。
米绍丞想起会谈时靖北王端的是和蔼又可亲,提起正使大人堪称怜惜加爱慕,脖子上一圈牙印毫无掩饰,心里头越琢磨越惊。他是跟子周同期的探花郎,与三兄妹相交已久,算得十分熟络。此番随行出使,既抱了功名富贵险中求的念头,也出于对忠毅伯的钦服与信任。比起朝中大多数人,他对李免李子释的了解可算深入得多。
万万料不到,对方蛮夷之族手掌重兵的皇子,看似知书达理人模人样,竟是头饥不择食的色中饿狼。甫一照面就直接掳人,强行扣押视同禁脔。这几日下来……恐怕……霸王弓已经上过不知几轮……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身任副使,却只余袖手避让乃至推波助澜的份……
走近床边探看,沉睡中的人恬静安详。若非薄被下微微起伏的胸膛,那张端整秀致的脸直让人误以为面对着仙宫壁画,圣殿浮雕。
这般安宁沉静。难道说,他早已有了以身饲虎的决心?
珠玉蒙尘,怀璧其罪。
今日会谈,华荣皇子笑眯眯的。道是欲留正使大人多盘桓几日,待得和约誓书签定,詹事大人平安归来,自当将其护送回西京。
不禁回思当初,太师单单点了兰台令出使,难不成是外卫所的人得到什么风声,让国舅爷能够投其所好?想到这,侧头看向身边的巡检郎。却见聂大人满面阴晴不定,心思明显不在眼前。大家一个圈子里混,米大人猜得到,他聂大人不会猜不到。这副情形,莫非……傅统领事先竟也毫不知情?太师这手忍痛割爱,家国社稷重于私情,实在是……叫人没话说啊……
无论如何,这份和约定下来,西京进给华荣的贡品纳金单子上,势必添上舍身为质的忠毅伯。什么过后护送回西京——你靖北王敢送,也得我们皇帝陛下敢接才成哪。以米绍丞官场打滚的见识,西京朝廷听说对方要扣留人质,只怕暗地高兴还来不及呢。
又想起这些天的参观交流,詹事大人明里暗里提示:华荣皇帝诏书中对靖北王颇多安抚拖延之意,顺京城里还有个三皇子不知在忙些什么,故此希望与西京结为友好邻邦,以便尽快回去一心一意料理家务。靖北王生母乃是夏人,向来仰慕中土风物,视锦夏如同胞兄弟。来日登上大宝,必将致力于两国和睦相处,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当然了,目前免不了需要西京方面多多支持,日后必有所报云云……
若此番和议当真能如此敲定,西京至少暂无倾覆之虞,此行出使成果超出预期。只不过,眼前金玉美质,恐怕……这辈子都得埋泥浆里了。
米绍丞满心苦涩:自己这议和副使回去之后,该怎生向襄武侯和宜宁公主殿下交待?
硬着头皮回答李文:“这个……今日和议初定,靖北王麾下詹事大人将随同使团往西京参见皇帝陛下,恐怕……日内即须启程……”不忍多看面前主仆三人,匆匆告辞,狼狈而出。
行至院外,忽听旁边聂坤低声道:“米大人,我记得……李免李大人,表字子释,不知对也不对?”
“没错……聂大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聂坤低头想想,自己也有点不能确定:“十五那天,咱们刚到的时候,在那校场点将台下,米大人有没有……有没有听见那华荣皇子,和李大人……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我正等着听李大人如何驳斥呢——”猛然警觉,声音一下放低,“你想啊,真要大庭广众之下给华荣皇子下跪,我堂堂锦夏使臣颜面何存哪?谁知他跳下来就……这岂止是蛮夷,简直就是,就是……唉!……”
聂坤知道自己鸡同鸭讲了。明明听见他们互相说了句话,事后寻思,怎么琢磨怎么像两人的名字。当时站在另一侧的米绍丞没听见,很可能因为身无武功,耳力有别。但是,这猜测委实太过惊人,远远超出聂大人的智慧和承受能力,他想:难道……是我听错了么?
回到最现实的问题,聂大人不禁忧心如焚:管他皇上太师什么打算,自己这贴身保镖把人丢了,回去可怎么跟统领大人交待?
子释醒来的时候,还没睁眼,先听见几声鸟鸣,立刻被吸引住了。
那是晨光微熹中布谷鸟的歌唱。新鲜透亮,带着夏日早晨独有的清爽和芬芳。
太久没有在这个时间段醒来过,久到就像上上辈子的事。一时把什么都忘了,只顾欣赏耳畔传来的天籁乐章。
听了一会儿,心想,人常说杜鹃啼血,凄切哀鸣,这么听着,欢实得很啊。不过古人也说了,此鸟“田家候之,以兴农事”,原本嚷嚷“不啼清泪长啼血”的,也就是文人罢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