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你也是时侯收个徒弟了,有徒弟孝顺你,日子过得才舒心。”
柳欺霜心想,可是我不需要徒弟给我买酒买糕点买小兔子灯啊。
但她还是下山了,因为相信师父说的总有道理。重回学府教书,当真遇到了合眼缘的后辈,小姑娘笑起来有可爱的梨涡:“你看我怎么样?我想跟你学道法。”
柳欺霜的收徒过程比剑圣还草率,看得顺眼就一切随缘:“那就走吧。”
小姑娘立刻改口:“师父,我在藏书楼还借了几本书,去还了我们就走。”
算起来柳欺霜在学府待了不少时日,却还未上过藏书楼。只是听说那里典籍浩如烟海,包罗万象。
“我陪你去。”楼高三层,高大的书架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尽头。小姑娘去找执事还书,柳欺霜在书架间随意走动,四处打量。
上三楼时她脚步一顿,闭了闭眼,周身气息悄然变化。她踏上台阶,步履沉稳,三楼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书架,只有书架尽头站着一个人。那人也看见了她,放下手中的书。
两人隔着十余丈,遥遥见礼,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微风都静了下来。
“师——”小姑娘上来寻柳欺霜,见到这一幕却莫名失声,好似被扼住咽喉。那人行完礼,重新拾起书,拿绢布认真地擦拭起来,柳欺霜也转身下楼。
一路无话,直到她们走出学府,小姑娘才回过神,后怕道:“师父,刚才那是谁啊?”
“很多年前,他来沧涯山下,与我三师弟战过一场。”
小姑娘惊呼一声:“这么厉害……那他最后打输了?”
所以才来藏书楼做个洒扫?
柳欺霜回头遥望学府飞檐:“不,他打赢了。”
“师父,我们现在去哪里?”
“带你四处游历,随便转转。”
小姑娘拉了拉她衣袖:“那我们能不能到东陆去一趟?”
“为什么要去东陆?”
“我有一个朋友住在那里,我答应她一定会回去看她的。”柳欺霜沉默片刻:“好。”
“师父真好!”
“……我也有朋友在那里,走吧。”
“是很好的朋友吗?”
“是。”
“也很久没见了吗?”
“是。”
乘船到东陆,她送徒弟到朋友家,暖酒昏灯,欢声笑语从窗户里出来。而她孑然一身,继续向东。
雪原依然在落雪,纷纷扬扬,好似泰安城郊零落的寒柳。
花了百年时间,柳欺霜终于又站在了这片雪原——儿时生活的地方,曾经拼杀的地方,再也不愿回来的地方。
玉展眉埋骨的地方。
碑上落了皑皑白雪,伸手拂去,铁画银钩的刻字便显现出来故友玉展眉之墓。
她素来话少,这时却像是被徒弟影响,无端想说点什么。
“我觉得这里比金宫好,安静,没人打扰,你觉得怎么样?”
“我一直不明白,你出门分不清东西南北,炒菜分不清盐和糖,全凭记衣服和声音。你笨成这样,怎么能当宫主呢?”
没有人回答她,天地间风声呼啸。
“啊——”
雪原上忽而响起一声长啸,初闻清越,末时却撕心裂肺。回声震枯枝积雪,冰挂碎裂成粉末,落了那女子满襟。
曾勘破生死关,贪嗔痴怨皆去,得成大道。
一生都在得到与失去,所失却总比所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