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韫
他们愿意与之交朋友的是舒遥,道尊首徒。
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风光无限。
是自己骗的他们。
纵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也终究是自己骗的他们。
舒遥抬眼直直望着卫珩。
他想问卫珩是不是会一直和他站在一处。
话至喉边滚动了几番,舒遥又觉得太矫情,临时改口说道:“阿珩,你抱一抱我。”
没有人能对着他的脸说出拒绝的话语。
更何况他在卫珩心里样样都好,尤是如此。
卫珩依言抱住了他。
他并无所谓众目睽睽,又有不知敌友的七域主在旁窥视。
舒遥很想要自己抱一抱他,而自己也很乐意按舒遥说的来。
仅此而已。
舒遥不说,卫珩也很想抱一抱他。
肌肤相贴的温度远比任何海誓山盟的动人言语来得贴心,像是黑夜里捧住照明的一把火,风雨天中御寒的裘,大雪下炉边温着的一碗热汤。
熨贴极了。
在外人眼里看来,则是舒遥因魔修接二连三的诋毁过于伤心,心理上难以承受,转头向自己的师父寻求安慰。
不提恨不能封闭五感,原地打坐修炼的倒悬山主,所有人都将谴责的目光齐齐投向七域主。
玄和峰主怜爱之心满溢,月出昆仑不住地跃跃欲试,清鸣不已。
连江素问也不禁受气氛感染,安慰舒遥道:“舒师弟不必太过挂心,既然几位师弟师妹皆是为你作证,比起魔道七域主来,我们自然是信你的。”
顾迟笔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把对七域主的鄙弃也置之不理,感动道:“江师兄居然能认出说话的人是魔道七域主!”
江素问不好意思道:“魔道七域主衣着…太过亮眼,在场众位并无他那般打扮,不难认出。”
七域主终于在沉默之中彻底爆发。
他随手一指一直低眉敛目试图减少存在感,不说话的破军,崩溃道:“你们硬指着贪狼使说他是道尊首徒,那我还说这位女弟子是我魔道破军使呢!“
至于至始至终沉默的万川和,有贪狼使珠玉在前,在七域主眼中,已经失去被拿出来一说的资格。
七域主刚一气说完,倏尔觉出周身一凉,如置身于杀意之中,无从脱身。
不等他出一身冷汗,那杀意消失无影无踪,仿佛只是七域主一场幻觉。
那位女弟子抬起了头。
“她”凝脂冻蜡般的肌肤上一双乌黑妙目似受惊小鹿,含着柔柔水光,惊慌失措道:“七域主何出此言?”
这下连倒悬山主也无语起来,“七域主若想用比喻,也烦请有点更靠谱的罢。”
卫珩仿佛很心有不忍似,微微移开目光不去镜月,只搂住舒遥腰肢搂得更紧。
七域主收到的只有白眼和嘲笑。
实不相瞒,他自己看看娇俏美貌,温柔明媚的坠青天女弟子,再想想破军使形象,七域主也觉得自己的类比很离谱。
可事实就是如此离谱。
魔道的贪狼使摇身一变成了道尊弟子,和道尊一起你侬我侬,情意缠绵,还有仙道众多人对此深信不疑,垂怜万分。
七域主能怎么办呢?
万川和活脱脱像是见了鬼。
他想起舒遥摇身一变成了道尊首徒。
想起从仙道几人口中听闻的,据说近日破军使音讯全无。
想起舒遥说镜月是他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万川和以顽强的意志力掐断自己过于可怕的联想。
怕引来杀身之祸,不敢想,不敢想。
但万川和再也无法直视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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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雪天和七杀默契地飞遁千里,默契地谁也没有提那该死的顾迟笔,和她那该死的昆夷秘史,默契地寻了一处地方先行调息。
一路上,他们的困惑也是同一个:
对方到底知不知道那个见鬼的昆夷秘史?
若是知道,他见到顾迟笔的时候为什么不拔剑?
若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要多看顾迟笔两眼。
最终是让雪天开口说话,将七杀从这无解的死循环当中拯救了出来:“成败便在这紫薇秘境的十二阵中一举。”
七杀不为所动,并且暗戳戳地在内心翻了一个白眼。
让雪天一手挑起的仙魔两道彻底对立的情形,将所有宝都压在了紫薇秘境上,处境之严峻,紫薇秘境之重要,让一个三岁小孩子也说,也能够说得明白。
繁星漫天,蝉鸣树叶,水流风拂,草叶藏虫。
火焰点亮黑夜,燃烧柴火中有噼里啪啦的轻微爆鸣。
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四人未成名,也年轻得足以去追求梦想和功名的时候,曾在很多个相似的野外,度过很多个相似的夜晚。
没办法。
不是没想安顿过。
后来发现舒遥破军简直是天生的嘲讽脸,走哪哪儿惹祸,就算是寻到一处顺眼所在安顿下来,必定要打架动手拆房子。
不如四处走走多看看。
让雪天忽笑了一声。
这一点便是在他为魔尊后,从三番四次拆掉被迫重建的魔宫里也可看出舒遥的死性不改。
他口吻轻描淡写,似全然不知自己提起之事是多么重要:“若是败在这紫薇秘境里,多半是逃不过一死。”
七杀暗戳戳在心里翻了第二个白眼。
他不明白难道舒遥卫珩看着很像是做好事的,能在明明能杀了敌人的情况下,仍然好心放他去种田养猪——
这岂不是废话?
让雪天仰头望天。
他轻轻道:“真可笑,我当年所为就是为挣出一条生路。”
然而兜兜转转百年,仍回到了他当年的死胡同里。
这莫非是所谓的天意不可违?
七杀这次倒是没有翻白眼。
他其实是有点惊讶的。
他和让雪天之间的关系,并非是他人所想的君臣情深,亲密无间。
说来说去,不过是两个人舒遥想搞死的可怜人,想要反过来搞死舒遥的联手而已。
有了卫珩,他们的同盟就更为坚固。
当然,七杀一直觉得,让雪天到底想不想搞死舒遥这个问题,仍然有待商榷。
七杀随着让雪天的动作,一同望着天空中的星辰。
它们一步一步,缓慢无比,又坚定无比按着原有的轨迹运行,天道之下,皆有定数。
连诸天星辰尚且如此,何况是人力于天道如蜉蝣呢?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许是天意不可违逆。”
七杀有点羡慕起破军来。
让雪天和舒遥是命中注定,又一样背负得太多,挂念得太多,唯独破军,才像个真正年轻的愣头青一样无头无脑闯进他们三个命中注定里,看得最开,也过得最痛快。
只是一想到破军,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坠青天女弟子瞬间取代本来风流倜傥的俊美风流。
七杀赶紧无情扑灭了自己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他面无表情。
羡慕什么,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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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牌友到底是多年的牌友。
尽管江云崖没有寻到他自家亲传的大弟子,大争书院院长也没有寻到他的得意门生。
但是他们寻到了彼此。
江云崖和院长各带着一队弟子见面时,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的亲切。
连问的话也如出一辙。
书院院长毫不客气:“以你卜算之能,怎么算不出紫薇秘境的这次异变?”
“天道愿意给我算,我自然事无巨细,能够算得出来,天道不愿意给我算,我也无法。”
江云崖老神在在,理直气壮:“紫微星本属于天道一环,我一个区区凡人,怎么算出去天道?再说院长在书院博览典籍,倒是没对有关紫薇秘境的注意一二吗?”
两人对视。
他们迅速地彼此谅解,又彼此商业吹捧。
院长道:“江宗主神机妙算,我多有不及。江宗主尚且卜算出结果,我又如何能够?”
江云崖说:“以院长见多识广,尚且措手不及,哎,实在是难为我了。”
两家的弟子跟在他们身后以眼神针锋相对,同时被自家宗主谦逊又慈悲的作风胸怀所感动,不忘热切地抹一把眼泪。