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寂烟雨
许高格挥舞着双手,想过来掐他,“你究竟是谁?!一个普通孩子根本不可能将小时候的事记得那么清楚!”
许鲸嘲讽地看他一眼,“普通人也记得两三岁的事,你只不过欺负我以前智力有缺陷,害我时没顾忌而已。”
“我没有!”许高格双眼发直,恶狠狠地盯着许鲸,声带吼得几乎要撕裂,“谁知道你哪来的记忆!你本来就不正常,这些都是你臆想出来的!”
“有没有不重要,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是。”许鲸深吸一口气,“钱我给你们,现在黑市代孕一个孩子大概要两万,我给你们两万五,就当你们的代孕费。你说的,明天我们立完户出来你就去登报断绝我们的父子关系,希望你说到做到。”
“等等!”一直没有出声的林茂花尖声高叫道:“你现在长本事了,翅膀硬了,特地回来跟我们耀武扬威是吧?!我们再不好也把你生下来养大了,你就这样回报我们?”
许鲸回头看她,“不然怎么样?两万五还不够满足你们的胃口么?”
许高格扬手想冲过来撕打,他苍老的父亲死死地拉住了他。
一直没说话的齐云至站在许鲸身后,伸手轻轻揽着许鲸的肩,双目冷冷盯着许高格,高大的身躯给他带来最有力的震慑。
许祺鸣听了一上午,直到现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嘶哑着开口,“都是一家人,别在气头上做决定,冷静下来再说。小禾,你爸这人嘴损,心来是好的。那年你说要上学,你爸二话不说就汇了一百五十块过去。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百,为你花这笔钱却没含糊。”
“还有你两年前过来,你怨我们,说要单独立户,我们也能理解,这么多年是我们忽视了你,对不起你,你是我们家的长孙,说要立户,家里就给你准备了房产地产。老家的房产地产已经划到你爸名下了,原来打算等你一立户就给你,不信你自己查。”
“不需要。”
“这是家里的一片心意,你年纪还小,处处都要花钱,哪里会不需要?”许祺鸣咳嗽几声,咳得面红脖子粗,“你别看你爸这样,他现在是气昏了头,等消消气就好了。你也是,先消消气,后面这是你在外面认的哥哥吧?来,快坐,先喝杯茶。”
许鲸和许高格僵持着,都没有动作。
许祺鸣几乎老泪纵横,长叹一声,“唉,这都是什么事啊?大过年的,亲父子闹成这样。小禾啊,难为你刚进门的时候还肯叫我一声爷爷,听爷爷一句话,有缘分做亲人不容易,我们都好好珍惜。你跟你哥先住下,反正今天政府还没开门上班,我们明天再商量,啊?”
“不用,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明天我去立户,断绝不断绝关系另说。”许鲸无动于衷,“钱我会准备好,要不要随便你们。不过赡养的时候我只会按最低赡养标准去赡养,你们毕竟你们抚养我的时候也只是让人给口饭吃而已。”
许高格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沸腾起来了,他用手指着许鲸,对许祺鸣道:“爸,你看这小畜生有悔过之心吗?什么都不说了,明天我们就去登报断绝关系,钱你准备好,你说的两万五,有种一分都别少!”
“可以,请个公证人,一手交钱一手写断绝关系书,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粘着谁。”许鲸说完也不想多待,拉着齐云至的衣服,“哥,我们走吧。”
许鲸身后忽然迸出林茂花崩溃地哭声,许鲸回头看了一眼,许盛农扶着林茂花,正满眼仇恨地看着他。许鲸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加快脚步往外走。
他走的时候,许祺鸣挪动着手脚想出来送他,许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心头不是滋味地停下了脚步。
许鲸步迈得极开,齐云至手长脚长,一声不吭地跟在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
两人在寒风中走了很远,许鲸忽然回过头,眼眶微红,哑着声音问:“哥,我是不是做得不妥当?”
齐云至看着他,叹口气,忽然拉开拉链,把他整个人拥在怀里,“一番话说出来是不是心里就舒服多了?”
许鲸缩在他温暖的怀里,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眼泪忍不住涌出来。他毫不顾忌的在齐云至毛衣上蹭蹭,蹭得他半个胸膛都是水,才哑着嗓子低低应了一声。
“我落水以后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不过平时一般不多想,也不敢多想。”许鲸低声说:“我是傻子,许家一家人都对我不好。可能我真的命大,小时候有好几次眼看就要死了,结果还是没死成,许高格和林茂花特别失望。”
“其实我挺幸运,小时候只是灵魂和身体不匹配,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外界的事情。要是我有别的残疾,比如手脚先天发育不良或者瞎眼聋耳什么的,思维清晰地感觉身边所有人都恶意的嫌弃自己,恨不得自己早点死亡,我一定会觉得窒息,说不定早就自杀了。”
“不,宝宝。”齐云至揉着他的后颈,温声安慰他,“你只是没有遇到好的家人,有些人爱他的孩子,有些人只爱能给他带来利益的投资产品,你只不过碰巧是遇到了后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缩在齐云至怀里沉默了好一会,许鲸又说道:“对不起,哥,我要动用你交给我保管的那张银行卡了。”
“不用说对不起,我的就是你的,你想怎么处置都没关系。”
第86章 断绝
许鲸离开后, 许家人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林茂花仍在啜泣着。
许祺鸣盯着桌子许久,最终叹口气道:“高格,你跟一个小孩子吵什么?他说你就让他说,软和一点能掉块肉?”
“爸!你看那小畜生气焰嚣张到了什么程度!他都快骑我头上去了,要是你,你能忍?”
“我能。”许祺鸣疲惫地看着他,“你别跟我说没看出来小禾现在发达了。他身后的那人身份不一般, 绝对不好惹。有这么一名亲戚在, 对我们有利无害。”
“我就没看出来!再说他身边的人什么身份关我屁事,我明天就跟他断绝关系,以后天大地大,他爱死哪去死哪去?我再也不管了!”
“前途不要了?未来不要了?”许祺鸣恨铁不成钢, “你这脾气要能多收敛一下, 至于十几年都在同一个单位不挪窝?我们这种泥腿子出生的人, 你以为要在长江中上游综合服务中心安家很容易?我把你们从老家带了出来, 你不想想要怎么把你儿子推上另一个阶层?”
许高格梗着脖子不说话, 许祺鸣挥了一下手, 一锤定音道:“ 其他我不管,你不能写断绝关系书,也不能收他的钱!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许高格颓然, “爸, 你看他那样子, 就算我不正式登报断绝关系,他也不会承认跟我有关系。”
“他年纪这么小,谁知道以后怎么想?说不定以后就回心转意了。反正你不能主动跟他断绝关系,把路走绝了。”
许高格用力揉揉脸,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算了吧,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起他。我看他性格倔强,不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爸你也说他本事不小,我们跟他做不成亲人最好也不做仇人,要是再逼下去他会不会彻底翻脸就不好说了。”
许祺鸣眼睛一瞪,“逼什么了?只是说不断绝关系,怎么就逼他了。老实说,高格,你是不是想要那两万五?”
许高格沉默着不说话。
他工资才八十多,两万五他得不眠不休工作三百多个月才能挣到。他现在已经四十多了,年轻时豪情万丈,觉得天下无不可去的地方,满心建功立业,过这么多年蹉跎,他深深明白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现在就算能调动,能往上升,他也没有精力去拼了。
他快老了,妻子身体不好,孩子却还小。
小儿子过完年刚十二,马上要升初中,成绩很不错,这次期末考就考了全服务中心前一百,要是资源跟的上,说不定他真能考去长江中下游综合服务中心那些厉害的大学里,拥有一个与他完全不同的人生。
说不在乎那两万五很假,许鲸提出的第一时间许高格就心动了,大儿子如此叛逆,就算以后会改变,他也不想继续相处,不如就当没有这个人,当他没有生过。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点断绝关系,用这两万五培养小儿子出来,以后老了他们也有个依靠。
许祺鸣知道他的想法,脸色越发难看,一张皱得跟橘子皮一样的脸在颤抖,“你只看到眼前,怎么不想想以后?!这两万块钱虽然多,但我们家也不是拿不出来。小禾背靠着个厉害的势力,你有没有想过他小小年纪,为什么能有这一番际遇?”
“他有什么际遇我都不想管,就这样吧。”许高格站起来往楼上走,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每多听一遍许鲸的名字,他都觉得心里沉甸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许祺鸣眼睁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狠狠地顿了一下地,坐在沙发上叹气。他老了,这个家始终是儿子们甚至孙子们的,就算有想法,他也没办法绕过儿子做决定。
林茂花哭了许久,眼睛红肿得跟只桃似的,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回去劝止许高格的意思。两万五,她光靠工资的话起码要挣二十六年,对于他们这个一般的职工家庭来说,这笔钱的确很多了。
第二天许高格沉默地一早就来到办事大厅,许鲸和齐云至等办事大厅开了门才到,两方相遇,彼此没什么话好说。
互相对视一眼,许鲸低声跟齐云至说道:“走吧,门开了,我们先过去立户。”
许高格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话,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走进办事大厅。
今天年初六,政府部门上班的第一天,基本没有人挑这个时候来办事,整个办事大厅冷冷清清。
户籍办理那个窗口的工作人员刚休完一个年假,还没从假期生活里缓过来,假期综合症让她困得一直打哈欠,等人走到近前,她才放下捂着嘴的手,用力眨眨眼睛,试图清醒一点,问:“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办理的吗?”
“我要办理立户手续。”许鲸拿出身份证,“我已经年满十四岁,这是我的身份证。”
办事人员接过来看了一眼,公事公办地扯出一个笑容,“好的,请提交相关资料。”
许高格闻言上前一步,站在许鲸让出来的位置上,将手里拿着的资料交给办事人员。
他来之前特地准备过,也查过相关信息,手中资料齐全。办事人员检查了一下,发现材料很规范,基本不用打回去重写。
“请问单独立户吗?立户人是许盛禾?”
许鲸在一旁问:“现在立户,我可以顺便改名字么?”
办事人员真没有遇上过这种操作,她问了一下才说道:“我得问问,麻烦稍等。”
说着她忍不住要看了窗口外的父子两一眼,现在的确满十四岁就能单独立户,不过那是末世时期迫不得已才颁发的法规。
那时死亡人数太多,许多孩子失去了父母,举国上下一片混乱,根本没有力量去筹办孤儿院等福利机构,国家只好修改条款,规定十四岁就能单独立户,不再需要监护人。
这群满十四而又未满十八的少年,其实还算未成年人,国家与社会很少将他们当成完成民事行为能力人去对待,有时候做事会不方便。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父母还在,满了十四岁的少年很少急急忙忙过来单独立户,只有家里完全没有可依靠的监护人时,他们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被迫过来立户。
办事人员偷偷扫视许高格和许鲸,心里无数猜测冒出来又按下去,困意都解了几分。
她回办公室去时问领导,最终发现不能在立户的时候直接改名,只能办了户籍,带着户口本去另一个窗口改掉自己不满意的名字。
许鲸听了没多纠结,请办事人员先帮他立户。
立完户,许鲸在办事大厅将一包钱给许高格,“你数数,这里两万五,你收了给我一张收据,顺便写一份断绝关系书。”
许高格沉默地接过来翻看一下,没具体数,。他将钱放回背包里,从口袋里掏出笔和本子,颤抖着手写了收据,又写了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
双方签好名后,许鲸没多留念,拿上今天办理的所有文件,转头冷漠地走了。
许高格看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迟缓地迈开脚步,从另一个方向回家。
许鲸一刻都不想在这座城市多待,一会到旅馆后立刻拉着齐云至去买了火车票,打算当天就回长江中下游综合服务中心。
他们年初九开学,许鲸和齐云至一回去马上就要准备开学事宜。
曹域明敏感地发现自己的朋友心情很不好,整天抿着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悄悄去问齐云至,“齐哥,小禾怎么了?是不是你训他了,还是过年他回老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齐云至拍着他的肩膀,“这些事你自己去问小禾,他愿意告诉你就告诉你,不愿意我也不能跟你说。”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就是回老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对吧?”曹域明叹口气,“你看他焉巴巴的,上课居然在走神,有一次,老师连叫了他三次都没把发呆的他叫回来。他可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我们班靠他挣门面,老师们都担心得要死。”
齐云至还是不肯漏口风,“给点时间他收拾一下心情,过段时间就好了。”
但愿吧,曹域明看着齐云至那张油盐不进的脸,叹口气,不再追问。
许鲸没有低沉太久,开春了,他灵田里还有半亩地蔬菜没种。家里只有两个人在,种半亩地蔬菜足够吃了,许鲸估摸着种了些茄子,辣椒,南瓜,豆角,丝瓜等下去,又下足了肥。
这些蔬菜长得很快,不过两三天就冒了芽,细细嫩嫩的芽儿钻出湿润的泥土中。
灵田里能感觉到很明显的风,湿润的春风慢慢吹过来,吹面不寒。整整齐齐的幼苗在风中微微摆动,晃出一片绿意,让人看了很舒服。
许鲸看着他三亩灵田的植物,心情慢慢变好。
他那“许鲸杂货铺”也慢慢打开了销路,上面卖的六十株嫣青草被一个买家一口气全买完了,许鲸由此收入了近万积分。
他放在杂货铺里销售的鸡油辣椒酱也卖出去了十多瓶,虽然评价那一栏空荡荡,似乎买家都懒得填写食用感觉,但许鲸看后台发现有两个回头客。他顿时大受鼓舞,坚定了继续卖辣椒酱的决心。
三亩灵田的工作量不轻,许鲸忙忙碌碌,兼顾学习和灵田这块,一晃半个学期又过去了。
这天,齐云至带着满身血腥味回来,面色铁青,许鲸上学比平时晚,出门时刚好撞上,不由脸色大变。
第87章 惊讶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 空气中飘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齐云至脸上挂着些被抓住的无奈和狼狈, 问:“你怎么还没上学?”
“都这时候了还上什么学?!”许鲸激动得差点没破音, 上前两步虚虚抓住齐云至的袖子,皱着眉头一叠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有没有去过医院?”
齐云至听他声音发紧,脸色苍白,忙握着他的肩道:“这血不是我的, 你别担心。”
许鲸怀疑地打量他的脸色,他脸色发青, 眉目间凝聚着怒火, 面沉如水,气色倒还好, 没有失血过后的苍白。
许鲸很快反应过来, “哥, 是不是你们军方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说这身血你出任务的时候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