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十四洲
越兄,你堕落了。
但大小姐并不属意自己,越若鹤若是把性格向自己靠拢,怕是要走入歧途。
林疏于是道:“你不用改。”
“林兄,你这样可不大地道,”越若鹤叹道,“你我同住一苑,理当有福同享,怎能不让我改——试问谁不想娶到一个凤凰山庄的弟子呢?”
好好好,你去娶。
越若鹤还想说话,外面越若云却喊他:“越若鹤!出来练功了!”
越若鹤向来听妹妹的支使,向林疏告了辞,并约他来日再详谈。
林疏回归清静。
说起来越若鹤和越若云的武功,也很有意思。
当初自己在上陵试中的观点是人生天地间,如在樊笼中,而这兄妹两个所在的“如梦堂”却认为人与天地万物同为一体,物即是我我即是物,此中有无限意味——也无怪系统会分配自己和越若鹤来论道了。
如梦堂的观点如此,武功亦是,他们不用兵器,或者说,万物皆可为兵器。
飞花、落叶、流水、清风,在如梦堂武功中,皆可信手拈来,其中,又以“自在飞花”“无边丝雨”两门绝技闻名江湖。
他们的“练功”也不是练刀练剑,而是在每日固定的时辰静坐观冥,体悟万物之“气”。
越若鹤走后不消半刻,竹海中响起沙沙落叶之声,又有清风拂林之音,便是他们兄妹俩引动气机的结果了。
很玄妙。
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修为。
想到这里,林疏也去看桌上摆的瓶瓶罐罐。
确实都是些疗伤圣药,活死人肉白骨,可惜,一则对经脉并无用处,解不了燃眉之急,二则自己与大小姐素昧平生,并不适合收这样贵重的东西,只是他对人情世故一概不通,不知道怎么退回才好。
他纠结了不短的时间,没有纠结出结果,把东西放回原处,开始入定。
神思寂静,幽沉一片之中,林疏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脉隐隐约约发着热,与那次右手的情况非常类似。
两厢对比,他忽然发现了共同之处。
这两次经脉变化,凌凤箫都碰过自己。
一次碰了手,要试他的修为,一次护住自己的心肺,怕他被萧灵阳掐死。
那么,现在看来,《清玄养脉诀》对经脉到底有没有用,不知道。
凌凤箫有一点用倒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理。
但他总不能去找凌凤箫。
大小姐,劳烦您输我一点真气,越多越好。
这和“富婆,抱抱我”又有什么区别?
不妥。
第23章 那个什么
想完这些,林疏把那两枚锦囊收好,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还给凌凤箫。
他卸下发冠,换上宽袍,开始入定。
完全熟悉吐纳法后,入定时便无需时刻记着呼吸吐纳,可以进入更放松的“忘我”境界,不知今夕何夕,林疏上辈子就很喜欢这样做——实在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利器。
一个多时辰后醒来,神思寂静,他一时间有些恍惚,耳边仿佛传来火车汽笛声。
上辈子,每年七月的时候,要随着师父去北面的山里住一个月,据师父说,那是门派的旧址。
几座残破的大殿,许多小殿错落其中,梦先生说自己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林疏觉得也对,依据那座旧址,自己出身的门派繁盛时,一定也是弟子众多的大派。
山下修了铁路,夜深人静时,汽笛声透过夜雾,透过大殿周围的结界传进耳朵里,很悠远的一种声音,他那时候很喜欢听。
短暂的怔忡过后,林疏才反应过来,那一声汽笛仅仅存在于幻想中,自己现在身处上陵学宫,原来那个世界,已经不见了。
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也不知有没有联系。
但是,有或没有,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
林疏望了望房中古朴的摆设,又下了床,拨开先前放下的竹帘。
一阵风吹过,竹海摇曳,恍如隔世。
中庭里点着一盏琉璃灯,凌凤箫居然还没走。
先前林疏看见这人在边喝茶边看信,现在则在擦刀,动作极缓慢,仿佛在想着什么。
然后,凌凤箫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往这边看。
林疏刚从入定中清醒,处于一个比较迟钝的状态,看什么都像在梦里,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盯着凌凤箫看了三秒。
然后,他看见凌凤箫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似乎说了什么。
看口型,似乎是——“早。睡。”
林疏面无表情地拉回帘子。
——此情此景,难道他应该说“多谢领导关心点火小弟的生活?”
凌凤箫必定是不会关心的,这人一定是对昨晚暗中比较谁睡得更晚的那件事耿耿于怀。
林疏钻进被子里,靠在床头,翻明天的课本。
《南夏风物考》、《夏书》、《紫薇术数》。
大致是地理、历史与玄学。
他把《紫薇术数》翻来覆去看了许久,满眼迷茫,觉得这门课最后大约要挂。
中庭传来说话声,是越家兄妹练完功回房,路过中庭时和凌凤箫打招呼。
再过一会儿,凌凤箫回房,一声掩门声过后,万籁俱寂。
林疏把书放回床头,顺从内心的困意,睡着。
一夜无梦。
可以预见,以后在学宫的每一天,都会这样度过,规律,很让人满意。
第二天的第一门课是南夏风物考,林疏因为要在灵药园照顾药草,所以仍像那天炼丹课一样,到得有些迟了,殿中已经快要坐满,只有后面的位置还空着。
他在角落坐下,边看书边等开课。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前面的人总是会转头过来看一眼自己,然后开始窃窃私语。
幻觉吧。
林疏继续看书。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林疏抬头一看,萧灵阳已经来到了近旁,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林疏:“......”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隐隐作痛。
但他也觉得,此时此刻,萧灵阳的脸也在隐隐作痛——右边脸颊上,仍残留着一些不太明显的印子。
这人估计并不修仙,昨日被扼住脖子,林疏并未感觉到有真气灌注,脖子上的痕迹涂了药以后也很快消了下去——但凌凤箫是实实在在的修仙之人,那一个耳光毫不留情,估计让萧灵阳吃足了苦头。
至少,现在他只是冷笑,不敢再动手了。
林疏确认他没有动手的意愿后,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萧灵阳在自己旁边坐下了。
林疏决定下次无论如何,都要快点结束灵药园里的事情,早点到教室。
昨天晚来,和凌凤箫做同桌,今天晚来,和萧灵阳,要是明天再晚来,不知道又会遇见什么奇怪的物种。
大概是他的存在感过于薄弱,萧灵阳并没有继续找事情,坐下之后,开始玩九连环,直到授课的一舟先生来,才不甘不愿地放下,一副勉为其难听讲状,听到一半,又接着拿出来把玩了。
林疏余光看到他的动作,心想,这个课大约并不是萧灵阳自己选的,而是凌凤箫昨天给他退掉杂课后新加的,不然何以如此不情不愿。
一舟先生讲,南夏国分蜀、荆、闽、交、粤、黔、徐、益八州,州下设郡、府、里,为凡人城镇。而各州之中,又有诸多修仙门派隐于名山大川,时常出来斩妖诛恶,官府无法解决的事情,往往求助于庇护此地的仙门,仙门弟子在凡间行走,朝廷也会大开方便之门。修仙门派每年需向王朝缴纳“仙税”,朝中亦有诸多职位专为修仙之人所设,每一代大国师更是由仙道魁首担任,仙道与王朝相互依存,不可分离。
林疏听见萧灵阳低声嗤笑一声。
鉴于凌凤箫之前喊的那声“殿下”,林疏觉得这一声笑并不简单。
而殿下居然是凌凤箫的弟弟,那就更加不简单。
林疏一向不愿意卷入不简单的事情中,因此决定离他们再远一些。
简单的概括结束之后,一舟先生由学宫所在的蜀州开始,进行详细讲解。
林疏安静听着,逐渐扩展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一个多时辰下来,收获颇丰。
授课结束,萧灵阳像被火燎了一样离开了大殿。
林疏:“......”
这样的殿下,实在有点不堪大任,也怪不得凌凤箫对他如此严厉了。
他就没有被火燎,慢吞吞收拾完东西,这才离开。
只是乍一出殿门,走到一座连接两个宫殿的白玉桥上,就撞见萧灵阳正在被凌凤箫堵在桥上刁难。
林疏不想说话。
他觉得最近撞见大小姐的频率也太高。
只见凌凤箫拿着那本《南夏风物考》,倚在桥柱上,半垂着眼睫,神情冷淡。
萧灵阳支支吾吾在答些什么。
——林疏知道,他不仅没有听课,还解了一个时辰的九连环。
不仅解了一个时辰的九连环,还什么都没有解开。
他默默往前走,觉得凌凤箫又要炸。
果不其然,隔着十几步远,就看见凌凤箫合上那本《风物志》,冷淡道:“今后每日戊时去碧玉天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