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西特
可是有些事,真不是自己能预知的。
王月梅死的头一天,是陈金花跟老李定亲的日子,王月梅偏偏要提。
陈金花心里装的不止是新仇旧恨,还有别的事,王月梅就是李根和她儿子之间最大的障碍,只要王月梅死了,他们就会离开村子去大城市。
况且王月梅一死,礼钱能收到不少。
李根不会让她家冬天吃苦,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陈金花的杀念生起,她等着时机,在上河场有喜事的那天,趁村里人都不在,做好万全的准备,拿剪刀把王月梅扎死了,杀鸡那样放血。
一个干了大半辈子农活的人,力气大的很,哪怕是个瘸子,也能拖的动一具尸体。
陈金花把王月梅拖到鸡窝旁,给她戴上弄了鸡屎的金银花,塞进臭气冲天的鸡窝里。
做完这些,陈金花冷静的回去,把血藏起来,她坐在院子里,就拿那把杀了王月梅的剪刀剪辣椒,靠那些刺鼻的辣味,掩盖身上的血腥味,也麻痹自己杀过人的事实。
陈金花的声音停止,气息越发的弱了,她望着儿子,布满细纹的眼睛里有泪光,也有不舍,“别把妈跟你爸葬在一起……妈谁也……不……”
黄单受到感应似的转过头,男人站在门口,应该是刚来不久,听到了后半段,就是陈金花杀死王月梅的那部位。
他再回头,陈金花已经合上眼皮,手垂下去,搭在床边,死了。
算是死的踏实,没什么遗憾。
外面还在舞狮子,锣鼓声响亮,孩子们欢笑着,从院子门口跑过,喜气洋洋。
黄单在凳子上坐着,李根在门口站着,他们维持那样的姿势,谁也没有去打破压抑的氛围。
有一个讨饭的来敲门,想在年初一讨点好吃的。
没人搭理他。
黄单没去管李根,经过李根身边时,也没抬头,他去找村长征求意见,村长同意了。
等黄单回来,李根已经不在了。
他松口气,真怕李根控制不住,上来打他,再搞一个失手,把他打死。
陈金花葬在一处山坡下,靠着一片树林,就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张英雄爸妈知道陈金花死了,倒是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人不在了,说什么做什么也没什么意思。
黄单在家喂喂鸡鸭,白天拿铅笔在本子上画画,晚上点着煤油灯看房梁发呆,李根一直没有回来过,他估摸着,在离开这个世界前,八成是见不到了。
尘归尘,土归土,上一代的恩怨随着上一代人的离世,烟消云散了,没必要混入今后的生活当中。
这是黄单的理解。
他不能要求李根也和自己一样。
毕竟黄单只是个旁观者,一个外人,而李根不同,他是另一个当事人的儿子。
油菜花开的时候,李根回来了。
黄单在院里画画,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李根拽进屋子里。
积分已经用光了,系统先生给的一支菊花灵根本不够用,黄单跟它赊账,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黄单申请到了三支。
结果还是不够。
苦逼的黄单活活疼死了。
黄单睁开眼睛,他还在屋子里,又活了,“系统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发出声音,“黄先生,或许是您离开的时日未到。”
黄单转动眼珠子,被眼前的一个野人吓到,他睁大眼睛,“哥?”
说话的声音哑的厉害,估计躺了有几天。
系统,“五天。”
黄单问道,“那李根为什么没有把我埋了?”
系统给他看保存的数据录像。
黄单沉默了。
录像记录着黄单疼死后,李根错愕,无助,愤怒,抱着他的身体咒骂,痛哭时的画面,哭的鼻涕眼泪满脸都是,狼狈又可怜。
还有就是李根打水给黄单擦洗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把他抱在怀里,给他唱歌,用轻柔的声音说很多话,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哭,是那种静静的流泪,不是嚎啕大哭。
录像放完了,黄单回神,他看向男人,胡子拉碴,眼窝深陷,面颊消瘦,颧骨突起,衣服还是那次回来穿的一身,没换过,上面有他的血。
屋里很安静。
已是黄昏,风把窗户吹来,夕阳的余晖透过那点缝隙洒进来,将萦绕的阴暗吞噬干净。
李根颤抖着手去摸青年,摸他的头发,摸他的眼睛,鼻子,嘴巴。
黄单说,“哥,你摸的我有点疼。”
李根怔怔的,“哥轻着点。”
黄单揪住男人的一根胡渣,用了点力道。
李根震了一下,似是才从梦境中出来,他一把将青年抱进怀里,死死的勒住。
黄单好疼,浑身都疼,“你不是说轻着点吗,骗我。”
李根的喉咙里发出哽咽,他激动,惊喜,语无伦次,“对不起,哥错了,冬天,你别离开,求求你,哥真的知道错了。”
黄单说,“我原谅你。”
李根猛地抬头,小心翼翼,“真的?”
黄单说,“嗯,真的。”
李根失声痛哭。
一个面庞刚毅利落,身材强壮的大老爷们哭起来,很要命,黄单叹气,“哥,你以后别哭了,好丑。”
李根愣了半响,他抹把脸,流着泪的眼睛里满是幸福,“好,你说什么,哥都依你。”
见男人凑上来,要亲自己,黄单说,“先去刷牙洗脸。”
李根,“……”
黄单奇怪李根为什么不好奇,一句都不问,毕竟一个死了五天的人又活了,这对谁来说,都很诡异,根本没法去相信。
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
李根正常,清醒,也疯了。
黄单上茅房,他都跟着,寸步不离。
有事没事的时候,李根隔一会儿就去盯着黄单看,还会摸摸他,睡觉就更离谱,一晚上不知道要醒来多少次,确定黄单是活着的,这已经是神经质的表现。
黄单试图安抚,没用。
失去爱人的悲痛,给李根留下极大的心理创伤,所以在重新拥有后,他小心呵护着,不敢去回想当时的过程。
黄单担心李根有阴影,会不行,因为他是在做的时候,疼死的。
结果在油菜花地里待一下午,黄单知道自己多想了,人李根好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
五月份,李根打理妥当,在村里人还做着梦的时候,他带上不多的行李,牵着黄单离开,去了大城市。
大城市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将人们的梦想和勇气全部夺走,却残忍的看着大多数人挣扎,失望,放弃,痛苦,只赏赐给极少数人一席之地。
黄单一直跟在李根身边,看他从给别人打工,变成别人给他打工,从只有几百的存款,到身价惊人。
手机,电脑,电视,汽车,楼房,什么都有了。
他们还是只有彼此。
关于砂糖村的那些个人,和那些个事,都在记忆的长河里翻滚着,沉寂下去,没有再去把它们翻出来。
对李根而言,失去的那次,让他醒悟,没有什么东西比活着的人更重要,那些恩怨纠葛,他选择去慢慢遗忘。
就在黄单以为自己是要在这个世界待到老的时候,发生了一起事故。
那天,是公司十周年,也是黄单和李根来到这座城市的十周年纪念日,他们在回家的路上参与进连环车祸。
黄单奇只受了点皮外伤,被媒体报道成是前所未见的奇迹。
没错,还是因为没到离开的时间。
李根却不行了,因为那是他命里的劫数,要在今天死,并且死于车祸。
黄单去病房,看到床上的男人浑身是血,他的眼皮直跳,好一会儿才去握住男人向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
李根的口中吐着血,“哥……哥对流星许过愿的……咳……媳妇儿……我们……我们会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的停止呼吸,心跳也停止了。
黄单叹息,“流星许愿,那都是骗人的。”
老总出事,公司股票下跌,黄单接手管了,他没让李根的事业遭受重创。
李根葬在XX墓园里。
黄单蹲在墓碑前,把白菊放上去,瞧着照片上五官俊俏的男人,在心里说,“系统先生,就剩我一个了。”
系统,“您节哀。”
黄单站起来,往墓园入口处走,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墓碑,“再见,李根。”
回去后,黄单花费一些时间选出合适的孩子,将李根的事业交给对方。
他是个要走的人。
李根死后的下半年,黄单一觉睡醒,自己站在小区里,电动的奔驰玩具车已经撞上来,穿着西装的小男孩在车里大声嚷嚷,“你耳朵聋啦,我叫你让开,让开啊!”
黄单又穿越回来了。
他身上穿的是定制的铁灰色西装,衬衫领子下面打着一条领带,腿上是笔挺的西裤,脚上是双新买的皮鞋,手里拿着的是公文包。
还真是突然穿越,突然回来。
黄单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回过神来,开着奔驰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有人路过,黄单避开,他没走几步,公文包里的手机响了,那头是老同学的声音,“黄单,明天同学聚会,你记得过来啊。”
黄单说,“好。”
耳边的声音还在,“听没听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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