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色木屋
苏妈妈做梦都在想,有一天,儿子能够像小时候一样,对着她笑,亲切的喊她妈妈。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直到后来,这十几年下来,她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儿子却亲近她了。
她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好,甚至身体还在颤抖。却从手腕中的温度里认识到,这不是梦。再看着儿子纯净的眼睛,正对着自己微笑,苏妈妈心想,就算是做梦,也值得了。
进了家门之后,佣人已经上了菜,等着他回来吃午饭。闻着面前熟悉的色香味,苏洛眼底的真性情,慢慢的被掩住了。即便如此,他通红的双眼,还是被苏老爷给看到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哪里不舒服?”
苏洛是苏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在苏老爷的眼里,也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六十岁还能有子,叫他怎能不疼着?
“不是不是。”苏洛一开口,把自己也吓着了,这声音沙哑的,像是咳嗽坏了嗓子,“我是这几天一直吃医院里的,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又闻着李叔烧的菜,感动着了。”
李叔,是苏家的大厨。还年轻的时候被苏老爷请来掌厨,这一待,也有二十来年了。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苏老爷被他逗笑了。
“老爹,你都说是孩子了,我自然是不想长大的,我永远这么大,老爹你就永远这么……”说到这里,苏洛眼睛更加红了,他想起了八年后,老爹去世了,他的家没了。八年,老爹只能活八年了吗?
眼泪一来,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苏洛哽咽的哭声,让苏家人不明白他唱的是什么戏,都以为他在弄手段。却不料,苏洛紧紧的抱住了苏老爷,用只有苏老爷听得到的声音低语:“爸爸,你不要死,不要死。”
苏老爷心一疼,以为是儿子在医院里受到了刺激,赶忙拍拍他的背安慰。人哪,一旦上了年纪,就什么也不求了,他这一生多大的场面没有见过,唯有这个儿子,叫他疼进了心坎儿。
并非他想溺爱这个孩子,而是别的儿子跟他不亲,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没有一个愿意趴在他的膝盖上。而苏洛不同,从小就在他的膝盖上趴着张大的。你说这人的心,还能不偏吗?
第8章
所谓的贵族豪门,所谓的上流社会,是很讲究规矩的地方,不管是用餐的礼仪,还是餐桌上座位的安排。
不过,一个家一个规矩,谁是老大,谁的话就是规矩。在苏家,苏老爷的话就是规矩。
长方形的餐桌是最常见的。苏老爷当家,自然是坐在主位上。苏妈妈作为苏老夫人,坐的自然是苏老爷对面的那个位置。再按照次序,苏老爷的右边首位应该是大儿子大儿媳,左边首位应该是二儿子二儿媳,可是偏偏,苏老爷还有个心肝宝贝,那就是苏洛。所以,理所当然的,苏洛坐在了苏老爷的右边首位,而左边首位,成了苏妈妈。
对于这个座位的安排,十几年来如此,苏家人已经从不服到习惯,再到见怪不怪了。
苏家还有个规定,凡是在家的,都要一起用早餐。这是苏老爷定的规矩,为的是促进一家人的感情交流。其实老爷子的心里,还是希望家是和和睦睦的。
苏家的餐桌上一向是鸦雀无声的,以前的苏洛自上初中以来,很少在家里用正餐。借着和同学交流为理由,经常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刚开始,大姐苏子蓉就在苏老爷面前故意唠叨过,说苏洛玩的没了分寸,在学校里小小年纪就带头打群架,放学了也不知道上进,整天不见人影。
结果苏老爷说,小孩子就是要好动,难道要像志浩(苏子蓉的大儿子)一样,一放学就往家里跑,这长大后怎么吃得开?
其实苏志浩觉得自己特冤枉,谁喜欢一放学就回家跑,况且还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不就是为了给这个外公留个好印象吗?
不过也因此,苏家人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是苏家的规矩,在苏洛的身上的,就不成规矩了。大家就算要反对,也只能藏在心里,或者还有第二个选择,跟着苏洛去疯。
后来苏志浩也的确有过一段放学不回家的记录,有一天苏老爷问起,苏子蓉说跟同学办事情去了。结果苏老爷又说,都这个年纪了,整天想着外面玩,小洛年纪小不懂事,志浩难道还要你们教吗?不知道上进。
结果,又把苏志浩冤枉了。
所以苏志浩记恨苏洛,不是没有理由的。
菜都是苏洛喜欢的,为了弥补他住院一个星期。苏洛一口一口夹着吃,津津有味。苏洛用餐的样子特好看,若说以前,他全身就两个字,张扬。生活张扬,行事张扬,连吃饭给人的感觉也是优雅中混合着张扬。
可是现在,样子还是一样的好看,却不见以前的张扬了。他咬菜的动作极慢,细嚼慢咽的,十分慵懒。
其实,倒不是苏洛特意,而是他在感受。现在的心境和以前不同了,不管以前是不是梦,也不管是不是所谓的重生,既然有了这样的一次机会,他都想把曾经拥有过的,好好的体会一番。
以前不觉得厨子的菜好吃,现在再吃一回,就连这最普通的虾仁雪芹,苏洛都觉得是人间美味了。
“真的有那么好吃?”苏老爹见苏洛一边吃,一边微微笑着。他也用筷子夹起了一块排骨,刚想送到嘴边吃时,半途却被一双筷子拦截了。
苏老爹大怒,他堂堂一家之主,竟然连快排骨也不给他吃?正想训话时,却发现那筷子的主人,竟然是自己最心疼的儿子。
第9章
“老爹。”苏洛把排骨放下,夹了青菜到苏老爷的碗里,又语重心长的道,“我记得张医生说过,您老的身体血脂有些高,平时吃药是重要,可是食疗对身体更好。”
苏老爷有高血脂,这是苏家人都知道的。
苏洛曾经为了表示孝顺,还买了很多降高血脂的保健品,现在想来,苏洛后悔的要死。不过,后悔已经于事无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重滔覆辙。
苏老爹眯起眼,眼中闪过精光。他不是糊涂人,活到这把年纪,还掌控着整个家族,苏洛是什么苗子,他心里清楚的很。可就算如此,上辈子心太偏,明明知道这个儿子当不了这个家,却还是一意孤行,把百分之八十的家底给了他,原本以为,就算苏洛一辈子当不了家,这些钱,也足够他一辈子挥霍了。可是,他九泉之下不会知道,最后,他这个疼爱了一辈子的儿子,连个避雨的窝也没。
老爷子没有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还会走着上辈子的路吗?
谁也不知道。
可是这辈子不同了,苏洛发誓,他不会让老爷子,让苏妈妈,让他自己,让所有人走上辈子的路。
要说这个小儿子,虽然鬼精灵一个,经常哄他开心,背后又不知所以,可是有一点,苏老爷子是确定的,那是就是小儿子的心直。他做事直来直往,不懂得拐弯抹角。食疗这种话,他根本不会去注意。
然而却偏偏……小儿子变了。
其实在医院里的时候,小儿子抱着他嚎嚎大哭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现在想起来,是小儿子变了。
哪里变了?苏老爷还没看出门道,可他隐隐觉得,这样的小儿子,颠覆了他的认知,却不讨厌。
苏老爷眯起眼睛的时候,那种冷冽让见多了世面的苏家其他人,都觉得紧张。苏家有钱了好几代,到苏老爷这代的时候,钱已经不衡量苏家的价值了,所以苏老爷年轻的时候,被送进了部队。
认识一些称兄道弟的人。后来出来了,继承了家业,这些年的兄弟却一直在联系。
到现在,N城三分之一的政治被掌控在苏家手中。
可苏洛不同于那些见多了市面的苏家人,他上辈子经历的远比苏家人见的多,人性的自私和丑陋,他已经看的彻底,比起这些,苏老爷就不算一回事儿了。
所以面对苏老爷的打量,他回以亲切单纯的笑:“如果老爹只是因为我吃排骨觉得嘴巴馋,那我陪着你一起吃,这样总行了吧?”
苏老爷的眉毛动了动,他喜欢吃大鱼大肉,这是年轻时就养成的习惯,不过,他现在对这个小儿子更有兴趣,所以,既然小儿子提议了,他就当个二十四孝的爸爸,先看看小儿子这葫芦里买的是什么。
“好。”于是,苏老爷一言九鼎。
苏洛挑挑眉,继续说:“光是口头承诺用在法庭上,不足以被采纳成直接证据,老爹你得立个字据。”
“什么?”
苏老爷下巴慢慢的掉了下来。
苏家人全都看着苏洛,不明白他这一套是什么意思。
“杨管家。”苏洛招了招手。说起这个杨管家,那是苏洛怀着感激的心中,唯有的几个人之一。
上辈子,苏老爷在世的时候,杨管家对苏洛也是真心的好,虽然苏洛知道,他效忠的是苏老爷。后来苏老爷走了,苏洛进了局子,再后来被放出来的时候,杨管家也去偷偷的见过他,杨管家说的话不多,只是劝他就这么算了。
那个时候苏洛对杨管家的话很不耻,现在想起杨管家那时的表情,也是无奈。苏家的事情,他一个下人,管不了。
突然,苏洛的心颤了一下。在他被那些乞丐打死之前,他似乎模模糊糊的见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似乎就是杨管家。
第10章
一顿午饭,在苏家人的眼里,就如同一个闹剧,唯一的感觉就是苏洛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要苏老爷立什么字据。
午饭后,大家上班的上班,各自走开了。若不是今天苏洛出院,若不是苏老爷吩咐了每个人都要来迎接他出院,若不是他们为了给苏老爷一个家和万事兴的假象,谁愿意来管这苏混蛋的死活。
“小叔,你住院的时候我帮你请了病假,,现在出院了,啥时候去上课啊?”苏志优靠在门口,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换着鞋子。他因为年长苏洛一岁,刚好和苏洛上同一个大学,不同的是他成了苏洛的学长。
作为苏家的孩子,念企管系是必然的选择,苏志优也不例外,所以,他是企管系大二的学生。
当然,在那个必然的选择里,也有偶然的例外,比如苏洛。
苏洛上辈子就嫌弃那一堆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理论,他本着唯心主义的思想,念的,自然也是自己喜欢的专业,音乐系。
念音乐系的,通常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向苏洛一样,家境特别好的,又不用他负担家里情况的,或者是豪门的第二代,家业又不用他继承的。另一种特别喜欢音乐的,这一种包含的情况也很复杂。
不过有一点,音乐系的学生,按照普遍的常理来说,长相都是有些水平。
而那个被苏洛看上,又害苏洛住院的倒霉鬼,就是音乐系的新生,和苏洛不同班。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个学生没有靠山,也就是属于第二种的情况,因为特别喜欢音乐,家里也算可以承担音乐学院那昂贵的学费。
苏洛正准备上楼去重温下自己以前的房间,听得苏志优的话,便站在楼梯上回了头:“明天吧。”说着,他继续上楼。
苏志优正在穿鞋的动作顿了顿,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苏洛的背影,不知怎地,刚才小叔的声音,让他有觉得有一瞬间的疏远。
苏洛的房间在三楼,最靠角落的位置,却是阳光最充足,面积最大的一间。
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苏洛轻轻地推开房门,一瞬间扑鼻而来的清香,叫苏洛绷紧了一个上午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了。是的,这是自己的房间,无论是摆设还是位置,都跟自己记忆中的一样。
也只有这里,是自己进入苏家以来,最熟悉的地方,甚至比对苏老爷苏妈妈还要熟悉。
苏洛反手关上门,他并不急着去看这个房间的角角落落,因为这一刻苏洛已经确定了自己未来的目标。
他扑进自己那张超大号的床上,把脸蒙进被子里,闻着那隐藏在被子中的阳光味道。正眯眼打算睡一会儿的时候,内线电话响了。
“喂。”
“苏少,什么时候出来?那小子准备怎么处理?”是季景瑞粗鲁的声音。
第11章
季景瑞此人,痞子味很浓。
不过苏洛记得,在那些唯有几个没有落井下石的人之中,季景瑞也算的上一个。
来到和季景瑞相约的四季堂,就见门口有个红发少年靠着墙壁在打游戏,苏洛唇角勾起一抹笑,走到红毛少年身旁:“喂?”
季景瑞游戏打的正起劲,被苏洛一吓,手下意识的抖了几下,回头正想给对方教训的时候,见是苏洛,满脸的怒气顿时改为兴奋:“苏少,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可吃不消了。”季景瑞拉着苏洛的胳膊往四季堂里拉。
四季堂是连锁的商务型宾馆,在N城这种经济繁华的城市,就算是商务型的宾馆,也有四星的等级了。
“肖凌呢?”苏洛瞥了一眼他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眉不经意的蹙了一下,却又很快松开。经历过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他对人的靠近和接触,有些抵抗。
他忘不了那些人揍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忘不了那些人用脚踩着自己的腹部。中间虽然没有季景瑞,可是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会想起那个场景。
季景瑞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午饭后,苏洛接到季景瑞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处理那个人。本来苏洛倒是忘记了,经季景瑞提起,苏洛想不记得都难。因为在后来他如此落魄,由那个人引起的关联人可不小。
“上课去了呗。”说到这个,季景瑞有些不满,“肖凌说因为你住院的事情被他父母知道了,所以又怕他惹出什么祸来,这几天管的相当严。”
“是吗?”苏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肖家跟他家一样,掌权的是肖老爷,肖凌的爷爷。他记得肖凌的爷爷有两个儿子,一个是肖凌的爸爸,一个是肖凌的伯伯。可是肖凌的爸爸比肖凌的伯伯受宠。原因无非是利益上的冲突。
肖凌伯伯当年娶了自己的大学同学,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家庭的女儿。而肖凌的娘家在N城却也算有头有脸的,能让肖家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商人重利益,肖凌的爸爸受重用,这是可想而知的。
之后,肖家兄弟又生了儿子。肖凌出生的早,有个堂弟,两人相差几个月。加上肖凌娘家的关系,肖老爷子之后,肖凌爸爸掌权是毋庸置疑的,而肖凌,肯定是肖家的太子爷。
实际上,苏洛梦中的记忆也是如此。因为肖凌和自己的关系交好,连带着苏老爷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肖凌爸爸比较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