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蹲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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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看长城不用特意跑到原赵国和燕国地界这么远的地方,秦国陇西岷县一带便有秦长城,而且距离咸阳也比较近。
从鸡头山到咸阳只需十几日的时间,比起跋山涉水到边关这是最好的选择。
长城并不是秦始皇下令特别建造,为了抵御关外匈奴赵国和燕国很早以前便开始在自己的境内修筑长城以挡外敌。当嬴政一统天下后只是命人把秦、赵、燕三国原来在边境处没有连上的缺口修补上。
而其中光是已经修建好的燕长城就东起朝鲜清川江,北至丹东。抚顺、开原,然后向西一直延续到张家口以西,全长超过两千公里,相当于半个万里长城。
尔后再经过两千年来历朝历代的反复修建和延长这才有了如今由上海关到嘉峪关的长城。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为了抵御外敌的长城就成了嬴政暴政的代表之一,后人们在不停的翻修和使用中还不忘大骂嬴政修长城劳民伤财,扶苏怎么瞧都觉得他爹嬴政冤得很。
因为急着去看长城的建造过程所以这一路上扶苏他们并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回到家门口。
没有什么大事,而且朝中也需要人回去报信,因此嬴政命王贲先行回咸阳,他则和扶苏带着五名侍卫去陇西。
自家门口发生不了什么大事,联系起来也方便,于是王贲带着几名侍卫先行一步回朝安排事宜。
送走王贲后嬴政父子俩便与随行的侍卫朝陇西而去。
陇西不是个普通的地方,这里是秦国变法后收回的失地,是秦国兴盛强大起来的重要标志和转折。也是从这里开始秦国历代的君王都把壮大秦国,一统天下当做自己重任并向之努力。
历任君王在身为储君时都到过陇西,这便好似是嬴氏一族不成文的规矩。陇西的失与得正体现为秦国弱小和强大两个阶段,它让秦国的君王们切记变法对秦国的重要和国之根本所在。
站在高处指着下面广阔山河嬴政对扶苏说道:“你看见了什么?”
除了山,还是山,要么就是黄土。
当然,这话扶苏绝对不会说。陇西的意义他十分清楚,回答错今晚就不用吃饭了。“秦国历代先祖的努力。”
赞许的笑笑嬴政对扶苏的回答很是满意,“‘秦国只能在我们手中兴盛下去,这是嬴氏子孙的责任。’当日我父王把这话传给我,今日我便把这话再传给你。”
“这话不会一直是从孝公那传下来的吧?”
“这是每任秦王都必须谨记的话。”
“好,即便以后我不是秦王这话我也会谨记一生。”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令扶苏挺直背,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这时一个侍卫走上前在守在一旁的侍卫长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侍卫长深思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对嬴政禀报道:“启禀陛下前面山村正在举行私刑,村里开祠堂要烧死一名女子。”
“可知为何?”除奴隶外和卖身者外,大秦律法严禁宗族私刑,于是扶苏好奇问道。
“是一名寡妇,据说是偷盗。”
偷盗不过是鞭挞或剁手足,也不用要人家的命,还是放火。“走,去瞧瞧。”扶苏一马当先跑了出去。“身为妇女之友我有责任保护广大女性群众的合法权益,保护弱者!”
妇女之友?合法权益?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嬴政深深怀疑将来把大秦天下交给扶苏到底靠不靠普。
不过听见‘寡妇’嬴政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已经被他遗忘了快二十年的女人。
第64章 嬴政爹的受难日(一)
烈日炎炎天气闷热,天空上连一片能稍稍遮住日头的云雾都有。走在灼日下,众人的衣衫都被汗水侵湿,闷热的天气让人犹如身处烤炉之中难耐。
甩甩头,嬴政先是用手在自己干裂的嘴唇上蹭了蹭接这拿起水袋晃了晃,发现里面的存水已经没有多少,如不省着些很难保证他们能否活着下走到下一个有水源的地方。
前方的鞭挞和咒骂声,脚下拖地的铁镣声嬴政都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惨状’要算谁的头上。谁能想到他堂堂秦王竟然在自己的属地载了一个大跟头,被一群无知小民算计。
手脚上被日头烤得火热的镣铐让嬴政烦上加烦,好好出来一趟进弄成现在这样,丢人也就算了,万一把命搭上可真是不偿失。
“说你呢,快些走!”负责押送修建长城徭役的秦兵走上前对因为想事情而走得慢下来的嬴政举起鞭子。
冷瞟过去一眼嬴政一句话都没说,自行越过那高举皮鞭的秦兵。
举着鞭子脸色发白的小兵冷汗淋淋,犹如身至冰窖之中浑身发抖。
其他负责押送的秦兵见那人举着鞭子一动不动,于是走上前要去拍他哪知一走近竟见他抖着双腿尿了裤子,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干什么呢,丢不丢人竟然……喂……喂……”其中一个围上前的秦兵本想讥讽两句这在大庭广众之下尿裤子的男人,见他一动不动便伸手推了推,接着就见那人直直倒在地上没了气。
回头看眼身后慌乱一团的秦兵,走在左边里侧的扶苏扯了一下全身上下和自己一样只剩里衣与中衣的嬴政爹,小声说道:“你把他吓死了。”
瞥了扶苏一眼嬴政连哼都没哼就拖着脚上的链子往前走。
“我知道你生气了,好嘛,都是我的错咱们才落得这份田地。”撇着腿拖着脚铐扶苏最上前拉着嬴政的衣袖。“我不该出头做什么‘妇女之友’,不然……我们也不会招惹了小人,弄得沦落成徭役,侍卫长那些人也下落不明。”想到几日前他们的遭遇扶苏就悔不当初。
如今他们身上不要说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儿就是一个铜子儿也没有。四周黄土,即便逃出押送的队伍,在没有水、粮的状况下他们爷俩也逃不远。
这个道理扶苏懂,嬴政也懂,因此两人才在发现自己被贱卖进徭役队伍里后没有贸然逃离的原因。
从帝王变成徭役嬴政心中还是有些怒气没有消,所以他依然没有搭理扶苏,自顾自的往前走。
“爹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用余光瞄了身边儿子一眼,嬴政没说话但意思很明确。
“唯独这个不行!”如不是因为双手带着镣铐不然扶苏便把手背到身后捂住自己娇嫩的小菊花。
见扶苏一脸戒备嬴政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时队伍的最后面却传来打骂声和污言秽语,使得整个队伍都停下来完后望。
平生最喜欢凑热闹,一听说后面发生的暴力事件扶苏便事儿事儿的探头张望,左右打听这才得知队伍最后面那些没有饭吃,没有水喝,衣不遮体,身上镣铐不但比他们重还带着锯齿的几百人是来自原赵国境内的奴隶。
队伍里男人居多只有几个女人,不过一个个面黄肌瘦一脸病态。据说出发前有一千多人,可到了陇西已不足两百人,其他人都死在了路上。
见自己好歹还有水喝与衣服穿扶苏顿时觉得好过不少,徭役和奴隶毕竟不一样,一个是被朝廷征召,一个比畜生还不值钱。
朝廷有明文规定,如果各地不能按时把规定数目的徭役送到指定地方便追究当地负责官员的责任,而徭役要是死在路中没有抵达其上工的地方则追究负责运送人员的责任。
因为有上面的规定所以为了怕徭役跑掉,徭役们这才都被上了手铐脚镣。怕他们死在路上才给水给粮,但这一切仅仅只有这一路上才能享受到。
当徭役们一被工地签收所有就会马上消失,死活各由天命。因为律法上没有硬性规定这些徭役必须在完成义务安全回到原籍的规定,所以他们的性命在交接后便再无保证。
每三个月各地都要征召一些普通百姓充当徭役修建朝廷的各项工程,而且还是有薪酬的,不过这薪酬从未有人领导过。
很少有人能活着完成三个月的徭役,因而这由国库下发的钱银都进了当地官员和监军的腰包。
负责监管工程的人钻得正是这个空子。
如果不是亲生体验了一次那么嬴政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签发的钱财去了哪里,秦国有多少劳力损失在这里,长此以往下去便会形成恶性循环。
走回到嬴政身边扶苏低着头走路半天没说话,因为他刚刚才发现自己这些年来的失误之处。
秦国的兴亡不是一个胡亥,一个刘邦或是项羽便可以颠覆的。当一个朝廷失去民心才意味着走向灭亡,那时即便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出来。
做徭役有去无回的可怕现实逼使人逃走,而秦朝廷关于徭役少一人便连坐受刑的规定这才使刘邦上演‘斩白蛇起义’,带着屡受压迫的徭役起来反秦。
如今改变眼前硬性强制的制度才是改变一切,保住大秦根基的根本。
看着身边一个个因为马上要到达目的地而绝望的众人扶苏捅了一下不知在瞧什么而发呆的嬴政,小声问道:“虽然脱逃不是上策但咱们真的要去修长城?”
瞧走在最后的奴隶队伍里有两人被几个士兵嬉笑的拉出队伍拖到路边的山石后,嬴政皱着眉头收回视线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走。“不然呢?先不说这些链子,没有食物我们根本走不远,目前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他们走等人来找我们。”
“要是侍卫长他们……找不来呢……”这是扶苏最担心的。
“你给了那女子什么东西?”嬴政突然想起那日他们救下险些被火烧死的寡妇后见到扶苏偷偷给了她什么东西。
“刻着我名字的牌子,让她有急事时可以到附近衙门或驻军……”说到这扶苏惊喜的张大嘴。“你说她会不会……”
“那要看这女人是不是真的够机灵和有胆识了。”
“她一定会寻来。”扶苏底气十足道。
“何以见得?”
因为长城还等着她来验收工程质量。
不过扶苏随后又想想心中又些不太确定,可如今他就是再担心也是白搭。“实在不行的话我还有个法子,就是不知道行不行。”扶苏有些犹豫。
嬴政又回头往那被人群围着的山石后望了一眼,转过头问道:“说说看。”
“陇西出事谁会第一个赶来主事?”
“王贲……”嬴政话音一顿便知儿子话中的意思,如果他们真得等不到人来那便想办法把人引过来。“你有把握让这些人跟着你。”
“反正对他们来说怎么也都是一死,何不赌一赌,或许有转机也说不定。”
当然如果再出来一条白蛇让他砍的话那就更好了!“你在看什么?”瞧嬴政一路上时不时的往后瞧扶苏忍不住问道。
握住扶苏的手嬴政没有回答但表情很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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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扶苏充当‘妇女之友’的那一日他们救下了一个险些被放火烧死的寡妇,而这寡妇还是一个进门寡。
也就是她嫁进婆家还不足一百天便客死了自己的夫君,成婚当晚她的丈夫还没来得及掀开盖头就被拉去充数做徭役,结果这一去就没再回来。天灾人祸怨不得谁,可男方家就是认为这一切霉运都是这新媳妇带进门的,所以一直都对她不好,更是想尽办法虐待她。
年轻力壮的男人都被抓去做徭役,剩下人根本没有能力种好地,因而收成并不理想。不想多养活一张嘴,所以婆家人串通起来便合演了这么一出诬陷的戏码,试图弄死新媳妇占了她的嫁妆。
在点火之际扶苏等人刚好赶到制止,不但把人救了下来还查清此事纯属子虚乌有。碍于不能表明身份和那寡妇求情一再表示自己不追究,扶苏他们这才没有就地正法了那黑心的婆家人,却不知此举竟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这一段小插曲嬴政和扶苏等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结果当他们在村旁小镇的客栈里住宿时因一时大意便遭了暗算,应了‘阴沟里翻船’这句俗话。
当嬴政和扶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不但全身值钱的财物全无还被人给贱卖。不过万幸的时当时送去工地的徭役死了两个,于是本要被卖做为奴的两人就这样被人弄成了徭役队伍里的成员。
虽没了前呼后拥,没了华丽衣衫映衬,但这丝毫不减嬴政身上的威严帝王之气。负责押送徭役队伍的兵士都敢招惹他,别是在他一脚踢残了想要摸扶苏脸蛋的秦兵后那更是无人敢看过去一眼。
这两人是怎么成了徭役押送的兵士一清二楚,虽然是有去无归的一条路但凡事都有个意外,所以那押送的队长也不敢做得太绝。如果真是什么他们招惹不起的大人物那一但有人寻过来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因此他才下令特别照顾这两人。
如果没人寻来死了也就算了,可要是寻来了念在自己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请他们看在自己一路的照顾上就是讨不到好处也能保住性命。
因这队长的心思,一路上嬴政与扶苏也没受多少苦。走不动时可以自行休息,夜宿住得地方都是最好的地方。
……
秋雨带寒,便是雨过天晴之后也带着寒气,特别是在晚上时。
一行人因为没赶上进城的时间所以只能夜宿一村庄中,兵士和徭役分住两间茅屋,而那些奴隶则在夜晚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蜷缩在院子里。
即便落魄成奴隶他们当中也还是有阶级分化,地位高些的人睡在背风口,而受排挤的人则只能蜷缩在迎风口处,就好像白天被几个士兵大众拉到山石后泄欲的两个人。
属于沾床就睡型的扶苏在睡了几个回合后迷迷糊糊坐起身眯着眼睛四处望,结果便瞧见一个疑似他爹的人坐在窗边。伸手摸摸身边冰凉的空位扶苏已经可以确定那半夜不睡觉干坐着的男人正是嬴政爹,于是下地东倒西歪的走过去。“爹你看什么呢?”鉴于其他人都在睡觉所以扶苏压低嗓子。
“没事,去睡吧。”帮扶苏整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拍拍他瘦下来的脸。
打了个哈气扶苏扯扯嬴政的袖子:“一起睡。”往窗外望了眼见他好似在望那蜷缩在一起睡在风口的两人有些疑惑。“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睡吧。”不习惯和一群人睡在一张通铺上,嬴政只是靠着墙把打算小眯一会儿,便把扶苏拉到自己的腿上。
从嬴政腿上爬起来,扶苏摇摇头小声道:“离天亮还早着呢,要是被我枕上一宿天亮时这腿肯定是麻了,到时要怎么赶路。”
“我没关系。”嬴政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