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色羽翼
萧少只觉得,自己还是死一死吧,说不定死了就能穿回去=_=
正焦躁见,那个轻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华菱如何?看她应是无碍了。”
声音很关切,听着非常舒服。如滋润干涸土地的清泉,将萧景茂因怒火烧得干到开裂的心田滋润,让他一下子舒服起来。
“华姐姐不知怎么了,起来后摸了摸自己胸前,对着水盆照了下,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了,怎么唤都不理。华姐姐是不是烧坏了啊?”雨晴小丫头哭了起来,女人果然是水做的……所以现在他也变成水了?这么经不起打击!
那小顺哥做到萧少身边,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萧少一双眼睛灵动地看着自己,语气便冷了起来:“即是无碍,明日便去干活儿吧,锦绣宫养不得闲人。”
说罢离开,雨晴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得直打哆嗦,凑在萧景茂身边说:“华姐姐,你赶快好起来吧,小顺哥打起来人来可狠了,上次我挨他一鞭子都差点没疼死。”
萧景茂无奈地趴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日子啊!
第二日萧景茂便跟着雨晴上工,她们的任务主要是收拾屋子,侍弄花草,伺候主子。用雨晴的话说,她们这可比起那些做工的女人舒服多了,看浣衣局的那些女子,每日洗衣服洗得手都肿了,冬日里还要凿冰取水,经常有人累死。而她们这些伺候娘娘的宫女,多自在啊。
萧景茂:……
所谓的多自在,就是每天马不停蹄地站着,干着活,收拾院子,一天起码有十个小时得不着歇,能偷空坐一下就算好的了!雨晴十岁,她十二岁,都是童工啊!
好在这身体已经适应这些劳作了,天气也还算暖和,这一天下来萧景茂倒没出什么错。就是几次远远地看见良妃那趾高气扬糟践人类的样子就想发飙,好在他已经成熟了,不是当年那个刚认识秦毅的萧少,在没有了解情况的时候,萧少还是能忍下去的。
不过因为花园里一朵花开得不好就没晚饭什么的,他就不能忍了!
也不知道那良妃看她一个小姑娘哪儿不顺眼,专门捏着一朵花指明了不让她吃饭。萧景茂当场脑子一热就想起来掐死这个女人,好在那小顺哥激灵,捂着他的嘴把人拖了下去,丢到柴房跪着。
萧景茂怎么会跪,挣扎了几下就被小顺哥捂住嘴,他听见那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说:“你且忍忍,我把这柴房锁了,有人开锁你就装着跪下的模样。晚上人都睡了,我给你弄吃的。”
萧景茂老实了,他抬起眼看小顺哥,真好看的一张脸,当年他游戏人间的时候最喜欢这种小男孩了。不过现在他有秦毅,不会被这个小太监迷惑,不会……
卧槽!这狂乱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太监和宫女是没有前途的!哪怕他是个侍卫都能合拍一下,两个没JJ的一起,连互撸都不行啊!
萧景茂在简陋的柴房里又饿又累,太阳下山后还冷。等啊等,盼到月上枝头了,小顺哥终于过来,给他喝了碗热汤,吃了几个热乎包子,萧景茂这才舒服些。吃过后小顺哥把碗偷偷放回小厨房,自己也进了柴房,低声说:“我是奉娘娘之命看守你,你老实些。”
“嗯嗯。”萧景茂点头,却一把搂住热乎乎的小少年,睡了。少年耳根发红,低头看着少女精致的容颜,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小脸蛋,在接触到皮肤那一瞬间却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地狱一般,这么个小宫女也不知道怎么被良妃看不顺眼了,没事就抽就打,还被捂着嘴打,连喊都喊不出来。萧景茂倒是想抵抗,无奈这十二岁的身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挣扎两下就被人按趴下了。好在每次行刑的都是小顺哥,下手轻。看着挺凄惨的,其实压根没受什么罪。
之后小顺哥也会不知从哪里弄来药照顾他,萧景茂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天天沦陷,险些要忘记秦毅了。也不知是他错觉还是怡情,总是在恍惚间将秦毅和小太监的身影融合起来,明明没有一点相似的。萧景茂有时都庆幸,幸好他们俩一个是太监一个是宫女,否则真有可能发生什么对不起秦毅的事情,到时候就算不是身体,也属于精神出轨,真回去了秦毅不得折腾死他?
明知道不行,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就像当年爱上秦毅一样,一颗心都挂在小顺哥身上。为了避免两人发生点什么互摸互舔的事情(会被秦毅扒皮割舌),萧景茂总是摆出一副很恨小顺哥的样子,因为都是他在行刑。
其实萧少心里清楚,没有小顺哥他早就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了,小顺哥打他虽然疼,但是疼过就好,没什么事情。而且小顺哥自己也是受苦的人,他好些次看到小顺哥被良妃用鞭子抽,用针扎,遍体鳞伤的。可是那么重的伤,第二天小顺哥还能爬起来,像没事人一样干活,萧景茂每次看到他这样,心都快疼炸了。
可在这个世界上,他萧少和小顺哥都太渺小,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为了不让自己沦陷,萧少只能远离小顺哥,看到他黯淡的表情,心里堵得要死。但也有的时候,两人都没受伤,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小顺哥在看到侍弄花草的华菱时,会绽放出一个让百花惭愧谢落的笑容,当时萧景茂心都开花了,对着小顺哥露齿一笑,明媚皓齿。两人远远对视着,干净纯洁得不得了。
萧少有时候想,干脆就这么死了算了,说不定还能穿回去。或许真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有一天良妃气得狠了,而她又没脑子地顶撞她,就被人拖下去杖毙。
杖毙,那是有多疼,多长时间!萧景茂感觉不到,只知道最初的疼痛过去后,他就茫然了麻木了,全然没了知觉。当然,这有可能是脊骨被打断后下肢没了知觉,才会觉得不疼。只听得那一声声闷棍打下来,最初少女圆润莹白的臀部变成一滩血肉成泥,血水慢慢浸湿了衣物,连身下的土都被染红了。
小顺哥呢?萧少意识散去前想着那个总是板着脸但实际人非常好十分照顾他的少年,小顺哥要是知道他死了,会怎么样呢?那样单纯的孩子,最好……不要让他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这位……大人……”华菱勉强撑起身子说,“可、可不可以别告诉旁人我是被打死的,只说我被良妃娘娘调到别的宫里好吗?”
少女惨白着脸一副回光返照的模样没有引起行刑人的怜悯,这样的人他们见得多了。在这深宫里,死了比活着幸福。
“没人会知道你死了,宫里消失个把人谁都不会理会。”冷血的太监说。
可是小顺哥会,他一定会!但萧景茂不能明确说出他的名字,这宫里的人都信不过,万一被人知道他和小顺哥交好,以前那些行刑都是小顺哥阳奉阴违,良妃定然不会放过他。
身体越来越虚弱,沉闷的击打声也越来越慢,一个好看的绣花鞋面出现在眼前,萧景茂微微抬眼,良妃精致的容貌此时看起来仿佛是魔鬼一样,咧着血盆大口笑着。怎么能笑得出来呢?他现在这幅惨状应该比得上恐怖片了,这女人怎么笑得出来!
血手一把抓住良妃的裙角,就算不能杀了这个女人,也要把她拽倒,扑到自己身上,沾染他一身的鲜血,让她午夜梦回时都会被惊醒。
可就在这时,一只脚踢过来,踢开了他的手,熟悉的轻柔声音此时变得那么冷绝:“贱人,还想脏了良妃娘娘的衣服吗!”
萧景茂抬起模糊的眼,那是小顺哥,冷冷的,原本如清泉般的眼睛变成了墨汁一样的黑。他也成了那些行刑人一样冷血的人,毫无感情。
良妃笑着走了,他也没了气息,心跳也停止了。有人拖着他走,是要送到后院的枯井里,那里深不见底,里面不知多少冤魂。
奇怪的是,萧景茂竟能感觉到握着他手腕那只手的温度,冰冷如冬日的白雪。
被人拽到井边,萧景茂残留在身体里的意识在想,好啊,这样死去了,说不定就能穿回去了。可是小顺哥,那个好好的小顺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滴、两滴,冰冷的触感落在手上,萧景茂死不瞑目地半睁开眼,只见小顺哥正低头望着他那张又脏又凄惨的脸,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消散了一样,变成了没有灵魂的傀儡。眼泪滴在华菱的脸上,小顺哥像被惊醒了一样,抬起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将华菱努力睁大的眼睛阖上,狠狠将人推进了枯井中。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默默闭眼。没有跟着尸体一起落下的萧少在旁边看着他,心里疼得要命。他睁大,不是因为死不瞑目,是想看清他的小顺哥,最后再看一眼,想要告诉他,别伤心,他回家了。
小顺哥闭着眼睛,萧景茂的手穿过他的身体,连安抚他都做不到。
大约过了两分钟,小顺哥睁开眼,如黑夜一样暗沉的眼,再也没了当初那清润的目光。他握了握拳头,神色冷漠,再不看枯井一眼,转身决然离去。
萧景茂知道,他的小顺哥死了。他想要追上去,枯井处却传来一股巨大吸力,将他吸入?
这是要回去了吗?可是……他还在心疼小顺子,还在再多待一会儿,想抱着那个孩子,安慰他。让他的眼睛重新点燃亮光,告诉他,他还活着,还关心他,不要对这个世界绝望。
还有……就算爱着秦毅,他……也喜欢他,那种淡淡的,干净的,不带任何欲念的纯纯的喜欢,就像……如果他和秦毅能够相遇在更年轻的时候,俩人之间一定会有的纯纯爱恋。
第89章 梦回前生番外(二)
萧景茂以为自己醒来后就会回到现代,小宫女和小顺哥的故事就是一场梦。他会原原本本地给秦毅讲述这段梦境,尽管知道这种事情极有可能让秦毅发飙到惩罚他三天三夜,可他有种一定要说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他会穿越一样那么不可思议,那种必须让秦毅知道有这件事发生的强烈渴望。
可是谁想到,再一次醒来后,他居然变成了一个才刚刚会走路的奶娃娃,尼玛连话都说不清楚啊,十分庆幸的是,这次他终于穿成一个男子汉了,而且这孩子已经断奶了。否则让他一个有意识的大人再去直接喝母乳,他想他这次可能会因为绝食而死QAQ由于只会说简单的音节,萧景茂这一次的处境比小宫女还被动。好在这次他貌似是个官宦家的独苗苗,简直受宠到不忍直视,跟小宫女时简直天差地别。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奶娃娃是最能收集资料的,他渐渐地知道自己居然还是在小宫女那个时空,只是年份上距离死去时已经过了十五年了。在不断吸收这世界知识的时候,萧景茂是在对秦毅和家人的思念中熬过去的。他自从到了学习的年纪后拼命地吸取知识,或许是为了发泄,或许是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空虚。思念和无法归去的念头太让人绝望,他甚至没办法去死,因为上一次的死亡证明他根本无法穿回去。他疯狂地学习,接受着一般孩子完全无法承受的知识,一切只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否则他会疯。
这次穿越的是个武官家中,不过他的母亲也是这家主母却是个通文墨的小家碧玉,于是萧景茂便开始了痛苦的学习,文要精,武也要强。如果他不是个成年人的精神,正常孩子只怕要被这种学习量压趴下了。不过努力学习并非没有回报,渐渐地曲将军家独子是个天才传遍了整个京城,文武接令人惊艳。四岁时一首咏鹅让整个京城文学界都轰动了。
萧景茂表示,他其实也就会小学到高中的诗文,就是这些课文还总记不全,而周围的小孩子都特别天才,尤其那个谁谁谁学士家的嫩男孩,才六岁就会写长诗了,这TM还是人么?天生带他爸记忆力出来的吧!现在萧景茂在这些孩子中还能惊采绝艳,不过等十岁后,估计就没啥突出的了╮(╯_╰)╭他有自知自明,于是渐渐地弃文从武,他在那个天生喜欢舞刀弄枪的爹爹面前表示自己学识上也会努力,但更多的还是想像爹爹一样为国出力,守护边疆!爹爹很开心,就是娘有些不忍,女人么,都是不希望自己孩子受苦的,但这个世道,女人的意见没有任何用处。
在这些年的成长中,萧景茂有时也会想起小顺哥,那种悸动仍在,但是渐渐淡去,只剩下对秦毅的思念。也是,秦毅那边说不定他一睡醒又穿回去,而自己原本的时空没有丝毫变化,谁都不知道他做过有这样的经历。可现在这世界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当初十五六岁的少年,现在也已经年逾四十了吧?
如果他现在还活着,那一定活得很好;如果他死了,说不定和那小宫女华菱共同葬身枯井中,也算是死同穴了。无论是哪个结局,他都可以放下了。
萧景茂这具身体在武学上相当有天赋,加上他为了放空大脑玩命一样锻炼,竟是才十余岁便有小成,让武将爹乐得哈哈大笑。如果不出意外,曲峥嵘十三岁就会上战场,砍两年没砍死再立个小功劳,就成年纪轻轻的白袍小将了。
可是意外发生了。
从五岁时,他就开始从大人耳中听到这样一个名字——林福。十分普通,普通到让人过耳就忘的名字。最开始这个名字出现时是那个年过五十的老皇帝大病初愈的时候,据说他病得要死太医院的太医都要集体上吊了,就是这个林福以身试药与太医共同配出良药,救了老皇帝。他本是没名字的,只有这么一个姓氏,那之后老皇帝便赐名“福”,对一个太监来说,算是无上荣宠了。
那时武将爹也就是那么一提,谁都没注意这么个运气好的太监。谁知短短五六年的时间,林福渐渐把持了后宫,并开始干涉朝政了。朝中大臣结党营私,林福开始一点点清除异己,曲将军作为对立党,又是个官不大不小的武将,自然是他最开始下手的好对象。
曲将军上战场,打了个败仗就被人换了下去。大军胜利归来了,曲将军因为那场败仗被莫名扣了个通敌的罪名,满门抄斩。
抄家抓人的那天,曲将军和夫人已经被关押天牢了。老管家把萧景茂藏在大堂的暗格里,之所以安置在正殿大堂,是因为曲将军认为,大堂这种光明正大的地方,谁也不会想到暗格在这里。
老管家是个聪明的,他又火速药晕了一个与曲峥嵘年纪差不多的小乞丐,把人藏进卧室的暗格中。萧景茂被点了穴道封了体内经脉流动,像个死人一样透过暗格的一点点缝隙看着外面,听着男人怒吼女人哭喊的声音,十来岁还没长开的身体,缩在小暗格里咬牙,渐渐嘴里传来血腥味儿。
他忍啊忍,忍到吵杂声没了,忍到只剩下一群恶犬抄家翻柜子的声音。他听到有人找到卧室暗格里那个被洗得白嫩的小乞丐,那人大声喊:“福公公,找到曲家少爷了。”
于是,他听到了声音,一个人走步的声音,这人走路的地方,离他不过2、3米的距离。懂武功的他心中大惊,他一直在凝神听外面的声音,大堂虽乱但是基本没有人逗留。那这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的?到底有多高的武功,让他一点都没察觉到?他有没有发现自己?
“这是曲家少爷?怎么睡着?”一个凉寒的声音响起,语调中不带丝毫感情,明明是好听的声音,却好似毒蛇冰冷的身体贴在人身上一般。
“小的看了下,是喝了迷药。想必是怕这孩子哭闹被我们发现了,便迷晕了在这里,等抄家完,总有余党来看有没有活口,幸好我们发现了。”
“是么?”那人声音轻轻的,“曲家少爷,手掌上伤疤和老茧倒是不少。”
“听闻曲家小爷是个武将,功夫极高,一直以为是虚传,现在看来是真的,不是每日勤奋习武,只怕不会有这样的伤吧。”那手下的声音也有些发抖,应对得不那么流利。
“这样啊,”那人淡淡道,“既然你说是,那便是了。”
那手下带着小乞丐走了,大堂又是乱哄哄的,不知过了多久,周围都安静下来,萧景茂的身体也能动了。他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人,只能握着拳头等着,拳头攥得死紧,牢牢咬着下唇,鲜血慢慢流了下来。
他要忍耐,不能这样贸然出去,出去也会被守在外面的官兵抓走。他只能期待,期待爹爹那些旧部还会有人来救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又听了脚步声。不是有人来探的,而是和刚才那个声音冷冷的人一样的脚步声,而且还是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那人,在这屋子里待了多久?他恢复知觉后,呼吸心跳经脉的流动有没有惊动这个武功高强的人!
脚步声渐渐接近萧景茂的藏身处,萧少紧张得心脏都要炸开了,那人在离他不过两尺的距离停住,站了一下后自言自语道:“浩然正气,这牌匾写的真是不错。可惜这世道,有几个人能真正配得上这四个字,又有几个配得上的人能寿终正寝?”
他的话语像是在嘲弄,这声音让萧景茂忍不住透过暗格的缝隙向外看——
他看到了,一个穿着宦官服侍的男人,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听别人叫他福公公,可是据说林福已经是个中年太监了,怎么会只有二十多岁呢?这人是谁?
他正看着,突然那人低头,视线扫过他的暗格。优美却毫无血色的唇勾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视了!萧景茂有一种感觉,那一瞬间两个人对视了!他发现自己了!小男孩握紧拳头,打算拼死一搏。谁知这时那人抬脚走了,离开了这萧索的大堂,只剩下一个因为放松脱力的萧景茂。
萧景茂惊吓之余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那人,到底发没发现自己?
饥饿、黑暗、惊吓,这些都不是一个孩子的身体能承受得住的。萧景茂想出去,但不能出去。他等在暗格里,渐渐变得无力,眼皮垂下,想要睡觉。
等啊等,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人出现,萧景茂迷糊中听到他们语气中满是沉痛。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锤暗格,终于被人救出。
那伙人不敢留他,便派了个心腹将他送到边境,那里远离权力中心,又多是对曲将军忠心耿耿的旧部,林福就算想找也难以下手。
萧景茂就在那黄沙满天的边境小城待了五年,他在边境疯狂练武,十一岁就跟着部队打,拼了十年,加上有旧部照顾,十五岁时他成了一个参将,二十一岁因为擒住了蛮夷族的重要人物,被破格封将,回了惊。
经历了二十余年的生命,已经完全融入这个世界的年轻将军,望着前方不远的京城,攥紧了缰绳。
林福,我回来了!
第90章 梦回前生番外(三)
林福这个名字此时已经没有人敢叫了,人们都会称呼他一声厂督、督公,或者是——阉狗。
时至今日,太子党与厂督党的竞争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造成这个局面的主要是那个不问政务整日琢磨长生不老的皇帝。儿子他喜欢,毕竟那是自己亲生的,可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太子就是抢他地位的人,现在他老了,屁股底下这个位子多少人盯着呢。所以呢,在老皇帝心中,还是林福可爱一些。
第一,他贴心,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用说话,林福就能弄来,不像那个帝师、那个大学士,整日对他的各种喜好提出意见,烦都烦死了。第二,他忠心,皇帝不好当,林福就是他手下的一条恶犬,指哪儿咬哪儿,而且还忠诚的不得了,肯为他试药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福是个太监,没办法传宗接代,权力再大也不可能抢他的皇位,不比太子可爱多了。
萧景茂到京城时正是这太子党韬光养晦,厂督党权势滔天。他本以为京城会被厂督党那些人蛀得满目疮痍,但回到这里才发现,京城的治安相当好,。虽说西厂的人很霸道,但也就是吃个霸王餐,去青楼抢个姑娘什么的,真正恶劣的欺男霸女的事情,还真没有。听闻林福御下极严,曾有个强占民女的手下被发现后,林福当众施以酷刑,直到那人挨不住死了才罢手。如此一来,太子党虽恨他,但百姓对他还是没什么怨言的。这种胸襟气度让萧景茂认识到,林福要的不是蝇头小利,而是更可怕的目的。
此时的萧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尖锐没有什么真本事的萧景茂,边境的风沙磨砺了他的性格,让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将军。曲峥嵘这个名字早就不用了,此时的萧少化名荣峥,背景是边境的一个孤儿。这样无根无底的清白背景,不会让林福轻易对待他。
犒赏三军时,他远远地又一次见到了林福。按时间来算,林福显然已经到了半百了。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吸人精气的妖怪,面貌上看起来竟是只有三十余岁。他总是冷冷的,抬起下巴用余光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他也会笑,在宣读圣旨后嘱咐元帅时,他就笑了,皮笑肉不笑,面笑心不笑,即便是如此,却还是笑得那么妖异,让萧景茂在战栗的同时,忍不住心悸。
那个笑容,让他想到秦毅。不是与他相守相爱的秦毅,而是第一次见面时,在他面前试镜太监的秦毅,那种身处高位,不把人当人看的气质,对着元帅露出那个妖异的笑容时,都让萧景茂想起那个要处死小太监的秦毅。
究竟是秦毅演得太好,还是他太思念这个人,居然只是在看到相同的角色时,也会控制不住地思念他,移不开眼地看着自己的仇人?
宴请三军时,整个屋子的人都在喝酒,只有荣峥,端着酒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厂督。那双眼睛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怀念,又有惊艳,既有迷恋,又有仇恨。
这样强烈的视线林福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他会分辨人的视线,谄媚的、仇恨的、鄙视的,这宴席上好多人都在看他,却没有一个视线如这个般灼热。他远远望去,与这个年纪轻轻就封将的小将军荣峥对视,厂督端起酒杯,与他虚空一碰,一饮而尽。一点点酒渍从他嘴角滑下,妖艳无匹。萧景茂只觉得再美的女人都比不上眼前这人,让人又爱又恨。
厂督一伸手,一个小太监便立刻递过来一块白色的巾帕,林福拿起那帕子,在自己唇边轻轻擦拭,艳丽的红唇在白色的帕子下时而被掩埋,时而浮现。萧景茂只觉得全身发热,恶狠狠地望着林福,一口干掉了碗中的酒。
林福收回视线,心中淡淡一笑。真是年轻人啊,也真是个有趣的人。他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还有人能用那么热切露骨的视线看他,眼中的欲望藏都藏不住。他自幼生得就好,嫔妃喜欢他伺候。若不是在宫里当差,老皇帝又不好男风,只怕他早就成为某个人的禁脔,借身体上位了。幸亏如此,否则一个靠卖身上位的阉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成为手握高位之人。
二十多岁时他容貌依旧如少年般秀美,那时有人用极为恶心霸道的目光看他,不过后来那眼睛都被他挖了下来。原本对这种视线厌恶至极的他,此时竟不觉得恶心。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少有人对这样的他露出那种眼神,也或许是那荣峥的视线里,有着极为纯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