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西西特
黄单心说,这人要是哪天不嘲他两句,太阳能打西边出来。
刘楚说,“手给我。”
黄单伸手。
刘楚将青年的袖子撕开,暴露在眼前的是一截白皙的胳膊,和被刀划出的伤口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在那条伤口上面倒一些白色粉末。
“忍着点,过会儿就好了。”
黄单的疼痛神经才稍稍安抚,又激烈乱蹦起来,他疼的咬紧牙关,满嘴都是血腥味。
刘楚捏住青年的脸,不让他咬到舌头,看他泪流满面,不禁面部抽搐,“少爷,你这才多大点口子啊,就疼成这副德行。”
黄单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疼的弯下腰背,手抓紧裤子两侧,骨节发白。
刘楚见青年摇晃,就挪过去点,给他靠了,嘴上还在嘲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单才松开牙关,一身是汗。
刘楚丢一块帕子给他,“三天不要碰水,这只手臂尽量别提重物,能不用就不用。”
黄单拿帕子擦眼泪和汗,眼眶通红,嗓音嘶哑,“多谢。”
这一刻,刘楚竟然有种想把青年弄哭的冲动,哭的越大声越好,他按太阳穴,低头处理自己的脚伤,“先别急着谢,去叫伙计给我打水。”
黄单看一眼男人的右脚,眼睛一睁,那血已经蔓延到桌子底下去了,对方竟然没有反应。
刘楚猜到他的心思,“看什么,少爷,你以为我像你啊,一点小口子就疼的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黄单,“……”
伙计很快打水过来,黄单被让他进门,自己接手了。
这么晚了,洋大夫也请不来。
刘楚简单给伤口止血,随便拿布条包扎,就把地上的土匪尸体踢开,“上来睡。”
黄单看尸体,“不弄走吗?”
刘楚打哈欠,困了,“明儿弄。”
黄单说,“跟尸体睡一屋?”
刘楚笑起来,“你再说一个字,我让你跟他头对头睡。”
黄单不说了。
这房间是客栈的上房,床挺大的,两个成年男人并肩躺着,不会觉得拥挤。
黄单很快就都睡着了。
那会儿打哈欠的刘楚睁着俩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后背有点痒,就把手伸到衣服里去抓,手拿出来时不小心碰到青年的头发,没拿开。
四毛他们是早上过来时,看到尸体才知道昨个夜里发生的事,都上了心,商量着派人轮流在老大的房门口值班。
刘楚没同意。
开玩笑,要是门口有人,那少爷就有借口不来这里了。
大家伙见老大执意如此,就没再多提。
刘楚偷听到几个弟兄在走廊说话,没成家的说着镇上的女人,有戴老板,叶家千金,成家的把自己相好的挂在嘴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他听到一弟兄说起自己那相好的,什么脸很光滑,模上去像模着绸缎,手白白的,身上香香的,还很怕疼,喜欢哭。
这些信息勾勒出一个人来。
刘楚以前没少被弟兄们拉着去喝花酒,所有人都能看着女人起反应,他不能。
从未体验过。
有生以来,刘楚第一次有了和弟兄们相同的反应,终于体会到了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在前不久,不是女人给的,是和他一样的男人,一个爱哭鬼。
他在那之后的几天,就有意无意的去找外形气质都相似的试验,全都不行。
男人女人都没用,只有哪个爱哭鬼才可以。
这真是个令他烦躁的结果。
黄单不晓得刘楚的纠结和苦闷,挣扎,他照常来照顾,本来是想借机得到案情方面的信息,结果一无所获,每天都被对方气的想吐口血。
爱撒谎就算了,还心口不一,别扭,嘴巴毒,很坏,毛病非常多。
刘楚自相矛盾,一边希望看到青年,一边又不给好脸色,就这么过了十多天,他有要紧事,能走动就要开始忙,可惜不能装上两三个月。
黄单看男人能走了,“那我明天不来了啊。”
刘楚没搭理。
黄单上马车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往后扭脖子,什么也没有。
窗户那里,刘楚抽自己,“人都走了,还看什么?”
他按着窗沿俯视,目送马车离去。
黄单回去时,听到管家的禀报,知道叶蓝来了,就在他的房里。
他感到诧异,叶家怎么会放叶蓝出来的?难道是她想通了,放弃了?
带着一肚子疑问,黄单去了房里。
约莫有一炷香时间,不止是娟儿,还有其他婢女都见到叶蓝从少爷的房里出来,面颊潮红,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嘴上的口红都没了。
她们都是女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邧氏很快就过来,“阿望,你碰叶家那丫头了?”
黄单说,“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做。”
这话很像是小孩子做错事的心虚,慌乱,怕被责罚,不敢承认。
宋邧氏拍拍孙子的手,“碰就碰了吧,奶奶不怪你,我们宋家缺一个孙媳妇。”
黄单说,“奶奶,我真的没……”
宋邧氏打断他的话,“府里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镇上也传开了,阿望,不管是有,还是没有,对叶家那丫头而言,都只能有,你明白奶奶的意思吗?”
黄单垂眼,“明白的。”
宋邧氏说,“接下来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奶奶来给你张罗。”
叶父为了家族的声誉,女儿的名声,他当天就亲自上门,撇下一张老脸,主动跟宋邧氏商量亲事,聘礼方面都无所谓了,只要求尽快成亲。
况且,女婿是宋家嫡子,这太重要了,倘若换一个,叶父不会这么着急。
外头传的沸沸扬扬。
宋家少爷要娶叶家千金,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可喜可贺。
刘楚来宋府找黄单,他一个人来的,没带哪个弟兄,“宋少爷要成亲了,恭喜啊。”
黄单趴在栏杆上喂鱼,“你来就是要跟我道喜?”
刘楚倚着柱子,“是啊,好歹相识一场。”
他眯着眼睛,勾唇笑道,“人跟人真是不能比,有的人生来就如同尘埃,蚂蚁,淤泥,而你宋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早年留洋在外,回来就娶貌美如花的妻子,拥有庞大的产业,这些都是旁人羡慕不来的东西。”
黄单看着池子里的鲤鱼,“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感受?”
刘楚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你是什感受?说来听听。”
黄单没出声。
刘楚戏谑,“怎么不说了?还是要我替你说?”
他笑着说,“马上就当新郎官了,娶的妻子还是自己喜欢的女人,很开心吧?”
黄单转头,“别笑了,很难看。”
刘楚嘴角强行扯出来的弧度僵硬,他不笑了,心里的情绪全往外涌,“宋望,老夫人给了我一张请帖,你说我要不要来?”
黄单说,“你会来。”当天来的人很多,是一个查线索的机会,男人职责所在,不会放过。
刘楚忽然低头凑近。
黄单纹丝不动,看男人的脸在他的瞳孔里放大。
俩人几乎鼻尖相抵,谁也没动。
刘楚先退开,走了。
捕快们都察觉老大不对劲,很不对劲。
“老大走着走着,又撞到门了。”
“撞到门是小事,我担心老大挥刀的时候砍伤自己。”
“你们说老大是怎么了啊?”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感觉老大那样儿,像是媳妇跟人跑了。”
“胡说八道,老大连媳妇都没有,跑个屁啊。”
刘楚在房里喝闷酒,发呆,练刀,谁来也不开门。
初八那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宋家张灯结彩,镇上有头有脸的都过来了,门口坐着账房先生,在那登记来客的礼钱,不光拿笔写,还报出来。
“戴老板,二百两银票一张,玉如意一对!”
后头的人都面露尴尬之色,戴老板给那么多,这让他们怎么好意思少给?
戴老板今儿穿的跟新娘子似的,那身正红色旗袍称的肤白如瓷,该丰满的地方特别满,该细的地方非常细,该翘的地方很翘,形状像个大桃子,她一出现,就让女人嫉妒,男人上火。
开着镇上最大的酒楼,还是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跟戴老板寒暄的人有很多。
“奇怪,我前段时间还跟戴老板一起喝过酒,她怎么记不得我了?”
“废话,你也不看看戴老板那骚劲,跟她喝酒的多了去了,你还不知道排在哪一号呢,想开点吧。”
“你不知道,戴老板的记性是出名的好,当年我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隔了七八年,她都能一眼认出我来。”
刘楚就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站着,将那些人的谈话听进耳中。
他把目光锁定在戴老板身上,对方在跟一个男的说笑,满面春风,哪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好像酒楼开不开业都没关系,死去的张老板就是一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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