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笑的猫
老耿哭天抹泪:“玉姐啊!我的玉姐啊!我的……嗯???!”
他扭头一看,张春玉正就趴在另一张推床上骂人,虽然满脸乌黑,衣衫破烂,头发都燎焦了,但活得好好的!!
“嗯???”老耿转向护工。
护工掀开死者脸上的白布:“这是刚刚在抢救室往生的老太太,九十七了,无疾而终属于喜丧。”
“嗯???”老耿又把脸转向护士,“那你刚才说什么‘她送来的时候就……’”
护士说:“张春玉送来的时候就重度烧伤啊!”
老耿哐当一声就栽地上了!
“……”程几也软软往后倒,被齐北崧赶紧架住。
玉姐还在骂:“耿春彪!程几!你们两个X也不看看清楚就哭,哭他妈谁呢?!”
护士则教育玉姐:“你后背、双侧下肢加起来30%烧伤,铁定要植皮了,你不痛啊?痛就省点儿力气行不行?”
玉姐说我就是因为痛才骂人,我得转移注意力,除了这俩傻逼我还能骂谁啊?
程几的眼泪扑簌簌落下。
玉姐呵斥:“你还哭?”
程几怒吼:“张春玉!我刚才都他妈要崩溃了!!”
齐北崧把他圈在怀里哄:“宝贝儿,宝贝儿……”
玉姐忍着剧痛说:“这……这边要送我去病房,我看到给小俊治病的医生已经先去了,他也重度烧伤,但不要紧,可是小俊我们实在来不及救……”
老耿刚刚憋回去的泪又刷地下来了,他趴在玉姐的推床侧面,悲伤不已。
玉姐也眼眶通红:“小俊今天刚刚有点儿起色,本来我跟医生商量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打攻坚战,多熬一天是一天……”
程几闻言微微一震,说:“今天……”
“怎么了?”齐北崧在他耳边问。
程几喃喃:“没有这么巧……不可能这么巧……”
他曾经是警察,他受过训练,他不相信巧合,只相信蓄谋!
“玉姐,你和医生知道诊所是怎么着火的吗?”
玉姐说:“不知道啊,起火的时候在凌晨三四点,我俩都睡着了。他在隔离房里打瞌睡,我在外面床上睡,都挺安宁的。”
“突然烧起来的?”
玉姐努力回忆:“反正我睡到迷迷糊糊忽然觉得热,睁开眼睛时周围已经一片火海!我拼命地拍玻璃才把他拍醒,我俩想把小俊从床上抬起来,结果好大一声爆响,我被震得晕了过去……后面的事就不大记得了,可能是医生救了我。”
程几皱眉说:“世界上没有巧合,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有逻辑链!”
老耿问:“你什么意思?有人要害玉姐?”
“对,谁和玉姐有仇,谁就有嫌疑!”
“可玉姐没……没仇人啊!”
程几望向他,说:“她没有,但小俊有,如果有人想灭小俊的口,就会连累到她和医生!”
老耿双眼圆睁,像是挨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霹雳!
程几拔腿就要往医院大楼外冲,齐北崧眼疾手快拦腰将他抱起来!
“没证据的情况下别冲动!”齐北崧低吼。
他对一旁推床的护工说:“赶紧走!先把玉姐送到病房!我们等会儿过去!”
程几拼命要掰开他的手:“给老子放开!老子他妈要去找毛小伟问问!是不是他要杀人灭口!”
“不行!”
“放开!老子真动手会把你大拇指掰断的!”
“你掰!”
“撒开手啊!!”
齐北崧不顾他的挣扎,硬将他拉到清净些的楼梯间,按着他双肩将他推到墙边:“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程几瞪着他,终于垂下了眼。
“……你说。”
“别自乱阵脚。”齐北崧一字一顿地问。
“嗯……”
齐北崧说:“这事儿是巧合还是蓄谋,我会派人去打听,你先什么都别做就只跟着我,行不行?”
“……”程几说,“行。”
他们听到老耿和玉姐在走廊里惋惜陈光俊,这也是难免的。
陈光俊虽然受了重伤,躺在诊所里还有生存下去的机会,此时却烟消云散,何等可怜。
程几听了片刻,顺势抱住了齐北崧的手臂,抱得那么紧,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怎么了?”齐北崧低头问。
程几后怕。
“……”他闷声说,“我刚才……还以为再也看不见玉姐了。”
齐北崧在他头顶轻吻了一下:“乖啊宝贝儿,我在呢,我去查。”
第六十四章
玉姐的丈夫和儿女陆续赶到。
玉姐和老耿一样,年轻时候也曾混迹街头, 当过太妹, 做过女霸王。后来不知为何收敛起了性情,这几十年来过得倒也平静。
她有一儿一女, 都已经长大成人, 外孙也快上幼儿园了。
家人冲进病房, 和老耿抱作一团, 哭的是玉姐受伤,庆幸的是她居然在那样可怖的火势中捡回一条命, 而且只是背部烧伤, 面部和四肢均无大碍。
隔壁病房也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嚎, 程几和齐北崧走过去看, 发现是那位给陈光俊治病的医生,身边则围绕着老老少少许多医生。
那医生在圈内是个名人,家里有矿, 上亿身家, 却不爱红装爱武装, 喜欢干急救。
他脾气不好、不擅合作,在公立医院呆不下去,就自己整了个小医院偷偷摸摸地干, 没想到一把大火非但将他精心收藏医疗仪器全烧了,还折损了他一位悉心照料的患者。
仪器有价, 生命无价,所以他嚎得比玉姐还大声。
程几好不容易等他哭完, 又等到他身边围观的同行逐渐散去,才走进病房试图安慰。
没想到医生一把拉住他:“帅哥,我觉得这把火不对劲!”
程几问:“哪里不对劲?”
“我没看到怎么起火的,只觉得火势蔓延特别快!”医生想了想,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说,“当然我在诊所后侧放了些氧气罐,它们也大大助推了爆炸和火势。”
他补充:“还有我背着张大姐往外逃的时候,发现防盗门推不开,多亏门背后有一把消防斧,否则连我俩都要被困死在里面!”
“怎么会推不开?”
“可能门锁被人焊死了。”
听医生都这么说,程几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合理,但已经答应了齐北崧不能轻举妄动,只好按捺住心情。
他在病房里帮不上忙,便和齐北崧一起先去外边等。
他将自己缩在安全楼梯的墙角,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可不去吸,长长的烟灰积攒了许久终于掉落。
齐北崧担忧地望着他,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他几乎没有表情。
经历了最初的冲动以后,他现在安静得好像一块卵石,睁着那双原本就大的眼睛,好半天才眨动一下。
忽然他问:“是不是我?”
齐北崧没听懂。
程几说:“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去找了毛小伟,打草惊蛇了,所以他开始报复。”
不等齐北崧答话,他又紧接着说:“一定是我的缘故,是我太冲动,我不该听周经理的话去乱打听!我该忍着!陈光俊虽然伤重,好歹还有机会活命,是我错了,我把玉姐和医生也给害了,你也觉得是我错吗?!”
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具烧焦的尸体就是陈光俊,因为大火从诊所燃起,陈光俊首当其冲。
齐北崧狠狠嘬了一口烟,把烟头摁在墙角灭了,双手捧着他的脸,沉声道:“你要是再敢这么说,咱俩还是趁早黄了算了!这他妈和你有什么关系?这事儿发生在谁身上谁能忍?乌龟王八蛋才忍呢!你是我什么人?你怎么能当王八蛋?你是王八蛋那我成什么了?王八老公?别这么早下结论,等我找到毛小伟再说!”
他将程几手中的烟夺过,说:“别抽了,我一会儿叫人帮你买杯奶茶。”
程几揉着剧痛的太阳穴说:“喝不下,胃里胀满的,我刚才在火灾现场看见……”
“不许提!”齐北崧叫道,“我胆小!”
“那你估计当不成法医。”程几喃喃,“我能看,但是后来会吐。”
他倒是说什么来什么,弯腰真哇的一声吐了。
他从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胃里空空落落,吐出来的都是黄绿色的胆汁。
齐北崧心疼地帮他拍背,说你个虎逼,你怎么现在不虎了?你赶紧给我吃点儿东西去!可惜那帮家伙都让我派出去了,否则让他们回家给你装点儿粥!
程几一阵阵地吐着,胃酸涌过食管和喉咙,烧心般痛。
突然他抓住齐北崧,伏在对方身上。
齐北崧用全身力气搂他,直说宝贝儿怎么啦?我在呢……
程几懊恼自己不该睡这一晚上,他要是在场就好了!
他的警觉性虽说比不上过去,但总比玉姐或者医生要高,如果他在场说不定能早些发现起火,说不定有时间把陈光俊抬出来!
在火场中,甚至一两秒钟就能决定某个人的生死!
他缩在齐北崧宽阔的胸膛里,抖着肩膀发狠,他或许应该嘶吼一声以表达现下的痛楚,但是嗓子堵住了,无力感、窒息感和负罪感紧紧地攫住了他。
“别恨自个儿啊,这他妈怎么是你的错呢!”齐北崧将他圈在心口,“你这样我也疼。”
程几痛道:“是我,一定他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