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抽烟的兔子
李津京尤其喜欢一条深咖啡色的布裤子,浅蓝小衬衫一配,干净利落脆。主要还是版型儿好,对着镜子转过来转过去的看,衬衫肩膀袖子领口都合适,后背的贴合裁剪也不像大众货那么咣当,完全把背部弧线包裹出来,赞!
一个脖子上挂着皮尺的服务员攥着一把大头针站在李津京身后,“麻烦您把胳膊伸平,我给您别一下,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原来这还不算完,当客人选中合适的尺码后,有专人负责修改细节,更可以加绣个人名字的简写或徽章。
别看李津京对钱算计的深,但他很明白赚钱就是为了花的道理。票子到了手里——就是为了让小爷我开心满意。所以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从来不吝惜价格。
“先生的身材很标准,几乎不需要改动。您还需要刺绣名字简写吗?”
李津京摇摇头,爱臭美归爱臭美,现在他是急需衣服,没那个美国时间等着往上绣东西。
他在更衣室忙着换回自己的衣服,这边儿就有人拿着账单儿递给等着的人。
秦立东习惯性的去摸钱包,但顿了一下之后抬了抬手,“他自己结账。”小屁孩儿有些事儿特别敏感,连房子都不要的主儿,还能同意别人替他买单?
很多时候,秦立东觉得和李津京同居的日子很奇怪。明明非常亲密,但又带着股陌生感。彼此在一起的时间还短,他能感觉到李津京某些时候对他的谦让和宽容,这让他很感动。
其实,即使这孩子跟他任性他也不会生气,但能以这种亲密的关系在一起却依旧顾及对方的生活习惯太难得了。没有理所应当,没有想当然……
矛盾的是,秦立东隐隐约约的希望李津京能跟他任性一点儿,对他要求多一点儿,或者说,稍微依赖他一点儿。
看着小痞子出来递过去信用卡结账,在单子上龙飞凤舞的签下名字,还回头儿跟他臭显摆:“这签名儿怎么样?我的会计说不能签的太简单了,花哨点儿有防伪效果。”
收银台的小姑娘低着头乐,这客人真逗。
秦立东仔细看了看,“帅!跟本人一样帅!大脑袋小细脖,虎头蛇尾……嗯,尾巴还挺长的。”
“靠!这个‘京’字儿的最后一点儿甩出去勾个圈儿还是我特意设计的呢,多飒呀。”
“嗯嗯,就像让龙卷风卷过一样儿,一般人真学不出来,厉害厉害。”
“羡慕吧?甭着急,改天我也给你设计一个,保证以后谁都看不出来你叫什么。”
回去的时候还是秦立东开车。这次李津京到不累了,一路美滋滋的倒腾新买的衣裳。
他最喜欢的那条裤子,料子摸起来厚实但又不硬。店员说是免烫的,不出死褶儿,是一种进口的新布料,纹路相当精致。
低调的奢华是陈家和给李津京培养出来的喜好,乍一看上去不起眼儿的东西,再细看才能发现它的好。
李津京爱不释手的翻来翻去,“我就喜欢这种手感。这裤子做工真棒,还特别合身儿。立裆和腰高都……我草!”
“怎么了?”刚才还赞不绝口怎么就骂起来了?秦立东飞快的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好啊。
李津京翻出来商标举给他看,“Showy,席砚工作的那家儿!早知道就不在门市挨这一刀了,直接杀过去找他买内部价儿啊!亏了亏了!”
“你不是说他现在就一学徒吗?他能买上内部价儿的衣服吗?”
“他不行我找陈家和呀,他跟这家的设计总监是好朋友。”
秦立东严肃的说,“我吃醋了啊!”
李津京一愣,随即大笑,“你就装吧。”恰好等红灯儿,他们是路口第一辆,回头看看后面没车,迅速的扳过大野狼的脸亲了一口,还伸舌头舔了舔,“咦?不酸啊,醋呢?”
“咽下去了呗。”
“你们家山西人吧?”
秦立东掐了一把小痞子的脸蛋儿,“不是。我小时候脾气特暴,就被我妈泡在醋缸里来着,据说这样还能软化心脑血管儿。”
“……秦哥,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不靠谱了,现在说谎都不打草稿儿。泡醋里还能软化血管儿的是煮鸡蛋,当我不懂啊?别忘了我妈是医生,这招儿经常使在我爸爸身上。那个醋蛋才叫难吃,哎呀哎呀,一想起来牙都酸。”
“是不是你爸不想吃,就逼你帮他吃来着?”否则小屁孩儿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还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
“秦哥,您俊杰了。”
虽然这个吃醋的话题最后变成一玩笑,但李津京还是放心里了。
有几个人能接受的了现任同居者跟曾经的炮。友儿保持联络?不管你因为什么。不得不承认,秦立东在这方面从来没约束过他,这一点让李津京很舒服。
但咱自己舒服了也不行啊。毕竟是俩人住在一起,就怕那些鸡毛蒜皮,小事儿不说清楚了在心里攒着,就算心胸再宽,也架不住日积月累以后早晚是个事儿。
然后李津京的刻意回避很快就被秦立东察觉了。
“没必要。我还是那句话,人都跟我在一起了,我有这个自信,你不会朝三暮四。”
“这跟你自信不自信有什么关系吗?”
秦立东豪爽的一拍胸脯儿,“爷们儿往这儿看!瞧瞧这胸大肌,这腹肌,帅吗?别人有吗?”
李津京差点儿摔进沙发,不带这么突然抽疯恶搞的,“嗯,挺像鸡胸脯儿。”
代价,多嘴的代价。还说人家像鸡胸脯呢,差点被人家把自己给嘬出鸡胸脯儿来。
总的来说,李津京对于和秦立东的同居生活很上心。完全不同于从前,这个人跟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无论是道德观点还是脾气性格,就冲这也值得他认真对待。找个情儿容易,找到对路儿的同居者还是挺难得。
生活中的摩擦在所难免,好在俩人都是神经比较粗那伙儿的。
秦立东的社交范围很广,朋友多。家里经常会聚集若干哥们儿,最常来的是自然是潘向荣和龙庆,还有在公司扩展后陆续加入的其他干部子弟。
所以他需要足够大的房子来容下这些人,更是要给李津京也留出来独立的空间。
对于这一点,李津京非常满意。
在他的房子没有装修好之前,秦立东家的阁楼暂时算是他的个人地盘儿。这里很少有人来打扰他,偶尔潘向荣会上来跟他聊聊股票的事儿。
秦立东和席砚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在人前遮掩,席砚跟他同居的事实也是大家伙儿心照不宣。大家都觉得秦哥玩儿的够洋的,不喜欢姑娘喜欢男孩儿。好在年轻人之间没那么多动不动把道德挂在嘴边儿的,只是觉得秦少图个新鲜。
但对于李津京,秦立东下意识的不希望任何人对他有任何指摘,哪怕是一句暧昧的玩笑话,哪怕说话的人是龙庆或者潘向荣也不行。
这些小细节老潘哥儿俩都看在眼里,知道东子对李津京不是一般的上心,而小痞子也是他们俩相当看重的哥们儿。最后导致在人前人后,反而是他们俩替李津京说话的次数更多。
一起做事儿的小子们虽然不学无术但也不笨,眼看着核心的几位大哥都对李津京格外友好偏爱,言语行为上也就有样学样的多了份尊重。
等到混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儿,才发现,原来这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毛头小子就是公司第五位神秘的股东,而且再一打听,人家自己还经营着一家儿医疗器械进口公司……
李津京拎着一大堆蔬菜和肉回到顶层公寓。匆匆洗过手,换过家里穿的衣服就来到厨房洗菜切肉。
操作台上摆着一个夹书的架子,把菜谱儿翻开找到今天晚上要做的那一页,仔细阅读两遍开始做准备工作。
白糖三钱醋一两,胡椒少许盐适量。
李津京叉着腰举着盐罐子犯愁,适量是多少?哪怕您给一准确的克数儿啊,大不了我买架天平回来也行啊。
他是说过厨艺也是门儿生活中的乐趣,可他所谓的乐趣是看秦立东手忙脚乱的往油锅里倒菜然后跟跳马猴儿一样躲开的场景。每次秦少下厨必然鸡飞狗跳,先不说最后成品能不能吃,这个过程真是道特别的风景线。
当然,李津京不知道的是,秦立东也喜欢看他做饭。尤其是夏天他光着膀子穿一沙滩裤衩再兜着围裙的样子,每每让秦少内心各种愉悦。
言归正传,大野狼说,今天晚上有几个孩子来家里吃饭。其中有一位是某军区三号首长的儿子,这位首长在军区主管后勤。
放弃了到底“适量”的盐是多少的问题,李津京从塑料袋里掏出几盒半成品,按照包装上的提示把鸡翅放进锅,加足水和自带的调味料,开大火炖。
秦立东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闻到香喷喷的炖肉味儿,放下公文包来到厨房,从后面抱住李津京亲了亲,“今天辛苦你了。”
李津京翻动了一下锅里已经咕嘟咕嘟收着汁儿的鸡翅,“下不为例啊!我知道你今天把人约回家必然是要谈生意,还是不能在外头乱说的买卖。以后甭想我给你当煮夫,再有下一次干脆雇一厨子算了。”
秦立东贴着小痞子的脸蛋,“你真了解我,今天来这小子就是我约过来谈生意的。我得到准确消息,他们那军区计划在今明两年翻建和新建所有飞行团机库,这个事儿绝对不能在外头谈。”
“我知道,但您这不难为人吗?我又不会做饭,万一特难吃怎么办?要不干脆外头叫几个菜得了。”
秦立东没语言,只是入迷的看着李津京摆弄锅灶,时不时亲吻一下他的耳朵。
“京京,我有一个想法。目前还不成熟,但我觉得很可行。”
“嗯?是关于你个人的还是公司的?说来听听。”
“我打算买断钢结构的海外专利权。”
李津京放下铲子回过身儿盯住他看,想了想说:“有的赚吗?”
“初步调查了一下,大跨度新型钢结构目前国际上还没有人能领先于咱们。你知道这些科技方面的信息流失特别快,不说外国人自己研究,就是黑了心的国人也防不胜防。那个发明家确实是干事儿的人,但我觉得他不靠谱。”
“见钱眼开?”
秦立东轻蔑的笑了一下,“有几个不见钱眼开的?本来我想买他的专利,结果这老头儿自己偷偷去注册了。回来还跟我振振有词掰扯了半天,你知道的,学究儿那种无理搅三分。”
李津京眉毛一立,“靠!太孙子了吧?没咱们哪儿有他今天这成果啊?还不知道哪儿蹲工地求爷爷告奶奶呢!就算不愿意卖给咱们,至少这专利也有咱们一份儿吧?不行,绝对不能饶了丫的!这老学究儿到底什么意思?”
秦立东悠然的靠在橱柜上点了根儿烟,“只要我给的钱够多,能让他‘眼开’,买断海外专利是没问题的。”
李津京手上有油,凑过去就着秦立东的手抽了一口,“让我猜猜啊!秦董事长自从建立公司以来,一直秉行自主创业独立打拼的优良传统。这次突然约了个外军区的孩子过来谈生意,难道是同志退步了?不不不,原来您是要退一小步进一大步啊。说,你是不是打算用盖机库赚的钱买断专利?”
秦立东掐了一把小痞子的脸,“你说对了。我不打算动用公司的流水资金,免得影响工程的拓展。但这项机库的买卖咱们也不是自己揽,可以把工程交给刘叔叔的公司去做。当然,条件是从咱们这儿买进轻钢,还得给项目提成儿款。”
李津京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嗯,这样儿回钱最快。不至于被工程款拖住,钢板一下儿卖出去这么多还能跟S钢那边儿压价儿,最后还能卖刘叔叔一大面子,不错不错,一举N得。”
“联系这次的工程到施工结账,得一年多时间。正好这段儿时间里把钢结构技术进一步提高完善,多联系一些工程当样板儿。一旦注册成功咱们就开始出售专利,老外对新技术特别认可,光是亚太区我知道有意向的就不止三个国家。”
李津京各种惊讶,“好啊,你早就琢磨这茬儿了是不是?还‘亚太区有意向的’?算盘打得挺响啊!”
秦立东装着很谦虚的样子,“在我做为公司董事长必然要为公司的发展做长远打算,您谬赞了,不敢当不敢当。”
你不敢当?保不齐心里怎么臭得瑟呢!李津京关掉炖锅的火,“说吧,突然把肚子里的二两酥油都倒出来了,你想让我干嘛?”
“我没想什么啊。”
“不说拉倒,反正我也有我自己的计划。说好了啊,这次不说,我可就忙活自己的去了,你这边累死了也别叫我。”
秦立东立刻萎了,抱着李津京啃了两口,“咱家京京最聪明了,一下儿就猜透。我想你这儿快毕业了,也不需要找工作什么的,这学期基本就是闲着。你那公司里有古剑他们,基本也用不着你……今年我打算做三个工程,都是较劲的买卖。”
李津京想了想,“文哥一个人盯不过来?”
“必然啊。尤其是五月和六月,连着俩工程开工,一个南一个北。老文好像今年要结婚,前两天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下半年不能给他再安排太多活儿。”
张文要结婚?也是,他比李津京大六岁,今年都二十八了。随口问了问,秦立东了解的内幕也不多,只听说是某部政治部主任的小闺女,其它一概不知道。
怪不得那天听老武嘀咕着他们要给他哥哥买房,还有什么装修啊,家电什么的。
人生一大事儿啊,作为男方必然得好好张罗张罗。
把饭菜准备妥当并且放进保温箱里,李津京立刻回到三层的阁楼。
秦立东今天告诉他的消息关乎于公司未来的转型,但其中他最重视的就是那个发明家的所作所为,即使不打算收购海外专利权,这个老学究儿引发的变故也非常值得重视。
专利权掌控在人家自己手里,也就是说,如果以后出现居心叵测的人,只需利用各种金钱或发展机会的诱惑,就完全可以从他们手里把人挖走。
这年头儿!谁他妈还讲义气啊?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的人比比皆是,要想不被人踩,就得学会踩着别人。做生意,光是防人之心和信誉已经远远不够了。
秦立东对公司的构想其实也引起了李津京对自己那摊子买卖的忧患,或者说,是他心底那份儿不甘于现状的蠢蠢欲动。
其实这份心思早在一年前就有,只不过当时被各种突发事件打断。换句话说,他从单身变成跟秦立东同居,本身就够刺激的了。
前世如果能贴上秦立东,估计他会各种得意然后消消停停的跟人屁股后头享受奢侈的生活……就像席砚?也许吧。但他现在可不需要任何人来满足他的物质欲望,金钱的充足让他更多的渴望冒险,渴望以前不敢做的事儿,渴望触犯各种底线。
进口公司四平八稳的生意已经吊不起李津京的胃口,而且除了事业,还可以追求很多东西。
寻找刺激,也许是每一个男人都热爱的情结。和秦立东在一起就很刺激,如果东窗事发被秦家人发现原来这个李津京和自己儿子在搞基,被打压的何止是他自己?也许连父母的工作生活也会同时陷入僵局。
但现在李津京有钱,一千多万的资产可以让他对他自己,对他的家负责,物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