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小太子原本还在想故人是谁,这猛一听到,瞳孔骤然收缩:“这绝无可能!”
“话已带到,不论殿下信与不信,都不要辜负他一番好意。”雨化田欲走,可此时小太子哪里会让他走,他急跑两步拉住西厂都督的衣袖:“不许走,你说清楚,你是不是进过摘星阁!李道长不是在为父皇炼制丹药,他如何会让你带这样的话!”
雨化田冷冷的目光望过来,他没说话,小太子也没说话,但那一眼……小太子握着衣袖的手忽的就松了开来。
不知过了多时,幽深的宫殿里传出低低的一生叹息,似无力,似解脱,又满含委屈。但如果耳力足够出众的人,便能够听到这样一句话:
“李道长,你说……人就一定要长大吗?”
第134章 铁口直断李狗蛋(二十六)
人自然是要长大的,小太子逃不过,江枫也是。
邀月谁啊,移花宫大宫主啊,她的意志连妹妹怜星都不敢违背,更何况还是武力值不及她的江枫了,她没将李昭从宫里带出来还给人添了麻烦,大宫主内心稍稍有些愧疚,出宫就去找了江枫。
江枫是个温润的如玉公子,脾气也相对软和,但听了邀月从宫里带出来的话,却并不想回南京,甚至表示要做李道长坚强的后盾。
然后……邀月就把玉郎江枫绑去了南京。没错,大宫主就是这么帅气。什么?你说燕南天和风里刀,唔,一个觉得贤弟回去甚好,一个自身难保,所以最后的最后,江枫就被无视个人诉求绑回了南京江府。
南京,曾经也是本朝的都城,底蕴不可谓是不深厚,便是现在也是陪都,地位非比寻常,江家能在此立足且长成大富之家,底蕴也非寻常世家能比的。
杨柳依依处,秀水春岸旁,连空气都比北方软和许多,江枫已经离家许久,连过年都没赶回家,这猛一出现在家门口,江府上下都忙转起来了。没过几时,江母就被一众丫鬟婆子拥着出来,见到他就哭着道:“我儿瘦了,快让为娘看看,哎呀——”
一群人挤过来挤过去,愣是将花月奴挤到了江府外面。是的,你没看错,邀月派来护送江枫的移花宫人正是她的心腹婢女花月奴。
一阵寒暄之后,江母才收拾完心情,能生出江枫这般容貌的人长相自然不差,便是人到中年江母依然如二十多的姑娘一般秀美,她看了看,一眼就瞧见容貌秀丽的花月奴,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人姑娘,立刻就表示明白了:“儿啊,为娘明白。”说完,就上前几步拉着人姑娘亲亲热热就往里面走了。
江枫:……我说什么了你就明白了!
江枫表示一点儿也不明白,等到他有机会跟父母单独相处,已经是到了晚上掌灯时分了。
江父生得威严,也是一等一的容貌,他坐在上位,神情是相对严肃的:“枫儿,这次回来,短时间内就别离家了,你既然不想继续科举之路,为父也不逼你,但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既然带了姑娘回来,就把心定下来吧。”
江枫哭笑不得的解释,表示人姑娘是移花宫的人,但江湖上从没听说过移花宫人外嫁的,但解释来解释去,也没说一句不喜欢人姑娘的话,知子莫若母,江母哪里不明白,表示为娘明白为娘明白,轻轻松松就压下了儿子的话。
江枫:……莫名其妙有点想念弟弟了呢。
说起这个,江枫立刻敛了笑意,道:“爹娘可有收到儿子的家书?儿子寻到弟弟了,他生得与儿子一般无二,武功也好,人也很好,还……爹,娘,你们怎么不开心啊?”江枫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何一直苦寻弟弟的爹娘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而面对儿子探寻的目光,江母掩面转头,而江父擎着泪水,叹息道:“时也命也,枫儿,你就当……就当没见过他吧。”说完这句话,江父颇显年轻的面容竟是陡然老了十岁一样,整个人散发着哀伤的气息。
江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冲上前,吼道:“怎么可以当做没有见过,弟弟他人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无法接受,也不明白,所以他急欲寻找战友:“娘,娘你也这么想吗?那后院西边院子里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吗!”
说到动情处,江枫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江母哪里还忍得住,眼泪刷地下来,抱住儿子就是哭泣:“枫儿,娘……娘也不想啊,他也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这些年娘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可他……江家上上下下百口人,天命难违啊,娘在十六年前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说什么也不能再失去你了!”她越说越流利,眼泪也渐渐化作了坚强:“这段时间,你哪里都不许去,否则娘就死给你看,听到了没有!”
江枫怔住了,眼泪含在眼眶里,拥着江母的手也落了下来:“……不,不行!娘,爹,儿子……”
一家三口沉浸在悲伤之中,如果惹怒的是知府巡抚之类,江家就是拼了家业都会保人,可是不是啊,李昭惹的是大明的天子,从没有人惹怒天子之后还全身而退的,便是权贵也无法抵抗,更何况是江家了。
江枫不知道的是,花月奴过来随身还带了一封密信,一封来自深宫李道长的密信,他更不知道江父江母两个人已经哭过一场,那封信被江母贴身藏好,就像二儿子回到了她的身边一样。
她如何不知道二儿子的好,江母都能想象他一定生得与枫儿一样,小时候就是如此,长大了定是俊俏的小郎君,又因为入了道肯定偏好清谈,就像……这封信传达的感情一样。
江枫红着眼睛要往外走,江母哪里会让他走,双手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上的字骨相清隽却不失潇洒,名副其实的字如其人。
“这是……”
江母抬手让他看,而待江枫看完,他已经整个人颓唐地跌坐在地上了,他抬头看着爹娘,内心深处涌出难言的无力,人生第一次,他觉得他就是一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曾经的聪明得意都落入了尘埃。
他浑浑噩噩地从书房出来,又去酒窖喝了一夜的酒,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花月奴盛满担心的水眸。
而此刻,千里之外被赋予了悲壮色彩的李道长并不知道江家发生了什么,甚至在破罐子破摔暴露真面目后,开始每天过上被皇帝老子暗杀的日子。就像邀月说的那样,成化帝并不是那种魄力十足的伟岸君子。
摘星阁本身就地处偏僻,又独门独院,周围还有外墙,在没有宫人驻守时,整个宫殿就像皇宫里的一座孤岛一样,而现在谭昭就住在这座孤岛之上。
没有人送饭进来,更没有人送水和浣洗衣物,院子里的井水被下了药,甚至某天晚上暗杀的人还异想天开搞了次走水,反正……系统觉得狗宿主简直就是在玩命。
在经历第三十八次刺杀不死后,系统忍无可忍:李狗蛋,你这是在玩火啊!旱天雷买五送三,快炸了他!
[哎呀脾气这么大做什么,稍安勿躁啦稍安勿躁,你难道……不觉得很有趣吗?]
……这个嘛,每次看成化帝知道暗杀失败后的脸确实有那么一眯眯……
[是吧是吧,还有别叫李狗蛋这个名字,否则翻脸!]
系统:人名不就是用来叫的嘛,狗蛋狗蛋,多好听呀~
李道长瞬间就翻脸了,还是那种哄也哄不好的那种。不过很快无聊到发霉的道长又忍不住说话:系统,小太子怎么样了?
系统一脸狂炫:哎呀,求我我就告诉你呀!
李道长迅速甩了一天获得时间,系统立刻精神一振,开口:小太子最近每天都按时完成工作,回宫也不搞反动组织,兢兢业业,国之储君典范。
……
系统:就是人有点迷茫,自那日雨化田夜探东宫之后,本系统感受到太子内心的动摇与挣扎了。
……你还感受到动摇了,你咋不上天呢!
谭昭槽多无口,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小命,就是小太子真是有点可怜了,这爹跟后爹真的没什么分别了,有还不如没有,如此逼迫着他长大,他这心里微微都有点罪恶感。
微微有点罪恶感的李道长晚上又迎接了一波刺杀,与中原一点红的单一刺杀不同,皇宫里的花样真是种类繁多,而且各个都是杀人于无形的那种,这一次竟然是——美人计!
……谭昭默默无语地看着面前衣着清凉的美人,开始怀疑成化帝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要不是病得太重,怎么会搞这出戏?
“这位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唔,早睡早起身体好。”
美女妖娆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裂缝,但很快她就舞动起身姿来,她的身段就像妖娆的蛇一样,可李道长并不脸红心跳甚至还有点困,他打了个哈欠,开口:“哦对了,春药下得不错,贫道是不是该称呼姑娘为……踏雪夫人?”
十二星相的马,名为踏雪。
“你认得奴家?”
谭昭摇头,又打了个哈欠:“不认得,就随便猜一猜而已,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猜中了。”语气十分欠揍。
……MMP哦,美女气得脸都红了,出手为掌,直取谭昭死穴。
却未料对方身形一晃,她看不到对方如何出手,后背就有一道劲气入体,她提起全身的内力去抵抗,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平生诱惑男人从不失手的女人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臭道士拖着她的领子像丢抹布一样地丢出了摘星阁,还十分贴心地帮她写了认罪状。
第135章 铁口直断李狗蛋(完)
这份认罪状,很快就被人送到成化帝手中,自那以后,谭昭再没收到过任何的刺杀,当然也没再见过任何活物。
从阳春三月到烟花九月,整整半年的时间,没有食物,没有水源,摘星阁里的道长却仍然健康地活着!这如何不令人震惊和害怕,暗中监视的暗卫每天的心跳都走在钢丝上,他很确信自己忠于帝皇家,但当一个帝皇惹上不食五谷的仙人时,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如何的选择。
更或者,他做什么样的选择,其实都无足轻重吧。
暗卫如此想,成化帝却愈发病重起来,四十几的男子,原本该是正值风华的年纪,可他却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每天太子前来都用非常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而这场山雨,在某一个酷热难耐的日子,终于化作响雷阵阵来临了。分明是到了入秋的季节,却莫名响起了闷雷声,就像老天都在预示着什么一样。
“终于来了啊!”
系统也没想到曾经在山谷下待一个月都会觉得无聊的人竟然真的在深宫一个人单机了六个月,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别瞎嘀咕了,出去干活了!]
说完,谭昭微微一笑,有股眉间郁气尽散的感觉,他掸了掸身上暗红色的道袍,终于摸上六个月没开的门。可你说奇怪不奇怪,这大门半年未开,却是纤尘不染,只听得吱嘎一声,外面燥热焦灼的空气一下就涌进清凉的摘星阁里。
“你……”
谭昭微微一笑,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好了:“去吧,告诉你家主子。”
暗卫之所以能当暗卫,心理素质那绝对非比常人,但此刻对方的压力压过来他还是有种想跪的感觉,等到对方说完,他再忍不住转身运气轻功飞速朝着奉天殿的方向去了。
[……他为什么要跑这么快?我很吓人吗?]
系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你还想去蹲摘星阁大牢吗?
不想再蹲的李道长立刻收拾完心情,一副仙风道骨地捧着一宝盒缓步朝着奉天殿而去,沿途的宫人不知缘由,见到他还如半年前一样恭敬,显然成化帝的保密工作做得十分不错。
从摘星阁到奉天殿,如果步行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但轻功只需要半盏茶的功夫,暗卫一路急行还稍微快一些,等他通报给上级,转头就看到不远处……缓缓而来的李道长!
卧槽要命!暗卫这份工作谁要做给谁做,太考验心脏了!
很快他就觉得是真要命了,因为他不过喘口气的功夫,人竟然直接到他面前了,还是那副笑眯眯温和无害的模样,暗卫好险绷住自己平凡的脸,道:“道长慢步,还请……”
谭昭冲着面前一脸苦逼的暗卫咧嘴一笑,然后出掌迅速将人劈晕。
让你监视我!李道长心里暗哼一声,不过他陡然的出手立刻引来了巡逻的御前侍卫,此时奉天殿里正在搞事情,这御前侍卫也不知是谁的人,见到他竟然敛了怒容,甚至还一脸恭敬地请他进去。
李道长看了一看御前侍卫,然后……一脸微笑地拒绝了。
这御前侍卫闹不明白这道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看到一脸好人模样的道士清了清嗓子,直接喊了起来:“今成化二十三年秋重九日,贫道李昭……拜别陛下!”
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唱出来的,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响彻在整座皇城之上,这一日原本该是登高望远的日子,京城里的人却齐齐望向了位于京城中央的皇宫。
声音一层一层从里面扩散出来,直到全京城的人全部都听到了。
谁?李昭!那不是给皇帝老爷炼制仙丹的仙长吗?这是怎么回事啊?权贵们在思考各种东西,老百姓就比较淳朴了,听到声音就直接跪着喊仙长万福了。
一时之间,整座京城的运转都被这一句话喊停了,当然也包括里面正在搞造反运动的内阁大臣万安。
事实上,作为首辅万安……过得苦逼啊,他以前是万党,这万党一完蛋他也要跟着完蛋,天知道他只是想蹭一波万贵妃的热度而已,最近成化帝的一系列动作下来,他就明白天子不能留他了。他倒是可以归老,但他的儿子不行啊!
万安觉得自己必须自救啊,他先去找的太子,太子一口就拒绝了,然后又去找了三皇子,谁知道三皇子也拒绝了,他只能找了没权没势的五皇子,但现在这个情况……你们就不能专心一点,还在谋朝篡位呢!认真一点不行吗!
小太子隔着那么远都能感受到万首辅焦躁的心情,他转头看了一眼垂老的父皇,第一次发觉皇位离他这般近。成化帝看到太子盯着他的皇位出神,喘着粗气道:“怎么?你……你也觊觎……朕的……皇位!”
太子在外,一向都是温和无害的,他性情有继承纪妃的善良和气,一般这种问题都会回避,但此刻他对上父皇说得上算诛心的问题,竟然点头了。
“你——”
小太子忍不住诘问,也是平生第一次这么锋利:“这难道不是父皇让儿臣想的吗?是父皇将儿臣封为太子的,不是吗?”
成化帝瞪大了眼睛,也是此刻他才发觉曾经像豆芽菜一样的儿子已经长得这般大了,他张了张口,脸色涨得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简单的父子交谈很快就被打断,只听得天上响雷轰声而过,原本紧闭的奉天大殿大门忽然被大风洞开,所有人齐齐转头回望,却见劲风的中心,正有一人的衣襟被吹得猎猎作响。
离得有些远,众人只看到他稍稍俯了俯身,声音却响在所有人的耳边:“贫道李昭拜会陛下,陛下今可安好?”
越来越多的人往门边而去,原本的谋朝篡位就像是一场闹剧而已,万安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呆站在原地,却被一道视线撅住了心神。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这道视线能将他杀死在原地一样。
但这并没有发生,只听得那道人继续开口说着:“上次的赌,好像是贫道赢了,是吗?”随后万安就感觉外面的人朝着他点了点头,声音再度传来:“万首辅辛苦了,这场戏……应该没必要继续下去了吧,贫道和陛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什么什么意思?能上朝的都是人精,而且还是人精中的人精,难道万首辅这一出篡位是成化帝演来试探太子殿下的?卧槽这种事情你个道士怎么知道的!还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你不要命他们还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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