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小蝎
他用力抱了一下向辰,往外跑出两步,又转身跑回来,拉着向辰往外走:“走,我们去公安局。”
“唉,我们去公安局做什么……”向辰话来不及说完,已经被许恒洲拉出门。
许恒洲去公安局,是想看一下袭击他的两个歹徒的资料,本来这些东西是不能给他看的,但是谁让他既是受害者,上头还有人。而且这都几天了,公安这边进展缓慢,他们只好把资料给他看。
这些东西都不能带走,许恒洲就在瞿公安的办公室看的,袭击他的两个人,一个叫潘四儿,一个叫马问革。
潘四儿是个小混混,上头原先还有三个姐姐,从小家里头四儿四儿的叫着,也没个大名,后来就直接当大名用了。
潘四儿的亲爹是个赌鬼酒鬼,喝醉了就打老婆孩子,唯有对潘四儿这个惟一的儿子还好一点儿。后来潘四儿的妈受不了了,跟人跑了,潘四儿的几个姐姐,说是嫁出去了,其实是被他爹给输出去了。
他家里没钱,他爹还赌,输了人家要剁他的手,他就把女儿压出去,三个女儿,输了两个,没等祸害最小的,喝酒把自己喝死了。
潘四儿从小跟他爹一起在街面上混,十岁出头就敢拿着石头往人头上招呼,后来国家严打,他消停了一阵子,但是私底下坏事没少做。
潘四儿的爹死了之后,家里头就剩潘四儿和他小姐姐,他娶不上媳妇,游手好闲,跟人一起欺负了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要送他坐牢,他就把他小姐姐给卖了,给那家得了小儿麻痹症的儿子做媳妇。
没钱了就去几个姐姐家里打秋风,被姐夫们打一顿骂一顿也嬉皮笑脸不在乎,总能混口饭吃。
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坏透了,无牵无挂,也难怪愿意为了钱被人收买。也许对他而言,钱才是最亲的。
马问革原先不叫马问革,他后来自己改的名。马问革原来也是个小混混,读过两年书,能认字,小学没毕业就出去混街头了。
那些年乱的时候,他带头搞事,弄掉了原来给他带过课的老师,他下手够黑够狠,疯狗一般,后来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路上升,还当了个小官,手底下都是以前的混混子。
马问革家里头也是早就没人了,三十好几了光棍一条,后来发达了,娶了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年轻姑娘,还生了个儿子,看得跟命根子一样。
前两年秩序恢复,马问革这样的人自然下台了,他倒是想缩着尾巴带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毕竟也搜刮了不少钱财,够他们一家子过活了。
然而这些年他没少得罪人,这些人起复之后,自然不会放过他,随便动动口,就让马问革苦不堪言。
家里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难过,屋漏偏逢连夜雨,马问革的宝贝儿子被查出来心脏病,不是十分严重,治不好也死不了,就是要养着,还要吃药,花钱如流水,马问革攒下的家底很快就被掏去一半。
偏偏这个时候,马问革的小媳妇卷着家里的钱跟人私奔了,去了外省,连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许恒洲看到这里,大概也知道马问革为什么愿意铤而走险来接这一单生意了,说实话虽然孩子是无辜的,但是他并不同情。马问革这样的人做过太多的孽,他能升上去,害的人比潘四儿可多多了,起复的人能找他麻烦,可是更多的人可能早就已经没这个机会了。
“瞿公安,我能见这两人一面,单独跟他们谈谈吗?”许恒洲看完之后,提出要求。
瞿公安看他一眼,道:“见面可以,单独谈话不行,必须有人陪同。”
许恒洲笑了笑:“也许我能问出些什么。”
瞿公安依旧说:“不行,这违反制度。”
许恒洲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向辰离开公安局,当天下午,瞿公安黑着脸带他们去了看守所。
“那两个人都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瞿公安脸色十分不好看,早上才拒绝许恒洲的要求,下午就被上头命令带他们过来,这让他觉得难堪。
“辰辰,你在这里陪着瞿公安说说话。”许恒洲一点不在意瞿公安的冷脸,目的达成了就行,他才不在乎这人怎么看他。
“啊?我不进去吗?”向辰正要跟他进去,却被许恒洲拦住了。
“你在这等我。”许恒洲嘱咐道。
他不信那凶手的手能伸到看守所这种地方,而且瞿公安这种人,其实也算是个好公安,心中信仰大过一切,有他在,不用担心向辰的安全。
安置好向辰,许恒洲走进审讯室。
隔着冰冷的铁栏杆,对面就是那两个袭击他的歹徒,这两人伤还没养好,胳膊腿上还裹着绷带。
见到许恒洲进来,两人先是瑟缩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镇定,冰冷的铁栏杆这时候反而给了他们很大的安全感。
“找爷爷干啥,你不是打我吗?现在又要求到老子头上了?你跪下啊,给我磕几个头我说不定会告诉你。”潘四儿的脸上甚至有几分癫狂,脸上没养好的伤青紫交加,扭曲宛如恶鬼。
倒是马问革一直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低着头神色冷漠。
许恒洲并没有在意潘四儿发疯,更不会开口求他,他同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眼神冰凉,看着潘四儿发疯,直到他自己先受不了。
“你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珠子!”潘四儿恶狠狠的叫嚣着。
许恒洲等他闹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们袭击我那天,我弟弟同样被两个人袭击了,还伤了脸。”
马问革神色微动,然后又没有动静了,潘四大声笑了一声,故意气许恒洲。
许恒洲没管潘四儿,继续道:“我父母早没了,就这一个弟弟,他就是我的命,伤了他,就是往我心口上插刀子。”
潘四儿更加放肆地大笑:“你是想让我同情告诉你什么消息吗?哈哈哈哈干得好,你弟弟死了吗?”
许恒洲眸色暗沉,深深盯了潘四儿一会儿,突然笑了:“我说这些,当然不是让你们同情,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惹到我了。”
说着,他拿过自己带进来的包,当着两人的面,一沓一沓从里面拿钱,整整一包,全是最大面额的钱。
许恒洲把钱放到面前的桌子上:“看见这些了吗?我有钱,很有钱。有时候,有钱人做事,不用自己动手,比如可以找你们,也可以找别人,你们说对不对?”
潘四儿从他往外拿钱开始,眼神就定住了,此时更是眼也不眨的看着许恒洲面前的一堆钱。
许恒洲进来这么久,马问革才开口,他的神色并不像潘四儿一样贪婪,反而带着几分警惕:“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那人给了你们多少钱买我和我弟弟的命。”许恒洲敲了敲桌子,“这些,也许够,也许不够。”
他的手往前一推,钱堆倒下,摊在桌子上看着更多了:“告诉我买凶的人是谁,这些钱就是你们的……”
他话未说完,潘四儿已经神情激动,仿佛被他的钱打动,想要开口。
然而马问革迅速拦住他:“不许说!你想在牢里花这些钱吗?”
潘四儿神情犹豫,许恒洲并不在乎他,其实他一开始的目标也不是潘四儿,他慢悠悠把自己没说完的话说完:“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说,不过我这个人吧,也不算什么好人,而且特别不喜欢吃亏,最恨别人动我弟弟。”
他看向马问革:“我想马同志应该能理解我对不对?听说您有个儿子,那您一定能体会我的感觉。”
马问革勃然色变,许恒洲说完,似乎是为了求认同,甚至对他笑了一下,但那笑在马问革眼里,却宛如恶魔。
“你、你……”马问革声音抖得不像话。
许恒洲看着自己面前的钱,依旧是嘴角噙笑:“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买条命,你说呢?潘四儿,给你,你会干吗?”
“干,为啥不干!”潘四儿一身莽气,早被眼前的钱迷花了眼,忘了许恒洲曾经把他打成半个残废。
“我说!我说……”马问革已经扛不住了,这么多钱,别说一条命了,就是让他和潘四儿坐不完刑期,都没什么问题,他的狱友们多的是人愿意做。
“你不让我说,结果你自己想赚这个钱!”潘四儿大怒,当即跟马问革闹翻,争着道:“我也说,我也知道,一个年轻人,我认识脸!你带我认,我准能给你认出来。”
马问革却生怕许恒洲默认了潘四儿接了他的生意,连忙道:“我知道详细的,生意是我接的,潘四儿是我找的,那两个袭击你弟弟的人我也认识,我还能告诉你他们躲在哪儿!”
“那你说吧,是谁。”许恒洲抬抬下巴,神色冷漠,好似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答案。
马问革到这时候反而犹豫了,他看了许恒洲一眼,沉默片刻,低声道:“是邓红兵,就是上次来公安局帮你们问话的邓部长的儿子。”
不等许恒洲开口,他又急忙补充:“我说的是真的,我没骗你,真的是他,四千块钱,四个人分,我牵头找人,另外加三百,要你和你弟弟的两只手脚,还特别要求,说……”
“说什么?”许恒洲眼中一片暗沉,好似所有的情绪都沉寂了下去。
“要毁了你弟弟的脸,他说讨厌看见你弟弟笑,像个傻子,要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第207章 不原谅
“说完了吗?问出来什么消息了吗?”许恒洲刚从房间里出来,向辰便迎了上去。
他跟瞿公安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也许是因为许恒洲动用关系单独来见两个犯人的事得罪了他,瞿公安对向辰也没个好脸色,理都不理他,只顾瞪着一双眼睛死盯着房门,似乎想透过房门看许恒洲在做些什么。
许恒洲一身冷凝气势早就收敛得一干二净,他冲向辰笑了笑,顺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对瞿公安道:“里面两人说有事情要交代,麻烦瞿公安进去看看。”
向辰一脸崇拜地看着许恒洲,觉得他实在是太厉害了,随随便便进去就把那两个犯人的嘴给撬开了。要知道,今天上午许恒洲说要见犯人,瞿公安还说他们是瞎添乱,那两个人根本不肯改口。
瞿公安却面露怀疑:“他们为什么会愿意开口?你做什么了?”
两个犯人,一个心思阴沉难以掌控,一个无牵无挂满嘴谎言,他们这些公安也不是吃素的,为了撬开这两人的嘴,费了不少力气,可是始终没有结果,怎么这人一进去,还没半个小时,就让那两个人招了呢?
“我能做什么?”许恒洲心情不好,更没心思跟瞿公安赔笑说好话,翘着嘴角笑得有几分讥诮:“无非是跟他们谈谈人生,谈谈理想罢了,或许是他们本来就想坦白,只是碰巧被我赶上了。”
“严肃点儿!”他这副轻佻的模样激怒了瞿公安,“你老实交代,到底对犯人做了什么?!”
“你做什么?!”向辰冲上去挡在许恒洲面前,他脸上还贴着纱布,又比许恒洲矮小半个头,偏偏气势汹汹得像是只龇着小尖牙的小老虎。
“看清楚了,我们才是受害者,你们抓不到凶手,我哥问出线索,你把他当犯人审?你什么意思?!”他情绪太激动了,说话时语速过快,扯到脸上的伤,疼得忍不住皱眉。
许恒洲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向辰,眼神慢慢变软,种种混乱的情绪渐渐沉寂下来。
他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邓叔的儿子是买凶人这件事对他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导致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否则他不至于被瞿公安一点儿质疑就挑起情绪。
“没事,你别说话了,当心扯到伤口。”许恒洲把向辰拉到自己身后,再对上瞿公安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抱歉,刚才跟里面两个人谈话的时候,受到点儿刺激,心情不太好,您见谅。但是我确实问出来些消息,您可以进去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您自己分析。”
瞿公安被向辰气势汹汹怼了一通,面上有些不好看,讪讪地没说话,他也知道自己刚才对许恒洲态度有些过了。本来调他来办这件案子,他不觉得怎样,这是他的工作,他只想尽职尽责地早点把案子破了。
偏偏刚接手没两天,上头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都在后面催着赶着让他们赶紧破案。然而案情一直没有进展,他心里着急,上头催不算,还经常过来问消息,许恒洲自己还想插一手。
瞿公安就觉得,一个外行人,尽知道添麻烦,一会儿要看档案一会儿要见犯人的,这次又利用关系破了规矩,于是他对许恒洲偏见更深,这才一时冲动说出那样的话。
此时许恒洲主动道歉,他也不好再端着,跟着也说了句抱歉,然后说了一声进去看看,便推开门去见那两个犯人,询问消息了。
外屋空荡荡的,只剩下向辰和许恒洲两个人了,向辰小心瞅了许恒洲一眼,伸手去勾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把许恒洲的手攥进自己手里:“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瞿公安不了解许恒洲,他对许恒洲却再熟悉不过,平时这人一向波澜不惊,对人的态度虽然不够亲近,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近乎挑衅地跟人说话,实在是少见。
许恒洲沉默片刻,低头看着向辰:“你……想不想知道是谁想害我们?”
“当然想啊!你问出来了?”向辰的话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许恒洲这话有点问题。
“怎么?那人是谁?我认识吗?”向辰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抚许恒洲:“没关系,我总要知道的,不能什么都让你扛着。”
如果这个人跟他关系匪浅,那许恒洲一样不可能不认识那人,没道理什么都让许恒洲背着。他刚才情绪波动那么大,大概是买凶的人让他们很难以接受吧。
许恒洲攥紧了向辰的手:“是邓叔的儿子。”
“邓……邓叔的儿子?”向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会不会弄错了?邓叔对我们那么好,怎么会是他儿子?”
邓历对他们两个确实是没的说,就拿这次案子来说,邓历跑前跑后,不惜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一直在给他们帮忙,如果真是邓叔的儿子,那对他得是多大的打击啊。
“应该就是他了。”许恒洲说着应该,其实话语十分肯定,是不是邓红兵,一查就知道,马问革不至于蠢到拿假消息骗他,而且扔出去顶罪的还是个他得罪不起的人。如果不是邓红兵,光邓历都能整死他,而且还有他儿子的命系在外头呢。
向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小声道:“说起来,我好像遇见过他一回。”
许恒洲目光一凝,连忙追问:“在哪儿?什么时候?”
向辰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你去南边那会儿,有次邓叔说他弄了半扇好羊肉,让我们去他家煮锅子吃,覃奶奶他们嫌太燥了没去,就我还有顾叔何叔他们两个。”
“吃完了邓叔说送我们,在大门口说话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年轻人冲过来,冲邓叔喊‘爸’,还认错什么的,让邓叔原谅他。邓叔当时很生气,让他赶紧滚,我觉得不好意思,就跟邓叔道别,然后跟顾叔何叔一起走了。”
向辰仔细回忆了一下,补充道:“是个比我大几岁的年轻人,应该比你小点儿,就见过那一回,后来再没遇见过了。”
许恒洲听完,沉思片刻,突然问:“你笑了吗?”
“啊?!”向辰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